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介紹的蘇岩,有房沒房貸,工作體麵一表人才,重要的是體貼啊,你看他待人的好態度。


    一段時間相處下來,確實如此。


    我愛他,我決定和他結婚。


    結果在婚禮前,我二十八歲生日這一天,我懷疑母親看走眼了。


    1


    蘇岩本答應好要陪我過生日。


    但我知道男人在工作中總有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的。


    錯過就錯過吧,隻要婚禮不缺席,我們的好日子還長著呢。


    我躺在床上翻弄手機,隨手點進螞蟻森林去收取我被人偷了一半的能量,恰好看到右下角我螞蟻莊園的小雞鼻青臉腫地出現了。


    我好奇點進去,果然我的雞崽子身負重傷,並告訴我它被欺負了,圖標顯示欺負它的人是蘇岩,還給我捎了一句話——


    「你是什麽雞?轟都轟不走!」


    冷靜想想這件事,小情侶間相處的小情趣罷了,你揍我,我揍你,打情罵俏。晚上回家藉此撒嬌發火胡攪蠻纏,再換得個耳鬢廝磨的安慰,又是甜蜜蜜的一天,多好?


    但我作為未婚妻,我沒辦法忽略這不尋常的蛛絲馬跡。


    事出反常必有妖。


    首先,我的未婚夫正在應酬,我給他發的消息他一直沒有回覆,怎麽可能有閑工夫打開支付 app 裏的小程序呢?


    其次,他對這類小程序並不感興趣,如何餵雞還是我手把手教給他的,並告訴他,我準備常年派我的雞去他那邊蹭吃蹭喝,他必須好好接待,不能怠慢。


    這麽久了,我的雞被他養得膘肥體健,可可愛愛,所以,我想不通,他究竟出於什麽理由打它呢?


    打雞也得看看主人吧?


    生氣!


    我決定等他回來當麵問問他幾個意思。


    可沒過多久,我接到了蘇岩發來的消息,他說這次的大客戶很重要。


    「老闆囑咐要招待到位,估計要應酬到很晚,我怕是回不去了。」


    他居然要夜不歸宿!


    客戶男的女的?非得你作陪嗎?老闆給你算加班嗎?


    又是打雞又是不回家,md,更生氣了。


    可我還是隻回復了「少喝點。」


    有架也要當麵吵,明天我真得好好和他掰扯掰扯了。


    看著空蕩蕩的左半床,我預感到自己將因為今夜的種種蹊蹺徹夜難眠。


    我渾渾噩噩上了一天班,下班後第一時間回到家,內心焦灼地想著他進門的畫麵,以及他會如何作答。


    這種狀態很像即將開啟盲盒的那種感覺,即便思想準備做得再充足也難保不會開出什麽奇奇怪怪的隱藏款。


    而我隻能在心裏祈禱他可以給出一個令我滿意的解釋,再想方設法讓我相信我們的感情堅不可摧,一切都是我婚前恐懼導致的胡思亂想罷了。


    但我終究不是個樂觀的人,所以不免會把內心的不安無限擴大,畢竟昨晚的種種跡象很不尋常,萬一……如果……


    如果我們之間真的出現了問題,他會不會像我的前任一樣,動不動就要提分手?


    在這樣焦慮的情緒中,我終於等到了他的開門聲。


    我起身去迎接,反常的是,他還沒換好鞋子就一把將我抱住了。


    「親愛的,對不起。」他像是在撒嬌。


    我沉著臉想要推開他:「放開,我快要站不穩了。」


    「你就不可憐可憐我嗎?我昨天差點死掉。」


    「怎麽,你的客戶裏是隱藏著殺手嗎?」


    「酒精不就是殺手嗎?我喝到不省人事,要是手機沒設置靜音就好了,我會聽到你的電話,不至於在會所睡得腰酸背痛。」


    咋先發製我了呢。


    這是早就想好了說辭回來應付我的嗎?


    但他真的一臉疲憊。


    「先去洗個澡吧,你身上的味道好嗆人。」我把他趕到了浴室。


    他的襯衣沒有口紅印,褲子口袋也沒有會所名片……那麽,晚上要不要試試他的體力來做個進一步的判斷呢?


    我像隻獵犬一樣嗅著他脫下來的髒衣服,好像除了煙味之外,還殘留著一些似有若無的香水味。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還是我鼻子犯的罪?


