陳布林走進臥龍寺,進了大雄寶殿,發現彭一虎的手下眾多,遂想:這一年多沒見,彭一虎與他的手下都去了哪裏?莫不是投靠紅軍去了?


    而這可要弄清楚。唐縣長交代,隻有不是共產黨,才可收編。如果是共產黨呢,一旦收編,豈不是幫了共產黨的大忙?


    看到臥龍寺裏一片森然,陳布林心裏有些發毛。他與這個彭一虎可是從沒直接打過交道。而據說這個彭一虎性格暴躁,眼裏揉不得一粒沙子。


    同是在這座大雄寶殿裏,楊彪的排場非常異類,他在史保國那裏才見過。而這個彭一虎呢,純粹的江湖套路:最上麵是一張鋪有虎皮的太師椅,居高臨下,鳥瞰俯視,有種雄霸一方的氣勢。


    兩邊各擺了兩張太師椅,上麵分別坐著彭一虎的夫人倪海霞,還有三位頭領。


    見陳布林進來,彭一虎等沒一點表示,陳布林不免皺了一下眉。


    “上麵坐著的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江湖上號稱‘一隻虎’的彭一虎彭大俠?”陳布林雙手一拱,開口道。


    “來者可是縣警署的署長陳布林先生?”彭一虎也朗聲問道。


    不知是這大雄寶殿回音太大,還是因為彭一虎本人說話時中氣太足,彭一虎聲音嗡嗡的震動屋瓦。


    這聲音嚇得陳布林哆嗦了一下。


    “正是鄙人。”陳布林點了一下腦袋說。


    “給陳先生賜座。”彭一虎喊道。


    聽到喊聲,冬棗從屏風後轉出,手裏捧著一張太師椅。


    “請坐!”彭一虎欠了欠身子。


    “謝謝!”陳布林坐進太師椅。


    “請問陳先生到我們臥龍山來有何貴幹?”彭一虎問。


    陳布林首先問:“彭大俠可聞日寇入侵,攻城奪地,屠殺無辜之事耶?”


    彭一虎答:“自然知也!”


    “很好!”陳布林站起身來,依然問道:“彭大俠又聞‘如果戰端一開,就是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這句話麽?”


    彭一虎答:“自然聞之,乃蔣委員長之語也!”


    “很好!”陳布林情緒雀躍起來。他繼續說,“鄙人奉唐縣長之命來請彭大俠出山抗日,日前縣尊已有信函過來,此時不知大俠意下如何?”


    “本人已收到唐縣長的信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如果抗日,在下及整個臥龍山願為先鋒。”彭一虎慨然道。


    “太好了!難得彭大俠及在座各位以民族大義為重,義薄雲天。先前隻知道眾位好漢久居臥龍山,可最近一年多,你們又到哪裏發財去了呐?”陳布林在不經意間轉變了話題。


    倪海霞站了起來。她不無譏諷地說:“陳署長,你真是健忘!一年前拜史保國團長所賜,我們被逼離開臥龍山。我和我的丈夫不得已投奔了桃花山,是我的好姐妹九天玄女收留了我等。”


    陳布林一聽,心想,原來這彭一虎躥至桃花山。一年來聞挑花山那邊折騰得厲害,原來不獨有九天玄女,還有這“一隻虎”和“包打一麵”呀!


    “彭大俠,倪大俠,以前我們均各為其主,我們和史團長才冒犯了大家。現在,大敵當前,請各位摒棄前嫌,共同攜手,抵禦外侮,如何?”陳布林歉意地問。


    “我們大當家的說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小日本已打到家門口了,我們能坐視不管而做亡國奴嗎?”倪海霞也慨然道。


    “說得太好了!”陳布林疑慮盡消。他從衣兜裏拿出一份委任狀,道:“各位,難得你們一片拳拳報國之心。現在我宣布縣府的任命。”


    “命令:臥龍山原彭一虎的武裝改編為壽縣保安總隊第二團,由彭一虎任團長,倪海霞任副團長。此令壽縣縣長唐明友中華民國四十九年初夏”


    陳布林宣讀完畢,即將委任狀交於侍立一旁的隨從,隨從交於彭一虎的手下冬棗,由冬棗交於彭一虎。


    彭一虎接過委任獎看了一眼即還給冬棗,揮手讓冬棗拿給夫人及其他幾位頭領過目。


    大殿裏一片肅穆。


    陳布林說:“彭團長,倪副團長,貴部既已改編,請允許在下對貴部進行點驗,以便落實貴部的武器裝備和各類物資之需,待日寇來了正好禦敵。”


    “陳署長,請!”彭一虎從太師椅上站起身來,將手一擺,誠心誠意地說。


    當陳布林在彭一虎和倪海霞及其他幾位頭領的陪同下走出臥龍寺,來到寺前的大場上,彭部的手下排成四路縱隊,宋萬成站於隊前,向彭一虎報告:


    “大當家,弟兄們除了各哨卡,站崗巡邏的,全集合在此!”


