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識海,見了漫天的暴雨驚雷。


    那個霧氣中的小島已經不複存在,原本安寧祥和的避風港被完全淹沒,此刻的羅溢連躺著的地方都沒有,看似暫且無事,但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大海吞噬。


    此刻的肖銘坐在一片菩提葉上,掏出了魚竿,隨後一揮。


    魚鉤直接鉤到了羅溢的衣領,將他釣起,放到了肖銘所坐的菩提葉上。


    此刻的小羅同學還是緊閉著雙目,在他的神魂內景中重複的做著上一次的夢,被動的感受著痛苦。


    肖銘眼中閃過一絲火氣,隨後進入了他的夢中。


    ……


    第一處,正在狂奔的越跑越覺得指引著自己的日光愈發黯淡,而四周的環境荒涼的有些過分。


    他累的跑不動了,雖然心中還在警鈴大作,但雙腿的酸脹感已經使他無力支撐——回頭望去,高高的草叢之中,走出了一頭比象還大的插翅猛虎。


    “吼!!!!”


    同上次一樣,吼叫聲還是那麽巨大,猛虎那雙透發著寒光的眼睛死死盯著羅溢,似乎下一秒就要將他吞掉。


    而此時,羅溢的身後,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並沒有轉頭,但他不知為何就是知道此人是誰,慌亂的心頓時冷靜了大半。


    身後那人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隻手指著猛虎,開了口:


    “身形雖大不過外強中幹,空有雙翅卻笨重遲緩,仗勢欺人的狗東西!以大欺小的敗類!”


    “你說它是猛虎?!再看看!”


    隨著肖銘的大手一揮,原本正咆哮著的老虎身子骨猛的一僵,隨後巨大的身板就跟泄了氣一樣癱了下來,巨大無比的虎皮貼在地上。


    從那虎皮中,鑽出了一隻通體發黑的瞎眼狐狸,沒走幾步便倒在了地上。


    羅溢恍然大悟——原來,不過是狐假虎威。


    身後的那隻大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肩,羅溢聽話的向左望去,看見了他此前沒有看到的一幕。


    那還是一隻老虎,不過不是插著翅膀的凶虎,既不會吐火也不會噴霧,體型也隻是普通老虎的大小——而在他的對麵,是數頭凶狠的惡狼。


    老虎身上掛了些彩,但目光沒有半點膽怯之意,而那幾頭狼雖然人多勢眾,但卻個個都畏畏縮縮不敢向前,主動權完全讓給了對方。


    “雖然狼多,老虎還受了傷,但我敢打賭這麽打下去,群狼才是敗的一方。”


    “以一敵多不落下風,身陷絕境死不後退,從來不會把後背留給敵人,這才是葉擎天。”


    視線一轉,那隻仙鶴飛來,眼光裏還是那樣的嫌棄,用喙不停的整理著自己順滑潔白的羽毛,甚至不願意多看一眼羅溢。


    但不等羅溢反應,身後那隻大手便一把擒住了仙鶴的脖子,隨後將她惡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自恃美麗不過紅粉骷髏,以惡待人又高高在上,那羽毛是你的嗎?你也配鶴立雞群?!”


    那白鶴落地的一瞬間,渾身貼著的潔白羽毛被盡數震散,仔細看去,竟是隻沒毛的臃腫老母雞。


    被這麽一摔,老母雞的腿似乎斷了,一瘸一拐的狼狽逃竄,生怕被抓住燉了雞湯。


    羅溢看到這,笑了:


    “我說她為什麽那麽愛擺弄自己的羽毛,原來不過是偷的。”


    隨著一聲鶴唳響起,羅溢這才看到了天上在飛行的真正的白鶴,羽毛與身姿,氣質與儀態,盡是親切與端莊。


    “好漂亮啊……”他讚歎道;


    那白鶴似乎聽到了這話,轉了個身飛到羅溢的身旁,用她的頭蹭了蹭羅溢的脖子,隨後便再次飛上青天。


    “潔白的羽毛不是靠偷的也不是靠染的,真正的羽毛,是白鶴自己長出來的,這對白鶴來說再普通不過。”


    “與人為善又不失傲氣,舉止得體但親和有力,杜靜秋可不是老母雞能冒充的。”


    沙沙沙。


    細小的摩擦聲傳來,羅溢的汗毛又一次起了反應,刻在心頭的恐懼被喚起。


    “嘶嘶——”


    在羅溢的身前,在他視線正對著的下方,那條長著毒牙的蛇再一次出現,看著羅溢眼神裏滿是欲望,吐著信子發出沙啞尖細的嗓音。


    羅溢剛想跑,卻被身後那隻大手摁住,隻聽背後傳來一聲輕蔑的嘲諷:


    “原來是毒蛇啊,既然是蛇,那便不隻能趴伏在地,定然也能夠挺起身子,你起一個我看看。”