    我回到沙發上繼續思考,更傾向於認為正在洗澡的男人好像有事情瞞著我。


    這個想法打破了我和諧生活的平衡,母親對其人品的保證也隨之動搖,難道母親的判斷錯了嗎?


    這麽多年,母親一直是我舉棋不定時的定心丸,她總能及時給予我踏實可靠的幫助和建議,就連婚戀也不例外。


    可是現在看來,母親或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而我的愛也不是沒有付之東流的可能。


    在蘇岩從浴室出來前的這段時間裏,我突然拋棄了我前二十八年人生所遵循的「得過且過」信條,改變了計劃——


    對於蘇岩,這個要和我結婚的男人,我貿然問出滿腹的疑惑很容易打草驚蛇。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一定會動用各種謊言蒙蔽我的雙眼,那樣的話,在他「毀屍滅跡」之後,我會離真相會越來越遙遠。


    我不能那麽愚蠢。


    就算死,我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那一刻,我很想哭,很想為無助但勇敢的自己點讚,我想對自己說,姑娘,你可真牛,能把眼前這個困境解決掉,估計今後就沒什麽事兒能難得倒你了。


    吃過晚飯,我們倆像往常一樣窩在沙發裏,我假裝驚訝地說:「呀,我的小雞又自動跑到你那裏吃米了。」


    他一臉莫名其妙:「它不是經常在?我一直有餵啊。」


    「你為什麽不胖揍它呢?」


    他好像聽不大懂,心不在焉地嘟囔了一句:「什麽是胖揍?」


    正是這個回答,讓我更加堅定要調查出隱藏在我可疑未婚夫背後的那個人。


    原本我們會在今年年底完婚,而我相信,這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一個女孩子願意步入這種隱患重重的婚姻。


    2


    最開始,我懷疑的目標是他幾次醉酒送他回來的那位女同事小關。


    第一次見到小關,她正扶著蘇岩站在我家門口。


    我打心底泛起一股吃了過期一年的韭菜盒子的不適感,即便她客氣又有禮貌,送完人轉身就走,我也還是能感受到那種動物本能的危機感。


    小關身材高挑,一頭烏黑的披肩長發規矩又溫婉,模樣可以算得上是眉清目秀,氣質上偏向於知書達理的哪一款。


    麵對這樣的一個女人,我會產生敵意,一點都不為過。


    小關臨走時向我解釋:「就我家離這兒最近,好在蘇哥沒喝癱,要不還得麻煩孫哥他們往上抬。嫂子你們早休,我回家了。」


    蘇哥?


    叫得可真親切!


    你哥哥的女朋友看見你送他回家,都快要氣炸了。


    我維持著表麵上的風度,熱情相送,關起門來自己生悶氣。


    但清醒後的蘇岩卻認為我大驚小怪:「我和小關隻是一個部門的同事而已,難免要在一起應酬,根本不可能發生什麽事情啊。她送我回來是因為她家就在前樓,算是順路,你要是不開心以後我讓別人送就好嘍。不過客觀來說,我認為小關長得很安全。」


    我心裏想著,蘇岩,你還挺理直氣壯的啊?


    我不同意他對小關的評價:「小關一點都不醜啊。」


    「可是,你看不出來嗎?她長了一張無法讓人開心的臉,常年麵無表情。我總提醒她應該多笑笑,但她說什麽都做不到,所以很多對外的工作領導都不敢讓她負責,怕得罪了客戶。」


    當時聽到這些話,我是信他的。


    但是現在,我無法完全相信任何人,必須要親自排除嫌疑,才能放心。


    想要調查小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下班後就那麽點兒時間,總不能天天往蘇岩公司跑吧?


    可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我和小關竟然偶遇了。


    確切說,我懷疑是小關有備而來。


    3


    「嫂子,你過得幸福嗎?」


    這是小關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我們倆偶遇在小區門口的辣貨店。


    小三不是應該直截了當攤牌嗎?


    怎麽還關心起正牌女友的生活質量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小關低下頭轉身走了。


    我最不喜歡話說一半的人,快步追上攔住她:「小關,你想告訴我你和蘇岩的事情,對不對?放心,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一切後果我都承受得住。」


    「我和蘇哥?嫂子,我想你搞錯了吧?」


    搞錯了?


    那她究竟要說什麽呢?


