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龍淵深處,羅溢的識海之中,風暴逐漸開始增大,原本就洶湧的海麵此刻已然是巨浪滔天。


    漫天的雨水仿佛被某種力量指引,原本分散落下的雨滴此刻絕大部分都朝著那大樹的葉子打下,欲要衝破這層屏障。


    原本安詳的小島陰風四起,而支撐重量的三根樹枝也因為吊床的不斷擺動開始嘎吱作響,隨時有要折斷的風險。


    躺在吊床上,羅溢的眉頭緊蹙,眼角隱約可見淚痕。


    在識海之外的羅溢真身不遠處,一條龍的屍身正伏於地上,不知死了多少年。


    雖是屍身,卻沒有半點腐敗之相,通體鱗片奕奕放光,仔細觀察還能從他微睜的龍目中看出他生前是何等的肆意張狂,又曾是何等強悍的大妖。


    縱然身死,龍威卻半分不減。


    這條龍的身份,不言自明。


    曾經受群妖敬仰的絕世強者,龍族的絕對主宰——乾龍皇。


    萬年難遇的高手,與九天神鳳並稱妖族雙雄,在人族與妖族的大戰前期曾經一度占盡上風,壓得眾修抬不起頭來。


    現如今在神州浩土叱吒風雲的合道境,他殺過八個,而合道之下的修士則連跟龍皇交手的資格都沒有。


    若不是當時的兩位渡劫尊者手段齊出,恐怕世上沒有人能敵得過他。


    而大戰的轉折點,便是乾龍皇輕敵冒進,率龍族強者從最神州浩土的北部一路追殺至現如今濟國的青州地界,掌星尊者與天極尊者現身鬥法,五十六位化神之上的大修盡數出動。


    即便如此,乾龍皇也隻是負傷被封印在鎖龍淵之下而並非直接被殺。


    不知多少個春夏秋冬,人族修士不斷傾瀉下來的法術,終於耗死了這個恐怖到令人發指的龍王。


    乾龍皇身死,九天神鳳孤木難支,遭圍被殺。


    妖族雙雄隕落,人族的人口基數又遠超妖族,再加上日漸成熟的修煉之法與各地宗門的紛紛興起,人修的數量已經多於妖修。


    最後的結局,龍族重創,鳳族被滅,殘餘的妖族勢力不得不躲往西荒苟延殘喘。


    而妖族的落敗,乾龍皇是何等修為,豈會毫無預兆?


    修為略勝渡劫尊者的得道大妖,冥冥之中已能感知天道偏向,人族的崛起早已勢不可擋,某種程度上來說,乾龍皇急於求成消滅人族的所有修士便是因為他潛意識裏已經察覺到了什麽。


    但受困鎖龍淵,所做的已是徒勞。


    耗費最後的生命力,勉強占算出龍族尚存血脈,後世或將有大機緣者能夠到此。


    於是他便化為了一絲殘念,暗藏於鎖龍淵之下。


    苦等千年,等來了這個年輕卻又天賦不凡的半妖,等來了一個被龍族折磨至深的少年。


    唯一一個能夠承繼自己造化的後裔,竟被自己的族群當做仇人,不知道這位龍皇在經曆過數千年歲月的打磨之後,看到羅溢藏於內心的痛苦記憶的那一刻,會不會為自己族人感到不值。


    現如今多說已是無用,他本就是一絲殘念,在現身維持不了多久便會消散,說什麽也必須傳法。


    而他化作肖銘模樣,在羅溢夢中對他百般折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在探羅溢的極限,看自己到底要傳授何物。


    夢是最為脆弱的東西,在夢裏遇見的人和物大多會在醒來後的一段時間內盡數忘卻。


    苦得痛徹心扉,悲得沁出血淚,夢醒時分也不過是過眼雲煙——乾龍皇是這麽想的,這也是為什麽他不怕這夢中內的折磨會逼瘋這個對修士來說過於年幼的小孩子。


    能逆天的根骨,撐得住。


    ……


    “娘嘞,這都找了半天了,怎麽還沒找到下去的路啊!”


    “難不成蒼天真要亡我李華於此處嗎?!”


    此時的鎖龍淵上方,三個皓月宗修士正在不斷尋找有沒有下去的路,三人中領頭之人正在不斷的仰天長歎,而我們也能得知其真名叫李華。


    也得虧他運氣好,沒有在肖銘在場的時候暴露自己的真名。


    畢竟肖大少的前世給李華寫了不知多少封英文信件,成天吐槽這個姓李的怎麽什麽逼事都有,找到了一定要削他。


    “大哥,西邊沒有。”


    “大哥,這洞裏是藥草不是通道!”