    那蛇似乎聽懂了肖銘的話,稍微愣了一下,但是並沒有挺起身子,隻是用力的張開大嘴露出裏麵的獠牙。


    卻不料一道法術從後方激射出去,直直的打到了蛇的身上,將他擊飛出去。


    不過一會兒,那張蛇皮裏鑽出來一隻滿身泥濘的老鼠,倉皇逃命而去了。


    “連身子都挺不起來,隻能畏畏縮縮的趴在地上,以為僅憑著兩顆大牙齒便能冒充毒蛇,你有那個心,有那個膽子嗎?“


    “虛張聲勢,都說蛇鼠一窩,沒想到一隻蜷縮於臭水溝吃垃圾的老鼠還敢濫竽充數。”


    沙沙沙……


    這回,真正的毒蛇從羅溢的身邊路過,卻沒有打算傷害他,而是衝著遠方爬去。


    驚空遏雲的鷹嘯傳出,一隻老鷹正朝著這裏俯衝而來,目標隻指剛才那條毒蛇!


    但這一下卻直接撲了個空,不但沒有抓到毒蛇,反而使它起了防備。


    按理說,鷹這類猛禽是蛇類的天敵,遇見隻有逃跑的份,那這條蛇在自然界中隻怕是獨一份了。


    隻見它連續躲過了老鷹的利爪,毒牙中射出一股毒液,徑直命中了老鷹的眼睛,一通亂飛之下直接墜落在了地上。


    捕食者,就此成了獵物。


    “雖然手段陰狠,但是心腸從不歹毒,也不願意輕易招惹別人。倘若別人主動發起進攻,無論是誰,都無法在他手中討得半分便宜,傅言,從來就沒有天敵。”


    過了毒蛇這一層,對羅溢來說最凶險的一關來了。


    ……


    場景變換,還是那處布滿碎石的火山口上,還是那種灼熱和煩躁的感覺。


    一群身穿不同宗門衣服,五官模糊但能看出猙獰麵目的身影開始聚集,熟悉的敵意開始彌漫開來。


    眾人之中走出一個挺拔的男修,赫然便是肖銘。


    他獰笑著看著羅溢,口氣裏滿是惡毒與譏諷:“一個妖人混血的雜種,也配做我肖銘的師弟?”


    三大意象被破,此刻的“肖銘”身邊已經沒有了此前葉擎天、杜靜秋和傅言的身影,隻是他孤身一人。


    但僅僅是他一人,便讓羅溢怔住了,雙目無神的盯著他,眼中是說不盡的委屈和悲哀。


    “他是誰?”身後傳來一聲平和的問詢;


    “大師兄,肖銘……大師兄不要我了……”


    “哦?那我是誰?”


    隨著這一聲詢問傳來,羅溢從一開始便沒回過的身子被猛的轉了一下,目光直直對著自己原本的後方,也看到了那個一直陪著自己的人的麵容。


    很明顯,大師兄肖銘。


    一語驚醒夢中人,羅溢的腦子突然被什麽敲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對啊,肖師兄明明一直陪著我啊,這個肖師兄又是哪裏來的?”


    思慮到此,一直站在羅溢背後的肖銘終於走到了他的身前,與那個“肖銘”針鋒相對,但氣質卻截然不同。


    真肖銘持刀每進一步,假肖銘便後退一步,一直到他將假肖銘逼到火山口,再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人有惡人,妖有好妖,世上之事豈可一概而論?”


    “羅溢遭人所害,卻從未害過人,平日裏勤奮修煉刻苦研讀,不招誰不惹誰,你告訴我,憑什麽殺他?!”


    “你不要這個師弟,我要,不光要,我還得看看你到底是不是肖銘!”


    一聲怒吼,肖大少一把掐住了麵前早已驚恐不已的冒牌貨,將他的人皮整個撕開。


    撕開人皮,裏麵隻剩下一副骨架。


    “且不論你是不是肖銘,你敢如此大言不慚的喊除妖,最起碼得是個人吧。”肖銘臉上浮現出嘲諷之色:“既然是人,我問你,你的血肉呢?你的頭腦呢?你的四肢百骸呢?”


    “你的心呢?”


    隨著最後一個問題的拋出,那骷髏一句都答不上來,空洞的嘴張開的老大,控製不住一腳滑了下去,跌入了滾燙的岩漿之中。


    隨著“肖銘”跌入火山,那些烏合之眾們直接也現出了骷髏的原型,被肖銘一刀便盡數誅滅。


    羅溢看著眼前的大師兄,臉上露出了笑容,而肖銘隻是摸了摸他的頭。


    隨後,肖大少一轉身化作雲霧,離開了羅溢的識海之中。


    ……


    肖銘的神魂離開羅溢的腦中,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


    半晌之後,羅溢也醒了過來,他有些疑惑的檢查著自己的記憶,準備再一次回憶起那些痛苦的夢境。


    突然,他檢查到自己的夢境似乎發生了些改變。


    他猛的抬頭,隻見大師兄肖銘正笑著望向自己:


    “如何師弟,這個答案還滿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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