    「我在單位無意間聽到了蘇哥打電話諮詢給伴侶買人身保險的事兒。這件事情,你知道嗎?」


    買保險?我從沒聽蘇岩提起過。


    「你們都還沒結婚,那麽多雜七雜八的事情需要忙,他為什麽要背著你諮詢這種事情呢?」小關的話引起我的重視。


    是啊,為什麽呢?


    從小關目光的暗示中,我讀出了一種危險的信號。


    那危險不可言說,隻能意會。


    「不可能。」我搖搖頭,「老實跟你說吧,我從目前的種種跡象,已經感覺到我和蘇岩之間出現了第三者,而你就在我的懷疑名單之中。」


    「我?」小關立刻予以否認,「我怎麽可能看上蘇岩這種男人呢?」


    這是小關第一次直呼蘇岩的名字,之前都是蘇哥蘇哥地叫著,而這一次,明顯能察覺到她態度上的厭惡。


    「你應該不知道蘇岩和前女友的事吧?」她突然問我。


    這件事,蘇岩跟我說過,他的前女友好像是他客戶公司的職員,兩人因工作交集相識,但性格差異太大,最後隻能和平分手。


    「他跟你說是和平分手的?」小關摳著手指甲犯難,「嫂子,我是站在女性的角度覺得應該跟你說這些,所以你可千萬別告訴蘇哥是我說的,不然我就沒辦法在公司工作了。」


    「你放心,我絕不說出去。」


    就這樣,小關把她了解的情況告訴了我。


    她說,在我之前,蘇岩交往了一個富二代女友,那女孩長得並不漂亮,但對蘇岩一往情深,結果兩人之間出現了第三者,才導致的分手,蘇岩還在前女友那撈到了不少錢呢。


    我認真地聽著,小關突然問我:「嫂子,你父母是做什麽的?」


    「你問這個幹什麽?」我開始警惕。


    「我隻是覺得,蘇岩是個很勢利的人,他交往的女友,應該非富即貴吧?」


    我父母確實曾任職領導崗位,但我也不至於達到富二代的程度,隻是在這大都市裏能做到衣食無憂罷了,又能讓蘇岩撈到什麽錢呢?


    對此,小關給出推測:「所以他準備給你買保險。」


    我一陣恐懼,嚇得捂住了耳朵:「你不要再說了!」


    然後小關就真的閉了嘴。


    但臨別前,她又對我說:「他跟前女友之間的第三者好像是他的高中同學。」


    「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我實在想不通,如果小關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為什麽作為同事的她會比我這個女朋友都了解蘇岩?


    「我是聽到的。有一次那女孩去公司找他,他們倆在走廊裏吵了起來,我聽那女孩說去查了他的微博.……」


    小關好像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忍住了後麵的話,一臉同情地拍著我的肩膀安慰,「嫂子,我相信有些事情你一定能想明白。」


    這話說得,好像她已經替我預先知道正確答案了一樣。


    我遊魂似的回到家,想著即將發生在我身上的種種可能性,開始不寒而慄。


    我安慰自己,一切都隻是小關的一麵之詞,在找到確鑿證據之前,我不應該隨意給蘇岩定罪。


    蘇岩正在浴室洗澡,他的手機就放在茶幾上。


    我一直認為,手機是情侶雙方的最後防線,即便熱戀,即便婚姻幾十年,也還是應該給對方留一部手機的空間,可是今天,那手機格外吸引我,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它看,終於鬼使神差地將它拿到了手裏。


    4


    喚醒屏幕,我解不開九個點的連線題,又想不到該如何在不驚動蘇岩的情況下用指紋解鎖。


    或許是思考得太過專注,以至於當擦著濕漉漉的頭髮從浴室走出來的蘇岩站到我麵前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尷尬。


    他一臉疑惑:「你拿著我的手機幹什麽?」


    我靈機一動:「你看你手機殼都發黃了,我想給你換個新的,又忘了你這手機是什麽型號的,就想看一下,到底在哪兒能看到啊?」


    他被我逗笑了:「小傻瓜,手機型號是不寫在手機上的。算了,哪天我自己買吧。」


    我報以乖順地微笑,默默地鼓勵自己說,機會總會有的。


    終於,在周末,我等到了機會。


    他工作經常加班,一個月難得碰上同時休息的時候,我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炒了一桌子菜,陪他喝兩杯。


    他看著粘在我嘴角的啤酒沫發笑:「不能喝可別逞強。」


    我借著「酒勁」問他:「蘇岩,你真的愛我嗎?」


    「這還用說嗎?要不是為了等個好日子,我想立刻跟你領證啊。」


    「你有多愛我呢?」我捧著酒杯,趴在桌子上笑著看他。


    他一臉真誠地與我對望:「這麽說吧,折騰了這麽多年,我累了,當我們再次相遇,是你喚醒了我想要成個家的念頭。」


    這些話可真容易讓人上頭。


    笑容漸漸在我的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滾燙的熱淚止不住地流淌。


    蘇岩以為我是感動了,趕緊抽出紙巾為我擦拭,可我卻借著朦朧的視野恍惚地思考——他這些甜言蜜語是不是也曾蠱惑了上一任?


