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外門的事情不少,但籌備入宗大典這方麵的事務則被齊宗主交由了講法殿長老方連城,並不是特意給方連城加任務,隻是曆來的規矩便是如此。


    此時此刻,方長老的洞府內,杜靜秋盤坐在蒲團上。


    而她的師父方連城則背對著她,右手拿著把扇子輕扇兩下,顯露出不俗的高人風範。


    “徒兒,所找為師何事?”


    “沒什麽,隻是徒弟下山許久,在外麵新學了些小本事,但也沒落下本門的功法,想請師尊替我把把關。”


    “善。”


    杜靜秋手持長劍催動術法,周身靈氣化納入身,金丹修為盡數顯現。


    剛強在外,內含陰柔之氣;表露殺性,暗藏慈悲心腸。


    身形隨風聲而動,劍勢隨雨停而止。


    昔日初上淩雲宗亭亭玉立的少女,如今也擔得起一聲杜師姐了。


    “不錯不錯……”方連城雖然沒有轉身,但是以神識觀瞧,口氣中暗含著些許笑意:“新學的本事,應當是叫杏林回春正法吧?”


    此話一出,倒是杜靜秋變了臉色:“師尊!您……”


    “八百年來苦修行,方能得道達天聽。為師雖然不是什麽一等一的大高手,但青竹穀的法門我還是認得出來的。”


    “廖通明一向不願參與糾紛,尤其是現如今中南與北五州的關係緊張,他們夾在中間不好做。現如今敢把這看家法門贈與你,想來是有事相求。”


    在自家徒弟麵前,方連城收起了平日裏不著調的風格,一言一行都充滿著為人師的嚴謹與博學,而他所料想的也與杜靜秋所經曆的差不多。


    當杜靜秋將自己應允青竹穀修複玉節青光竹的事情說出,原本想著師父會因為自己學了其他宗門的道法而生氣,卻不料方連城隻是穩坐,沒有半分惱怒之色:


    “紫玉心法教汝化動為靜,化繁為簡,以自在之身衍周天之相,憑先天元神並後天識神,雖千般脈絡但終歸於心,靈台方寸之中,才是汝之根本,而非這心法衍生出來的劍術與掌力。”


    “回來一趟,心性更加不屈,態度亦無焦躁,我為何要惱?”


    “師尊,師兄他說我將來走醫修一路更加適合,怕是不能將師門絕學發揚光大……”


    “哈哈哈哈哈!”杜靜秋還在羞愧,豈料方連城竟是開懷大笑,言道:“徒兒啊,都說年紀越大越是保守,可你現如今年紀輕輕,為何也變得如此迂腐?”


    這一番話,讓杜師妹有些茫然。


    “求道求道,求的是誰的道?是你自己的道!我雖為你的師父,傳你心法,授你絕學,但在追逐求道這個目標上,我隻不過走在你前麵一些,替你引一段時間的路罷了。”


    “你所悟,必須是你所悟,不能是我幫你悟,一直跟在別人的屁股後麵是成不了大能的,因為世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人,亦沒有完全相同的兩條路,否則為師為何會自創紫玉心法,而不是繼承你師祖的淩雲乾坤經?”


    “自三百七十年前步入化神以來,心神已經許久沒有突破跡象,我心知上限已然到此……但你卻仍有無盡的可能性!”


    “為師不希望你跟在我的後麵,我希望你以師為鑒,以師門絕學紫玉心法鋪路,然後踏出雄途!成為眾修之上的杜真人、杜真君,甚至是……杜尊者!”


    “我要你是杜靜秋,而不是另一個方連城。”


    在幾個師兄師姐麵前,方長老是小師弟,是那個無論年紀多大都可以撒潑耍賴沒正形的小師弟。


    但是在杜靜秋的麵前,他或許偶爾開過玩笑,但從來沒有將自己徒弟碰上的任何一個問題當兒戲,而是出乎意料的耐心解答,可以說傾盡了自己的心血。


    因為他現在不是師弟,是師父,是那個傳道授業解惑之人。


    若是盡不了責,方連城自認,無顏麵對當初在恩師麵前袒露心胸的自己。


    所以他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沒了此前的慵懶與鬆弛,而是穩坐於蒲團之上,以畢生修為為指引以心血教訓為燭燈,給初出茅廬道心未定的杜靜秋上了極其重要的一課。


