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藪困厄


    蘇瑤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在林瑾的腦海中回蕩,如同跗骨之蛆般揮之不去。他快馬加鞭趕到城外清風寺,卻發現寺廟早已人去樓空,隻留下滿地狼藉和空氣中尚未散盡的檀香味,仿佛在嘲諷他的來遲一步。


    蘇瑤竟敢對佛門聖地下手!林瑾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他翻遍了整個寺廟,終於在一處隱蔽的角落裏發現了一些被燒毀的經書殘頁。依稀可見的字跡令他心頭一震:這些經書並非尋常佛經,而是記錄了朝廷賑災糧餉去向的賬簿!


    蘇瑤竟敢偷梁換柱,將罪責嫁禍於他!林瑾握緊了拳頭,指節泛白。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蘇瑤的狠毒,卻沒想到她為了報複,竟敢如此膽大妄為,不惜犧牲無辜百姓的性命!


    怒火過後,是無盡的寒意。蘇瑤心思縝密,做事滴水不漏,如今證據被毀,他又該如何自證清白?林瑾從未像現在這般無力過,他仿佛陷入了一張精心編織的巨網之中,越是掙紮,就越是無法掙脫。


    而此時,城內關於陶夭夭的流言蜚語愈演愈烈。百姓們被蒙蔽了雙眼,將所有的罪責都歸咎於她,要求嚴懲陶夭夭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都是陶夭夭那個妖女!如果不是她迷惑了王爺,王爺怎麽會做出這種事來!”


    “嚴懲陶夭夭!還百姓們一個公道!”


    憤怒的百姓們聚集在王府門前,將整座王府圍得水泄不通。他們叫囂著,怒罵著,仿佛要將陶夭夭生吞活剝。


    陶夭夭站在窗前,看著眼前的一切,臉色蒼白如紙。她知道,這一切都是蘇瑤的陰謀,但她卻無力阻止。她能做的,隻有相信林瑾,相信他會查明真相,還她一個清白。


    然而,事情真的會如她所願嗎?林瑾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王府,看著眼前群情激憤的景象,他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他推開人群,想要進去,卻被侍衛攔住。


    “王爺,您現在不能進去!”侍衛低著頭,語氣中帶著一絲為難。


    “放肆!”林瑾怒吼一聲,“本王的王府,本王為何不能進去?”


    侍衛依舊低著頭,沒有說話,但也沒有要讓開的意思。林瑾看著眼前這名跟隨自己多年的親信,心中突然升起一絲疑惑:“你……為何要攔我?”


    侍衛的身體微微顫抖,他不敢直視林瑾的眼睛,隻是低聲說道:“王爺,百姓們的情緒激動,您現在進去……恐怕會有危險。”


    林瑾如何聽不出他話語中的弦外之音?危險?他堂堂一個王爺,還會怕這些百姓不成?他心中冷笑一聲,正要開口,卻聽到身後傳來陶夭夭的聲音。


    “王爺,您回來了。”陶夭夭的聲音很平靜,仿佛眼前的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林瑾轉過身,看到陶夭夭站在台階上,夕陽的餘暉灑在她的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她的臉色蒼白,嘴唇沒有一絲血色,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堅定。


    “夭夭,你……”林瑾想要說些什麽,卻被陶夭夭打斷了。


    “王爺,我知道您現在很累,先進去休息一下吧,這裏的事,我會處理的。”陶夭夭說著,便要走下台階。


    林瑾一把拉住她的手,語氣急切:“夭夭,你想要做什麽?這些事與你無關,你不要插手!”


    陶夭夭輕輕掙脫了他的手,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王爺,現在整個京城的人都認為我是紅顏禍水,是導致這場災難的罪魁禍首,我還能置身事外嗎?”


    “不,不是這樣的,這一切都是蘇瑤的陰謀,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會查清楚一切,還你一個清白的!”林瑾激動地說道。


    陶夭夭搖了搖頭,眼神中充滿了悲傷:“王爺,我知道您對我好,可是現在……已經沒有人會相信我們了。與其讓您跟我一起受苦,不如……”


    陶夭夭的話沒有說完,但林瑾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墜入了一潭冰冷刺骨的深淵。他不敢相信,陶夭夭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不,我不會讓你走的!要走,我們一起走!”林瑾一把將陶夭夭摟進懷裏,語氣堅定地說道。


    陶夭夭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隨即慢慢放鬆下來。她閉上眼睛,將頭埋在林瑾的懷裏,淚水無聲地滑落。


    “王爺,對不起……”


    “傻瓜,說什麽傻話呢,我們是夫妻,要生死與共。”林瑾撫摸著陶夭夭的頭發,語氣溫柔卻堅定。


    然而,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一聲:“王爺,您真的要為了這個妖女,放棄我們這些忠心耿耿的屬下嗎?!”