    「不要哭,我們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他說得太真誠了,再這麽下去,我都快不想再繼續下麵的行動了。


    使我打消了心軟念頭的是蘇岩突然而至的昏昏欲睡。


    很好,這說明我假扮失眠去醫院開的助眠藥起作用了。


    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突然醒來,為了避免意外情況,我將他架到了臥室的床上,安置好,又抓起他的手解鎖了手機,回到客廳全神貫注地開始翻閱他的微信聊天記錄。


    他的聯繫人名單實在太長了,我懷疑以這種效率,大概要翻到明天早上。


    而且,如果用微信聯繫,他可以刪除啊,出軌的信息為什麽要保留呢?


    就在我無計可施的時候,突然想起那天小關提到了「微博」這個軟體。


    但蘇岩的手機裏沒有微博 app……


    思來想去,我還是決定相信小關,下載微博,用蘇岩的手機號碼通過找回密碼的方式順利登陸。


    終於,我在微博私信裏找到了讓我瑟瑟發抖的證據……


    真是出軌玩出了新花樣,竟然能想到用微博來調情。


    聊天記錄應該曾被他清空過,留給傷害我的內容並不多,但就是這不多的記錄裏,已經足夠觸目驚心了!


    看得出來,這對狗男女是多麽的你儂我儂,反而我這個正牌女友沒有享受過被他粗俗挑逗的待遇。


    我接著往下看。


    那女人說,保險的事情落實好了嗎?


    蘇岩說,別急,咱們放長線釣大魚。


    聊天記錄戛然而止,大概是被刪除過?


    我顫抖著手逐字逐句地一遍遍瀏覽那些可怕的文字,身子逐漸癱軟下來。


    如果說我們的感情在我之前的各種胡亂猜測下已經變得千瘡百孔,那麽此刻我所目睹的一切,就是將其變為廢墟的最後重擊。


    微博裏的這個女人就是他的那個高中同學嗎?


    他那麽愛她,又為什麽要跟我結婚?


    我又想起了那份素未謀麵的保險單,渾身開始止不住地打哆嗦。


    如果我沒有察覺到這些,那個女孩會不會出現在我的婚禮上默默地注視著我呢?


    等我終於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某一天,大概就會像新聞裏那些不幸的女人一樣,慘遭丈夫的陰謀毒手,等我的葬禮過後,他就會拿著一大筆保險賠償金,瀟瀟灑灑地跟另一個女人共度餘生.……


    我推開臥室的門,走到他身邊,看他熟睡的樣子,突然覺得那張臉好陌生,好可怕。


    還需要質問他嗎?


    還需要再一次將自己置之死地嗎?


    我淚如泉湧,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我跟單位請了三天假,用一天時間打包所有東西搬到了臨時租住的房子裏,之後便向他提出了分手。


    顯然我的態度令他始料未及。他氣瘋了,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親愛的,到底怎麽了?」


    「為什麽分手?我需要你的解釋!」


    「寶貝,我們的未來我已經都計劃好了,你怎麽能這樣一聲不響就離開呢?父母那邊怎麽交代?親友那邊又該怎麽解釋呢?」


    ……


    電話和信息像末日隕石一樣密集地朝我砸過來,我選擇沉默,因為比起性格不合的理由,真相恐怕對我父母的傷害會更大。


    可是我的父母仍然病倒了,我萬分自責,像個罪人一樣回到家盡心照顧。


    我母親完全不相信我和蘇岩分手的那個可笑的理由,希望我什麽時候準備好了,告訴她實情。


    我向單位申請工作調動,被派往臨市做培訓工作。離開了傷心地,我用工作和各種交際麻痹自己。


    一個月的時間,蘇岩終於銷聲匿跡了,我坐在辦公桌前向遠處灰濛濛的天空求助——感情結束了,情傷要多久才能痊癒呢?