    兩聲回複傳來,李道友基本上已經是麵如死灰。


    原本按照金丹修為,他是可以飛下去的,可不知為何,一往下飛便有股說不出是哪裏來的力將自己硬生生的往上抬,而且你輕它便輕,你重它反而會更激烈的將你彈開。


    試了好幾次,李華放棄了,隻得改從其他地方尋找下去的道路,但東繞西繞一連搜尋了兩個時辰卻一無所獲,按照邏輯推算,羅溢就算掉下去隻是重傷,現在大概率也不治身亡了。


    媽的,自己隻是個外門的普通弟子,又不是內門和親傳那幫大人物,怎麽就攤上這檔子事——李道友欲哭無淚。


    在下麵接受磨心的羅溢心態沒崩,李華倒是崩了。


    他趴到懸崖邊上,朝著下麵的深淵望去,喃喃道:


    “羅溢!羅兄!羅前輩!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你出事了我們兄弟三人也得不了好啊!”


    “他是肖家的人,是淩雲宗的人,是肖銘的得意門生,肖銘這麽有錢絕對會給他一大堆護身法器,一定會沒事的,對對對。”


    李華燃起了希望,但轉念一想:


    “不過他要是有護身法器為什麽不用嘞,而且他跳崖的時候那個表情好像是真的……”


    “等一等,說不準這就是他的逃跑路線呢?”


    “那他媽更離譜了,這小子也是第一次來鎖龍淵啊!況且這是什麽地形?”


    “哦對的對的……”


    “額不對不對!”


    在李道長的身後,他的兩個師弟正麵帶心疼的看著他,二人對視一眼:


    “二哥,大哥他怎麽了?”


    “大哥瘋了,他被嚇瘋了,咱倆也得趕緊想想看是跑什麽地界能比較安全點。”


    “唉!”矮個子的三弟伸出一根手指,眼神一亮:“濟國共有三十一州,論富庶與安全當屬東南五州!”


    “那裏有肖家鎮守,邪修常年不敢露頭,宗門數量也不少,咱們何不走一趟?”


    此言一出,高個子的二哥看了眼麵前的傻兄弟,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沉默了片刻。


    半晌後,他開口問了一句:


    “三弟,你說羅溢背後是誰?”


    “肖銘啊。”


    “他要是死了,誰最想把咱們挫骨揚灰?”


    “肖銘啊。”


    “我再問你,管控東南五州的是濟國第一大世家肖家,肖家的少主是誰?”


    “肖銘……吧。”


    “明白了嗎?”


    正當二人交談之時,地麵開始有些微微震動感浮現不像是從地底下傳來的,倒像是有人在地上踩踏或者跺地產生的震顫。


    果不其然,抬眼望去,兩位皇家的金丹與一個自家宗門的築基此刻正朝此處狂奔而來,臉上的表情很微妙。


    驚恐中帶著一絲著急,欣喜中包含半分惡意。


    皇家的金丹衝上前一把拉住了老二的手,隨後猛吸了一口氣,滿頭是汗一邊說一邊喘:


    “道……道友……可算找著你們三個了,那什麽,辛苦你了,替我們撐會兒。”


    見到皇家之人以如此謙卑的態度同自己講話,二人不由得自豪一笑,暗道皇家修士不過也是普通人,竟連這點骨氣都沒有。


    隨後,他們反應了過來,看著休息沒兩下又要跑的幾人,疑惑的問了一聲:


    “辛苦什麽了?什麽就替你們撐會兒?”


    那兩個皇家子弟這時候不說話了,而皓月宗的築基弟子倒是厚道,朝後麵喊了一句:


    “杜——靜——秋——”


    “杜靜秋?杜靜秋在哪?”


    “後——麵————”


    一道長長的拖音傳來,二人不知所謂,然後轉身看了眼自己的後方。


    不遠處,一個身著紫衣的女修踏著步法朝這邊騰挪而來。


    很明顯,斷情女帝杜靜秋。


    杜同學的額頭雖然也是布滿了細汗,但此時的她心中焦躁也沒時間管那許多,見前方之人追不上,旁邊的幾個修士還都穿著皓月宗的衣服,瞬間就明白他們幾個是一夥的。


    於是乎,她改換方向,一轉眼便到了此刻還在懵逼的皓月宗三人組前麵,攔住了三人的身形。


    隻見杜靜秋麵色陰鷙,用不染紅塵的嗓音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我師弟呢?”


    李華見狀不敢回答,但又自知打不過杜靜秋,於是硬著頭皮回了一句:


    “額……他下去了。”


    “去哪了?”


    “那懸崖下麵。”


    見對方看樣子不像在說謊,杜同學走上前去用神識探了探,想確認一下小師弟有沒有事情。


    但是她發現,自己的神識根本探不到底。


    一陣惡寒感生起,杜靜秋猛的一回頭,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我師弟怎麽下去的?!”


    “快說!!”


    “不怪我們,是他自己跳、跳下去的。”


    說出此言,三個人麵露畏懼之色,而杜靜秋卻沉默半晌後轉怒為笑,隨即將自己的金丹威壓拉高到最大程度,雙手的拳頭被捏的咯吱作響:


    “那好啊,你們幾個也下去陪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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