    “廚房燒飯的呢?”彭一虎問。


    “他們在燒飯呢?”宋萬成答。


    “多少人呢?”彭一虎問。


    “五個。”宋萬成答。


    “飼養馬匹的呢?”彭一虎又問。


    “他們在馬廄呢!!”宋萬成答。


    “有幾個呢?”彭一彪又問。


    “三個。”宋萬成答。


    “好,歸列。”彭一虎頭一擺,說。


    “是咧!”宋萬成顛顛顛跑進隊伍裏。


    “基本的隊形隊列都不會,還是一幫泥腿子,這樣的人能打仗嗎?”陳布林眉頭緊鎖。


    “彭團長,看得出,你們新兵不少!”陳布林說。


    “陳署長,不是不少,而是很多,三分之二是新兵,你看,連槍都沒有。”彭一虎實打實地說。


    “我說你咋發展到這麽快喲!原來是招兵買馬了!”陳布林說。


    彭一虎說:“並非我們刻意招募,這不大災年嘛,無家可歸的人多,加上從東北流亡過來的。我們還是挑著人要呐。”


    “唔!很好。接下來就是加緊訓練。”陳布林說,“日本人可是說來就來,留給我們的時間可不多呦!”


    “這是自然!”彭一虎說。


    就在陳布林在臥龍山上與彭一虎見麵的時候,楊彪帶著手下來到了朱家集地界。


    朱家集鎮的鎮長叫劉耀文,五十多歲年紀。他在唐明友手裏接過這個位子已經有好幾年了。


    楊部移營朱家集,劉耀文可是接到縣府唐明友親自打來的電話:不可慢怠楊部。又告之,楊部先前乃狂匪,若怠之,恐生亂。


    所以這個劉耀文見著楊彪誠惶誠恐,不敢有任何拂逆之處。楊彪本心不在此,更無視殷勤還是怠慢,大大咧咧,風風火火。


    夜晚與鍾淑珍獨處的時候,楊彪喟歎道:“親愛的,早知有今日,當初就不必去學什麽狗屁風水,吃苦受累不說,還險些被白行之窺破天機。”


    “夫君,有道是:天下沒有後悔藥。再說,早點勘察完‘葬三角’,自有早點的好處呀!”鍾淑珍卻不同意楊彪的看法。


    “現在想怎麽辦,就怎麽辦,我真想重新勘察一回。”楊彪說。


    “你這是得了勘察狂躁症!”鍾淑珍罵他,“山田君呐,若你閑得無聊,也學著人家彭一虎招兵買馬呀!”


    “我才不呢!我給招好了兵,買好了馬,到頭來他們跟我們皇軍對著幹,值嗎?”楊彪還是那個想法。


    “山田君,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呐,你招的兵買的馬,自然一心你用。中國有句古語,叫‘運用之妙,存乎一心’耶!”鍾淑珍說。


    “那你?”楊彪聽了鍾淑珍的話,用日語反問。他似茅塞頓開一一他點著頭說,“不錯,不錯,存乎一心,存乎一心呐!”


    可是,正當他要招兵買馬的時候,卻收到了上峰的電令:


    著影子隊即刻進金陵,竊取城市布防圖,帝國皇軍攻城前完成,不得有誤!


    電文指名讓山田涼介帶隊。


    “山田君,真不好意思,又讓你一個人以身履險。”美惠子(鍾淑珍)歉意地說,好像讓山田涼介一個人去是她決定的似的。


    “沒什麽!美惠子,親愛的,如果讓你也去,我是會特別擔心的。”山田涼介慨然道。


    美惠子說:“山田君,具體的人選我已經物色好了,今晚就出發吧!”


    “是!少佐閣下!”山田涼介用標準的帝國軍人的姿勢向美惠子敬禮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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