    我以為,剩下的任務隻是如何收拾半年愛情留下的爛攤子而已,沒想到事情遠沒有我想像的簡單。


    不久後的一個下午,我從一位我們共同好友的口中得知蘇岩已經領證結婚的事情。


    而他的新婚妻子,正是小關。


    5


    怎麽會是小關呢?


    為什麽會是小關呢?


    聽到了這個消息,我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錯愕來形容了。就好像拚命攀著藤草爬到了洞口,剛得以喘息著一眼湛藍的天空就再次跌入了無盡的深淵。


    難道我所經歷的噩夢般的一切都是小關的陰謀嗎?


    我滿腹的疑問急需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為此回到熟悉的城市,把小關約到了我們曾經去過的那家咖啡館,她沒有推辭。


    想來真是諷刺,前後不過兩個多月的時間,我們竟然順利地完成了身份置換,她現在是人人皆知的蘇太太,而我,隻不過是蘇岩生命中的匆匆過客而已。


    「你究竟下了多大一盤棋啊?」


    麵對我的質問,小關似乎並不想多說什麽,長久地沉默後,她捂著小腹,用腹中的孩子央求我放過她,成全她和蘇岩的一段「良緣」。


    「所以,一切真的是你一手導演的?隻為了嫁給蘇岩?前女友,高中女同學,這些都是不存在的嗎?」我還是無法接受這一事實。


    即使即將要做母親,她的那張臉上也看不見半分笑容:「或許愛會讓人發瘋吧……」她無可奈何地解釋。


    我牢牢地盯著她的表情。


    她真的愛他嗎?她那晦暗的眼神讓我讀不出來。


    她在我的注視下潰不成軍,一副做錯了事情的樣子,連眼皮都不敢抬。


    幸好她沒有看我,不然我那止不住顫抖的身體會將我這樣一個失敗者的憤怒袒露無疑的。


    半杯咖啡的時間,我意識到自己除了祝福別無選擇,不然又能怎麽樣呢?


    歇斯底裏大鬧一場,讓蘇岩知道,讓所有人知道,我是一個如此愚蠢的女人?


    算了,既然分開了,那就留著最後的體麵,權當曾經不堪的一切是一場荒謬的夢吧。


    都說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大概是上帝總歸會對倒黴蛋兒心軟,會在其他方麵對其進行補償。所以,我在失戀後因為工作上的突出表現迎來了一次升職,但同時也要付出至少幾年時間留在臨市的代價。


    我的父母十分支持,他們覺得嶄新的環境更有利於重新開始,我也如此認為,而且隨著時間流逝,我想起他的次數真的越來越少了。


    可就在我以為曲終人散,這場鬧劇迎來了落幕的時候,卻突然接到了蘇岩的死訊。


    6


    蘇岩的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


    他喝醉了酒,不知什麽原因睡在了停在車庫的車裏,而車子的空調沒關……


    這是什麽人間慘劇啊?


    如果我算得沒錯,他的孩子也應該就要出生了。


    思來想去,我還是參加了蘇岩的葬禮。


    葬禮上,他的母親被人攙扶著,數度暈厥,而小關,仍舊麵無表情,默默地站在前排接待賓客,最不可思議的是她那纖細的腰身.……


    不應該啊,難道是早產?


    我同她隔著眾多親友,僅僅目光對視,心照不宣地沒有任何交流。


    這次見麵的感覺很奇怪,我左思右想總覺得這整件事不應該是表麵上這樣簡單。但又能怎麽樣呢?即使蘇岩活著,他們的事情也與我無關了,更別說他如今已經去往了另一個世界。


    不久後,我有了新的戀人,他踏實穩重,平日應酬也少,且比我更懂得生活情調。在他的陪伴下,我的生活開始恢復了光彩。前塵漸遠,隻是我偶爾還是會想起他,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7


    朋友的一通電話,再次打破了我平靜的生活。


    我和蘇岩的分手,她是一直憤憤不平的,所以在告訴我小關鋃鐺入獄的消息的時候,她用的是一種近乎報仇雪恨又不可思議的語氣:「殺夫騙保哎!我了個乖乖,你說蘇岩多可惜,娶了個心狠手辣的貨,把命都搭進去了。」


    殺夫騙保?這幾個字眼兒是多麽地讓人熟悉!


