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究是翻來複去睡不著了,不停地輾轉反側……我看著床邊那倒映著月光的眼鏡,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再次練習了幾次說話。現在的我可以不依靠語言輔助器,說出那些最簡單的單詞,比如常見的“媽媽”、“爸爸”、“喝奶”、“睡覺”、“嗯嗯”、“噗噗”、“小屁屁”。語言輔助器也逐漸從主導地位,退居到了次要的輔助地位,成為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語言輔助器。


    還有就是國理說的學習走路的事情,它說等我們一歲多時候再學習走路也不遲。因為太早學會的話,可能會產生一些不良的後果。所以它就一推再推,推倒了我們14個月大的時候才倉促的開啟學習走路這個課程。我很無語,我的朋友更加無語。他們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眼鏡是一個智能眼鏡,也不是不知道這個智能眼鏡會出一些餿主意。但這次的決定實屬有些……


    算了,我們還是將目光放在學習走路這件事情上吧……至於現在的蹣跚學步,那對我們而言已經算是難上加難了,如果學會說話是登天,那麽走路就是比登天還要難的事情。光是單單的站立,就已經讓我們犯難了,那種感覺就像是剛遊完泳從泳池出來一樣,重心不在肚子上,在小屁屁上。從摸爬滾打到坐立,在到現在的學會站立,這個進度就像是短跑衝刺一樣。


    「壞消息:學會走路是你們人生必不可少的環節,好消息:我會在必要的時刻提供必要的支援,比如提供學步車。」它還算有一點點良心,但是不多。要不是看在波比願意鼓勵我的份上,我更願意直接躺平,然後破罐子破摔。不過話說回來,波比還是挺願意鼓勵我們的,有時候還會抱著我們,給我們一個支撐後,然後讓我們練習走路協調。


    其實這樣也不是不管用,就是令我感到有些煩躁。雖然長此以往我們身上的“泳池狀態”,也就是那種類似於剛遊完泳,從泳池出來的超重感逐漸減弱了,但我們現在又從遊泳變成了走鋼絲。平衡感永遠掌握不到,這就令我有些煩躁。波比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我,走路這件事情不用著急。


    我又轉頭看向我的朋友,發現他們的狀態也並不比我好到哪裏去。他們站起來,然後張開雙臂,試圖在這種狀態下掌握平衡,但他們還是摔倒了。這個年紀的孩子摔倒了,自然是有些氣餒的。於是他們就像是被點燃的導火索一樣,一個人哭鬧,有人就跟著一起哭鬧。每到這個時候,波比就會暫時把我放在一邊,然後去檢查他們的狀態。


    他們也並不是磕破皮了,隻是單純的膝蓋摔紅了。他們全都哭鬧著喊著要波比幫他們處理傷口,還說自己很疼。而波比隻能在這種簇擁下輕輕的幫他們揉膝蓋,用手掌上的粉色肉墊親親的揉著,完事了還悄悄的往他們的膝蓋上吹了一口氣,告訴他們沒事了。而他們也是展現出了這個時期孩子該有的模樣,一個勁的撒嬌。


    過了一會後,波比又開始給我們換尿布。他們倒是挺配合,一個個的都把自己的小屁屁抬的挺高的。然後等待波比給自己換尿布,就這樣過去了十幾分鍾後,波比也是把所有人的尿布都換好了,然後拿著那些髒尿布徑直走向了洗衣機。而到了下午,為了我們能夠順利學會走路,幾個人工智能也是想盡了一切招數。


    可惜啊,每次都是隻差一步,雖然緩解了重心不穩,但是走路以及相關的肢體協調還是辦不到。那幾個人工智能為了讓我們盡快學會走路,甚至動用了軍訓的模式。它們喊著那種“一二一或者“左右左”的口號,然後讓我們徹底陷入了這種軍訓的模式。他們還說等學步車到了,就可以給我們練習協調了。


    “為什麽非要等那個學步車到了才能開始練習協調?那件科技衣服不行嗎?”


