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茗裳一邊扶著大樹呼呼喘氣,一邊努力回憶夜歸塵所說的每一句話,隱隱間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


    既然她都知道,如果自己帶著靈隱逃離,隻要途中不施用體係功法,沒有暴露自己的氣息,不管對方再神通廣大,都不一定能夠找到自己,那麽對於向來就見識廣闊的夜歸塵來說,不可能想不到這點。


    若是如此,他所說的那些話,無疑是在刺激她,要她逃跑。


    他還說以前害怕她會采用激烈的方式反抗他,所以才假裝容忍她,讓她打消逃跑的念頭,可是,他夜歸塵是那種會為了某些事情而容忍自己假裝討好一個毫不相幹的凡人的人嗎?


    明顯,不是那樣的。


    再者,這麽久的相處中,他不可能還不了解她的性子――倔強卻不執著,重情卻不留戀。


    一旦她所真心付出過的人傷了她的心,她就是忍著血淋淋的痛也會果斷利落地與其斷絕一切關係,從此再不往來。


    就如同原主對於莊西城的情感。


    原本她魂穿進入原主的身體,心中還殘留著原主所有的感情和渴望,尤其是內心深處對莊西城的悸動。


    曾經見到他與別的女人幸福,她會感覺到無法呼吸的痛,曾經見到他看自己時厭惡的目光,她會感覺到難以言喻的傷,但是,她的性格和原主不同,他傷害了她,她不會過多的將心思用在痛恨上,當然,恨肯定會有,但是她更願意含著淚舍棄曾經最美的回憶,將現在所有的卑微和不幸統統埋入土裏,讓自己回歸成自己。


    她決計不會為了對不起自己的人而使自己再受到過多的傷害。


    所以,她輕而易舉地斬斷了原主對莊西城的情。


    再次看到他,她再也不會覺得傷感還有卑微,心中的那根弦也不會緊繃繃地痛了。


    夜歸塵知道她是這樣的人。還說出現在不擔心她會離開他的話,無疑就是在逼她離開。


    這般思考,倒是覺得夜歸塵是故意為之。


    杜茗裳回過頭,望著身後的黑暗,冷靜下來,心中的委屈和憤怒慢慢消散。


    然後,她決定按著原路飛速返回。


    如果他真的是故意要她離開,那麽說明他可能有什麽難言之隱。


    她雖不願意留戀已經改變的事物,卻也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


    不管夜歸塵對她的態度是真是假,她至少是應該問清楚為什麽才能離開。反正現在的她就算不是夜歸塵的對手。想要逃跑也不是不易。


    然而。她正要飛身而起,不想身後一陣清風掃來,熟悉的薄荷味彌漫在空氣之中,她看到了一抹熟悉而溫潤的白色身影。


    黑暗中。杜若風不遠不近地望著她,俊美沒有瑕疵的臉龐上有著淡淡的笑意,漆黑的眸子裏蕩漾著如水的漣漪,溫柔迷離,一切就如同最初般美好,讓人難以抗拒。


    畫中的謫仙,身上散發著淡白色的光環。


    她驚訝地看著他,忍不住脫口,“二哥。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去了那裏了麽?”


    杜若風卻是搖了搖頭,向她伸出手來,輕聲道:“我來帶你回家,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的聲音溫柔如風。


    她一時怔住,心中情緒複雜難明。


    遠遠的山林之中。看著杜茗裳與杜若風相遇,一個黑色的身影悄無聲息地退入身後的黑暗,迅速地往遠處飄去。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夜歸塵。


    他在黑暗中深深地呼吸,瞬間消失在林子裏,卻又靜悄悄地降落在攏崖峰之巔。


    此時月光靜遠,照在山頭,涓涓如同清冷的水流。


    他慢慢地倚靠著一塊岩石坐下,抬眼看著天空上的月亮。


    他的眸子裏,紫霧消散,幽紫色的瞳孔清澈見底,倒映月光,竟然美得像是三月春風。


    隻是,此時此刻,他的心中有種深沉痛意,重來沒有過的深沉痛意,讓他極為反感排斥,卻無論如何也擺脫不掉。


    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杜若風和杜茗裳見麵的畫麵,自言自語般低喃,“她應該跟他回家了吧?從此,就好好的生活……”


    他終歸是說不下去,不由想起了與北堂耀交手後的事情……


    與猜測無二,那個紅衣男子並非真的想要對戰,在三千世界中的一處秘密空間,他們不過相互釋放了些許威壓,隻一招的對抗,他便重傷退場,用秘法遁去,再也不見蹤影。


    而他正想撤離返回,不想卻在空間外遇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那個被她所在意的杜若風。