    我將整件事情告訴了我的男友,他對我說:「去見見她吧,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我陪你一起去。」


    可遺憾的是,在判決前是不可以探視的,所以我自然無法見到小關。


    我帶男友回家看望父母,飯後,母親拿了幾件未開封的快遞給我,那是一些老朋友送我的禮物,我一個個將它們拆開,卻在其中,發現了一封小關寄來的信。


    從日期來看,信應該是她被逮捕之前寫的。我回到房間,靜靜閱讀,終於了解到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看來小關曾經對我說的那些話,並非全部都是謊言。


    在我之前,蘇岩確實交往了一個女朋友,但那女孩不是客戶公司的職員,而是小關本人。


    隻是那會兒他們都是公司新人,不敢明目張膽地談戀愛,所以單位沒人知道。


    兩個人為什麽會走到一起呢?


    小關從小就因為容貌自卑,所以在大學假期期間陸續接受了幾次整形手術,結果某一次因為醫生的操作不當使得她成了個麵癱,調動不起負責笑的麵部肌肉,勉強努力隻會顯得表情猙獰,所以她所幸就不再笑了。


    這樣一來,她就更加自卑了,所以在工作後一直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直到蘇岩走進她的生活。


    蘇岩毫不介意她的缺陷,還總誇她好看,小關感激不盡,就愈發願意依賴他。


    兩個人正式交往後,小關得知蘇岩的母親沒有固定收入,特意讓父親為其在建築公司安排了一份輕鬆穩定的保潔工作,這理應是一份恩情,可沒想到這對吸血鬼母子竟然恩將仇報。


    起初是蘇岩的母親發現了小關父親行賄的證據,告知了兒子。


    蘇岩又買了微型攝像監聽設備,讓母親安置在小關父親的辦公室裏,搜集到了更多見不得人的資料,又用這些證據長期勒索小關的父親,用勒索到的錢在小關的同一高檔小區全款買了房子、車子。


    小關的父親,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下病倒了。


    從始至終,小關都沒有懷疑過蘇岩母子。


    而在小關知道真相的時候,蘇岩已經向她提出了分手。


    不久後,蘇岩和我便開始出雙入對了。


    小關想不明白,人怎麽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呢?


    她冷眼看著我們幸福的樣子,無計可施。


    真正的報復計劃成形在小關父親去世後,在她看來,如果不是蘇岩,自己父親絕不會這樣倉促地撒手人寰。


    一定要有人對這齣慘劇負責任的話,那麽非蘇岩莫屬,而且她也有義務拿回屬於自家的一切。


    小關以前女友的身份重新出現在蘇岩的生活中,滿足蘇岩家裏紅旗不倒,家外彩旗飄飄的欲望。


    蘇岩膨脹了,膨脹到他以為能掌控一切。


    在他們二人熱戀的時候,小關送了蘇岩一部手機,贈送之前就偷偷地在手機裏記錄了自己的指紋,所以可以在他醉酒後輕易打開它,刻意偽造微博上的聊天記錄,也嚐試用各種方法引起我的注意。


    她沒想到的是,最後終於讓我警覺的竟然是螞蟻莊園裏的那隻小雞。


    而她所做的一切,隻是想讓與這件事情不相幹的人盡快離場,一場你死我活的廝殺,不能傷及無辜。


    我要感謝她嗎?


    後來,一直假裝無辜小綿羊的小關用一招假懷孕在蘇岩失戀的時間裏成功上位,又用「意外流產」解綁了自己準媽媽的身份。


    原本製造一氧化碳中毒現場她都已經演習得萬無一失了,沒想到車庫對麵新開的那家快遞網點剛剛安裝的攝像頭記錄了一切犯罪經過,她也因此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了代價。


    「如果不是他,我們或許會成為好朋友,但命運不由人。好在你及時離場,這場要命地廝殺,我不想傷及無辜。再見,祝你生活幸福,一切順利。」


    信的最後,寫著這樣的話。


    8


    我再也沒見過小關,也不打算再見。


    但有個問題我還是很好奇——在她那些分不清真假的話語裏,我十分想知道蘇岩到底有沒有打算要給我買那份傳說中的人身保險?


    我手捂著微微隆起的小腹走出婦嬰醫院,抬頭看見令人心曠神怡的晴空萬裏。


    從男友晉升成為我丈夫的男人為我拉開車門,我坐進去,告訴他:「醫生說一切都好,再過六個月,我們就有得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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