    “克雷·諾曼,你好像忽視了一個最重要的事實,那就是你們會長個子。雖然嬰化劑有壓製身高的作用,但是那件衣服對你們來說已經有些小了。還有一件事情,你們總不能穿著那件衣服直到少年時期吧?不要什麽事情就想著依賴科技,即使是全知全能的人工智能在適應實體化的軀體時,也要和你們一樣練習走路!”


    艦載智能的話令我無法反駁,確實從一開始的連體衣,到現在的上衣和褲子,我們的衣服確實做出了很大的改動。我們現在的身材明顯比一開始的連體睡衣要大上一圈了,而且我們現在還有了自己的鞋子。一開始是不需要鞋子的,隻需需要襪子,而現在……我的視線好像也不是緊貼著地麵了,及時爬行狀態,也能明顯感受到自身以及地板的距離。


    還有就是波比的反應,以前隻要哭聲一響,波比就會著急忙慌得跑過來。而現在,波比的反應似乎沒有那麽著急了。這究竟是我們長大的緣故,還是她已經逐漸熟練了?我猜測兩邊都有,但我不能同時都往兩邊頭下賭注。我隻能這麽呆呆地想著,然後繼續練習雙腿之間的協調性。但我總是把順序弄錯,然後又鬧起了脾氣。


    “你們幾個把我們當成什麽了?軍訓期的學生嗎?”


    “難道不是嗎?尤其是你,克雷·諾曼,你不是和那個海盜首領一樣在紅牙利海軍學院就讀過嗎?理論上說你也是一個軍人。”


    “那也隻是理論而已!再說了,你以為海軍院校的教官和你一樣在這裏左右左嗎?上來就是艦隊方陣協調!”


    還沒理論兩句,就被接著要求練習走路了,看來這幾個人工智能是真的不想讓我將過去的事情說出來。算了,那種事情也不怎麽光彩。當初能接觸到戰略理論,還是我的教官低三下四的去求別人辦事換來的。短短的兩個月拿到結業證,然後拍了一張結合照就返回平窟實施計劃。當時好像還是從住院部出來,迷茫在星辰大海之間,被某個好心的學姐請了一頓飯。


    國理也曾說過我的體重是不合理的,1.94米的身高起碼要達到80公斤左右。可惜啊,我在貧民窟營養不良,當上星海聯合製約合眾國的首領之後,也沒安心地吃好一頓飯。每次都是草草了事,餐盤裏的食物也剩了很多。當上守護者之後,這種情況就變得更加明顯了。因為要參加各種會議,經常忙到連飯都吃不上一口。


    當時好像還得了低血糖,口袋裏還要準備口香糖之類的東西。但我習慣性吃苦的東西,口香糖對我而言還是太甜了,可能是我習慣不了這種突如其來的改變吧。最後還是邊工作邊掛葡萄糖才得以解決的問題,然後手臂上也是經常青一塊紫一塊的。現在回憶起我的人生,唯一的一頓飽飯,好像也隻有那個學姐請我吃的那頓飯。


    因為當時我不知道要去哪,所以順理成章地被帶回去了。後來也是被人看不慣無所事事,然後也是跟著其他人一起上課和訓練。但也並不是壞事……現在想起來,我就讀過的學校好像有兩所軍校,分別是賞金獵人學院和紅牙利海軍學院。當年的事情,真的是不管怎麽回憶也回憶不完啊……就當我練習完坐在一旁休息的時候,萊文克又再次爬到我旁邊。


    “哥哥,我隻是想問一下,你真的是軍人嗎?”他隻是用自己的聲音說出了那兩個字後,便帶上了語言輔助器和我交流。


    “你就別瞎湊熱鬧了,我又沒有服役記錄,怎麽能算是軍人呢?在軍校裏念過書,這也不能算作軍人啊!”