    杜靜秋此時早已不是盤坐在蒲團之上,而是俯身下拜,心中滿是震驚——自家師尊,今天是出乎意料的嚴肅。


    但震驚過後,她的思緒便跟著活動了起來:


    自己生於崇州杜家,父親杜讓更是化神境界的真人,在當地頗有威名,而自己出生時有萬丈祥雲為伴,幾乎是生來高貴。


    再後來,自己入了淩雲宗,拜四長老方連城為師,得師兄肖銘看護,中南東南兩位舉足輕重的人物對自己寵愛有加,從天材地寶到心法奇書從來沒有缺過。


    虧的是杜靜秋一心求道再加上跟著肖銘長了見識,這才沒有變得輕浮自大,甚至是盛氣淩人。


    但被如此千般嗬護,說心中真的沒有一絲驕傲嗎?


    ‘我有父親,有師尊,有師兄,還有諸多同門……’


    但方連城的話讓她明白一件事情——那和你有什麽關係?他們能幫你求道嗎?


    不能,在修行一途上,每個人都是獨行者。


    路怎麽走,腳說了算,腳怎麽動,心說了算。


    這其中的喜怒哀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你是杜靜秋,和其他人沒有關係,不管有多少人護著你多少人寵著你,但他們都沒辦法幫你得道成仙。


    ‘我隻是杜靜秋,也隻能是杜靜秋。’


    群山細雨霧連天,恩師座下聆真言;術法為憑心做馬,我命在我不在天。


    “師尊,多謝。”杜靜秋長跪不起,額頭緊貼地麵。


    “我為師,你為徒,應盡之責,何談‘謝’字?”


    二人相顧無言,沉默良久,方連城給予自己徒弟一個恢複情緒的時間,而杜靜秋的抽噎之聲則持續了一刻鍾才終於緩和下來。


    聽著師父暗含欣慰的語氣,杜靜秋隻覺得師徒情從未如現在濃烈過,她抬起頭顱看著師父的背影,輕聲道:“師尊,可否轉過身來,讓徒兒好生看看您。”


    “不必,你既然有所感悟,便足以慰藉為師。”


    方連城沒有轉身,隻是自顧自的扇著扇子。


    “師尊,您這幾日都不願意見我,可是徒兒心性愚笨,令師尊厭惡了?”


    “得徒如此,天下有幾個化神的福氣能比得上本座?莫要妄自菲薄。”


    “那為何師尊不肯見我?請師尊轉身。”


    “心念相交,你我既是師徒亦是知己,不見麵又何妨?”


    “請師尊轉身。”


    “癡兒,為師雖然生得英俊,但也不必如此著迷……”


    “請師尊轉身。”


    “在宗內修行,有的是時間見麵,何必急於一時?”


    “師尊,您的臉好像腫了。”


    “逆徒!”


    方連城一個大跳躍起,背對著杜靜秋怒道:“何敢如此汙蔑為師?!”


    “師尊,徒兒雖然在您背後,但輪廓還是分得清的,這明顯就大了一圈。”此時的杜靜秋已經徹底放棄了委婉,選擇直接指出自家師父的問題。


    確實,雖然方連城一直背對著自家徒弟,但杜靜秋的眼力見,在經曆過感動之後,隻是稍微瞟了一眼便看出了方連城的不正常。


    就自家師父那性子,盡管在自己麵前一直嚴肅正經,但放外麵要是挨揍也挺常見的。


    這宗門內,除了老宗主齊仕方,有那個實力和輩分揍方連城的,很明顯隻有那麽幾個。


    “師尊,這是被打的吧。”


    “與你大師伯二師伯無關,為師這是前幾日修煉出問題憋腫的。”


    “我還沒問被誰打的呢師尊……”


    “……”


    在經曆了一刻鍾的沉默之後,方連城歎了口氣,終究還是轉過了身軀,露出了腫大的頭顱以及紫黑的眼眶。


    按理說,化神期受到的傷害可以迅速恢複——但架不住對麵修為比自己高好幾個小境界。


    連走幾步邁下台階,看著杜靜秋那眼淚汪汪的乞求眼神,方連城終究還是心軟,向她講述了議事堂內四大長老關於羅溢一事的商討,以及最後齊老宗主拍板定音的結局。


    講完後,方連城特地表示:


    “徒兒,此事對其他人切莫說起,尤其是你師兄肖銘。”


    “師尊放心,我絕不會將此事告知肖師兄。”杜靜秋拍著胸脯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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