    林瑾的身體驟然一僵,陶夭夭在他懷中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著他,眼中滿是不安。人群開始騷動起來,指責聲、謾罵聲此起彼伏,像洶湧的潮水般朝他們湧來。


    “王爺!您不要被這個女人迷惑了!她會毀了您的!”


    “是啊王爺,您不要忘了您的身份,您可是皇上的親弟弟啊!”


    林瑾充耳不聞,他緊緊摟著陶夭夭,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他的眼神堅定,語氣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不許你們胡說!夭夭是我的妻子,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妻子?王爺,您為了一個女人,竟然要背叛皇上,背叛朝廷嗎?”一個尖銳的聲音劃破了混亂的聲浪,蘇瑤身著素白的衣裙,臉上帶著一抹悲戚的神色,從人群中緩緩走出。


    “蘇瑤,你住口!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你休想挑撥離間!”林瑾怒吼道,雙目赤紅。


    蘇瑤卻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繼續說道:“王爺,您不要再執迷不悟了,為了一個女人,葬送了自己的前途,值得嗎?您忘了您曾經的抱負了嗎?您忘了您想要實現的理想了嗎?”


    林瑾沉默了,蘇瑤的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刺中了他的軟肋。是啊,他曾經是多麽意氣風發,想要建功立業,想要為百姓做些實事,可是現在呢?他被困在這方寸之地,被一個女人所累,成為了眾矢之的。


    陶夭夭感受到了林瑾的動搖,她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幾乎無法呼吸。她用力推開林瑾,淚水決堤般湧出:“王爺,你走吧,不要管我了,我求求你,你走吧……”


    “夭夭!”林瑾伸手想要拉住她,卻被她躲開。


    “王爺,你走吧,沒有了我,你才能重新開始……”陶夭夭的聲音越來越弱,最終變成了一聲絕望的嗚咽。


    林瑾看著眼前這個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心如刀絞。他知道,現在的情況對他們來說是多麽的絕望,但他不甘心就這樣放棄,他一定要找到證據,證明陶夭夭的清白,還她一個公道!


    就在這時,林瑾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被忽略的細節,他的瞳孔猛地一縮,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一把抓住陶夭夭的手,聲音嘶啞卻堅定:“夭夭,你相信我,我們一定可以……”


    絕望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林瑾和陶夭夭緊緊纏繞。陶夭夭能感受到林瑾手上傳來的顫抖,那力道卻大得驚人,仿佛要捏碎她的骨頭。她淚眼朦朧地看著林瑾,不明白在這樣的絕境中,他為何還能露出那樣堅定的眼神。


    “王爺……放棄吧……”陶夭夭的聲音細若遊絲,帶著絕望的沙啞。


    林瑾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盯著她,那目光灼熱得像要將她融化。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原本深陷的眼眸中閃過一道精光。


    “等等!我記得……”林瑾的語氣中透著一絲難以置信,他努力回憶著,腦海中閃過一幕幕畫麵,都是關於那份被毀證據的。突然,他像是抓住了什麽,猛地抬起頭,“那天晚上……我記得……”


    “王爺,您在說什麽?”蘇瑤在一旁故作關切地問道,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林瑾沒有理會她,隻是緊緊地抓住陶夭夭的手,一遍遍地重複著:“那天晚上……那天晚上……”


    “王爺,您冷靜一點!”蘇瑤提高了音量,試圖打斷林瑾的思緒。


    然而,林瑾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周圍的一切充耳不聞。他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著那天晚上每一個細節。他知道,一定有什麽被他忽略了,一定有什麽關鍵的信息被他遺漏了。


    陶夭夭看著林瑾近乎瘋狂的樣子,心中充滿了擔憂和不解。她不知道林瑾到底想起了什麽,但她能感受到,林瑾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正在拚盡全力地抓住它。


    “那天晚上……我從書房出來,經過花園的時候……”林瑾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他的眼睛也越來越亮,“我記得……我好像看到……”


    “王爺!”蘇瑤突然打斷了林瑾的話,語氣急促,“您不要再想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林瑾猛然睜開眼睛,目光如炬地盯著蘇瑤,一字一句地說道:“蘇瑤,你怕了?”


    蘇瑤臉色一白,強自鎮定道:“王爺,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麽。”


    “你明白的。”林瑾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到底想起了什麽。”


    他一把拉起陶夭夭,不顧她的掙紮,徑直朝著花園的方向走去,隻留下一句話在風中回蕩:


    “我們去證實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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