    “那你有那個嗎?就像電影裏的角色肩膀上戴著的那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和機械混雜在一起,他問的問題也是越來越刁鑽了。


    “軍銜?軍校怎麽可能會用真軍銜呢?都是教學軍銜騙小孩子用的,成績好的話,教學軍銜能一口氣連著提升五級,如果成績跌落的話也是會降的。總來說就是陰晴不定,含金量很低。”


    我看著萊文克的目光,他的目光在一瞬間暗淡下來,又在一瞬間恢複光明。我看著萊文克,看著他從滿臉期待再到滿臉失望,最後又重新恢複了平靜。我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麽,就隻能這麽默默地看著。一直到了午休,然後是下午的走路練習。就是那種枯燥無味的訓練模式,唯一不同的是角落裏多出了學步車。


    就這樣又過了幾天,艾洛通過角落裏的學步車學會的走路,隻不過還要展開雙臂保持平衡,然後搖搖晃晃的走路。這個進度好像有點似曾相識,幾個小時沒看著艾洛,她就牽著米娜的手一起學習走路。雖然兩人也會摔倒,但是在這種狀態下又過了一個星期,米娜也學會了走路。我看著她們兩個一起搖搖晃晃的走路,時而跌倒,時而又再次爬起來。


    這個學習進度真的有些太相似了,是不是在學習說話的時候也見過這種進度條?然後又是傑洛森像猴子一樣折騰來折騰去,然後他也學會了走路。確認了,這個進度和學習說話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順序都可能沒有什麽變化。隻不過這個進度好像未免有些太快了吧?按照國理的意思,學會走路後沒個幾天就會斷開意識,然後就是三歲生日的時候再見了。


    盡管失去自主意識到恢複自主意識的時間對我們來說隻是一瞬間的事情,但我害怕失去自主意識的過程中出現差錯,生怕沒有自主意識的自己捅出一個大簍子。我根本不會知道這期間會發生什麽事情,也不會知道關於外界的任何一點信息。就像做了一場全麻手術一樣,睡覺到醒來隻是一瞬間的事情,但過程的驚心動魄隻有旁人可以看得到。


    還有就是徐江,他也進入了一種蓄勢待發的狀態,仿佛隨時都可以學會走路。他不斷地站起來,然後顫顫巍巍地往前走。他走了許久,直至不需要人的攙扶,也不需要那些額外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大概學了也有兩個星期了吧,他學會走路之後,不會走路的就隻剩下了我和萊文克。如果不出意料的話,萊文克肯定是比我的進度快一點的。


    至於這個進度究竟有多快……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已經屬於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我沒有額外的注意力去關注其他人的狀態了,隻在內心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自己要趕在萊文克之前學會走路。晚上睡覺的時候,那些夢境裏也逐漸展入出了我潛意識裏最真實的想法。那些感受很真實,看著自己也學會了走路,我自然是很開心。


    但伴隨著清晨的鳥叫聲,這種美夢也很快而醒了。我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這種事情終究還是無法發生在我身上的。萊文克也做了相似的夢,但他的狀態是開朗的。當我還在為無法學會走路而煩惱的時候,萊文克憑借自己的開朗再一次嚐試的站了起來。然後一步……一步……又一步,他慢慢地朝我走來,終究還是趕在了我之前學會了走路……


    我看著他,看著他走到了我的麵前,然後默默的給了我一個擁抱,隨後坐在了我的身邊。我不清楚他在想什麽……反正走路對我的而已,就像走鋼絲一樣,很難保持平衡。在我腳下是萬丈深淵,每次摔倒都帶著極強的恐懼。然後在恐懼中很難再次獨自站起來,然後重新走回鋼絲的一端,就這樣反複的練習,然後我始終保持不了平衡。