    他白衣翩翩地站在白色的風暴中,衣袂飛揚,俊美儒雅的臉龐上沒有絲毫表情,看著他的目光沉冷而充滿敵意。


    他似乎是極為不喜他的存在。


    而他也回以他充滿敵意的眼神。


    一直以來,他就很討厭杜茗裳脆生脆氣地喊杜若風“二哥”,那種充滿依賴的感覺讓他很不爽。


    於是,有些鬼使神差地,他們都很明確地感覺到了對方對自己的厭惡,隱隱間似乎有種奇異的感情在作祟,致使他們一句廢話也不多說,身形閃動間便在小空間中戰開。


    風屬性與暗屬性強勢交回,周邊所有的空間都隨之震蕩。


    最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作為曾經叱吒神淵的暗夜領主,夜歸塵還是略勝一籌,可是他卻感覺到自己輸了,因為那個白衣男子嘴角流著血,卻冷笑著對他說:“雖然說出來很讓人不爽,也很讓人不願意提起,但是我真的很驚訝,傳說中冷酷無情的夜王,居然也會為一個凡人少女生出嫉妒之情,是的,剛才我沒有感覺錯的話,那就是嫉妒之情,夜歸塵,你是因為五妹和我的關係而嫉妒麽?你竟然對我的五妹動了心?”


    “什麽?”他忍不住驚異。


    動心?怎麽可能是動心?


    即便是打架打贏了,可他卻微微顫顫地後退一步,心中蔓延開無邊無際的驚恐和無奈。


    這是因為動心麽?


    不願意看她與別的男人接觸。哪怕那個男人是與她有著血緣關係的哥哥,喜歡聽她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地說話,聽她開心的笑聲,甚至隻要她站在自己的麵前,自己就會感覺到踏實舒心,而每當她靠近自己,心髒就會止不住地砰砰直跳。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但是杜若風一語將他驚醒,他才陡然意識到。這種感覺原來是動心。


    所謂的動心。就是產生了男女之間的感情。


    對一個少女產生男女之間的感情。這不是應該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況且,他根本就不相信男女之情。


    若是如此,那麽是要就此斬斷麽?


    不,絕對不行。


    他深深地呼吸一口。發現自己沒有辦法不在意她。


    於是,他冷冷地回道:“動心與否,這都是本王自己的事情,不勞你費心,倒是你,據本王所知,你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不管自己能不能與她如何,但是別的男人,尤其是對她有非分之想的男人都是不能夠接近她的。因為他不允許。


    為什麽不允許呢?因為看著實在讓他感覺很討厭,就是心裏想著,都恨不得殺掉那些意圖接近她的男人。


    若是允許,他必定不會讓杜若風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杜若風果然被他的話重傷,臉色微微一白。不過片刻之後,嘴角泛起的冷笑慢慢變成了譏諷,他道:“既然夜王真的在意我五妹,可為什麽還要逼迫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


    “逼迫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他微微一愣,心中生出怒意,也不知道是生杜如風的氣,還是生杜茗裳的氣,亦或者是他自己。


    逼迫確實是有,可她不願意嗎?為什麽不願意?


    杜若風察覺到他神色的變換,冷道:“你自然是在逼她做她所不願意的事情,你與她相處的時間不短,難道還不清楚她想要過什麽樣的生活麽?”


    他自然清楚,她就是個簡簡單單的女孩。


    就算她一次也沒有提過,但是他知道,她渴求過平淡的生活。


    說起來,他還是有些驚異,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麽了解她。


    杜若風看出他心中所想,繼續道:“既然你明白,可是為什麽要她走上這樣的道路?”


    他終於忍不住問:“你什麽意思?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杜若風搖了搖頭,道:“我隻是想說,你心裏也是在意她的,可為什麽要她也走上這條不歸路?你應該知道,這條路意味著什麽,她隻是個渴望簡單幸福的少女。”


    他不由想起她蓮花般幹淨出塵的笑靨,忽然有些不忍,因為這條路象征著血腥,殺伐,爭奪和黑暗,他不忍她被汙染。


    數年後,若是他的計劃失敗,隻怕不能保她安然,她將在一片戰亂中身隕,她的音容,她快樂的微笑將不複存在,以後,再也沒有人記得住她。


    而數年後,若他計劃成功,她將站在至高無上的位置上,日日夜夜地渡過一層不變的寂寞歲月,永生永世。


    她將受到萬人的敬仰和膜拜,卻失去所有的真心和關懷。


    她會什麽都沒有。


    或許不過多久,她曾經簡簡單單的歡笑都會不複存在。


    她會如曾經的他一般,生命中沒有絲毫色彩。


    然而,他活著是因為身負使命,必將讓暗夜一族回歸,她活著卻再也沒有任何目的。


    雖然很討厭杜若風說這樣的話,也很懷疑他為什麽就那般肯定自己會動容,但是想到她的未來,他便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了懷疑。


    完成使命固然重要,但她對他來說,似乎也很重要。


    於是,在無盡的掙紮徘徊中,他終於選擇了一個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會做出的決定――放她自由,讓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他原本以為隻要說讓她離開,她便會頭也不回地就走,可是當他出現在她麵前,她看著他時欣喜不已的眼神,他明白了些什麽。


    高興激動的同時,他不得不做出痛苦的決定,既然她不會自己離開,那就讓他狠狠地將她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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