    雖然他們在肢體協調的過程中也出現了錯誤,比如順拐走路,以及邁出左腳後,連續邁出兩次右腳。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摔倒,但他們似乎有克服這種恐懼的勇氣。而我沒有,似乎與我的悲觀有關,我認為自己無法改變自身的情況。無法改變這種客觀的事實,也無法改變自己主觀的意誌。


    我看向一旁的鏡子,鏡子裏自己的眼神是何其的絕望。明明自己已經夠努力了,還是改變不了吊車尾的結局。這盤棋局已經走到彈盡糧絕了,無論怎麽前進都改變不了這最後一名的結局,但回頭嘹望之時已經沒有退路了。這麽多天的努力終究是付之東流了,可是我還不甘心啊!明明已經從貧民窟逃出來了,為什麽還是改變不了自身的情況?


    我似乎是真的彈盡糧絕了,就這樣坐了許久。一個人默默地坐在房間裏,以至於萊文克離開房間,我都沒有察覺到。隻是發呆了很久,緩過神來後才發現萊文克不見了。我四周看了看,發現也沒有他的身影,於是歎了一口氣。繼續蜷縮在角落裏,默默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發呆。但就在這時,房門被緩緩打開了,波比站在門口看了許久後,緩緩走到我的麵前。


    “媽媽……你這是?”我抬頭看向波比,看著她站在我麵前。


    “我們來學習走路吧!”她緩緩彎下腰,隨後伸出了自己肉嘟嘟、毛茸茸的手。


    “可是我……我……”我還是有些猶豫,但波比已經輕輕的把我抱了起來,並俯下身子,用自己軟軟的雙手輕輕的握住了我的手,那種溫暖的感覺瞬間驅散了我腦海中的陰霾。


    “好啦,媽咪知道你怕摔跤,所以這不是在扶著你了嗎?來,不用著急,先邁出自己的左腳吧!”波比輕輕的牽著我的雙手,我向前一步,她就跟著後退一步。


    就這樣在房間裏不斷地練習,看我平衡掌握的差不多後,他又會輕輕地鬆開手。但在她鬆開手後,我又會很快不受控製的往前摔倒,這時候波比就會快速地抱住我。然後繼續重複之前的操作,波比似乎不會責怪我學得太慢了,而是不斷地陪著我練習左路。給了我許多的鼓勵,她的耐心似乎是取之不盡的……


    在不斷地練習中,她不知不覺中就鬆開了一隻手,他讓我輕輕擺動著自己的手臂來保持平衡。就像自行車卸掉了一個輔助輪一樣,剛開始總會出現平衡失調,但又很快會回到正軌。我記得她曾對我說過,沒有哪一個孩子天生就是笨蛋,也沒有一個媽媽會嫌棄自己的孩子學的慢。她也曾說過很多的話來鼓勵我……


    而曾經那些拍打我小屁屁的懲罰措施,也隻是希望我別再做傻事了。她從未對我產生過真正的失望,聽著這些話,我也是楞了幾下。以至於波比把兩隻手都鬆開了,我也沒有察覺到。隻是感覺自己走的有一些別扭,當我回過神來之時。波比則在一旁輕輕鼓掌,隨後在我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後,便哄我開始午睡了。


    「任務完成,恭喜你,你已平安度過了嬰兒時期。接下來你將陷入一場短暫的夢,然後你將步入嬰幼兒階段。我想對你說的是,長大並不可怕,享受其中的過程吧!你將在接下來的實戰中步入全新學府,感受全新的教育製度,感受全新的社會體係。或許實戰過後,你將會得到一個堅定答案……那麽……克雷·諾曼寶寶……三歲見!」


    三歲見……八音盒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看著我的朋友陸陸續續地回到床位上開始午睡,我的眼皮也不受控製的閉合……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倦感……我的身體似乎正在下沉……我感覺的意識陷入了天翻地覆的旋轉之中,看來我的嬰兒時期也到此為止了,沒想到過得還挺快的。那麽接下來……這個世界……三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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