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霏霏不斷。


    烏雲密布,又一聲雷鳴隨至,巨大的響聲從天邊遠端傳來,少年聞聲側頭,當他看到瞬時傾落的雨水之後,便有些坐立難安了起來。


    “哎喲,怎的?在擔心你妹妹?”坐在他對麵的老人笑嗬嗬地問。


    少年回過神來。


    “嗯…他、她沒有帶傘的習慣。”


    差點又叫錯了稱呼,幸好由川伯伯不是很在意的樣子……少年有些羞赧地撚了下袖口,想起之前另一個人特意交代的事。


    世人印象中,神社巫女皆為女性。


    雖說在現如今的宮司眼中,“巫女”一職可男可女,但過多解釋反倒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因此,另一人對外的身份始終是女性,並作巫女扮相。旅途中,二人也以兄妹相稱,相互照拂。


    想起平日裏,一旦麵見外人,對方自然流暢的轉化神情姿態、並以女性口吻說話時的模樣。他由衷感到佩服,也曾好奇的詢問過對方


    ——為什麽能扮演的這麽好?


    聽到這個問題。


    另一人先是愕然,緊接著沉默,最後,幽幽歎了口氣,猛地一拍桌子,自暴自棄道:


    「還能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錢啊!錢!要不是為了摩拉,我才不當巫女!」


    是的。


    沒有誰會和摩拉不過去,


    包括神明。


    當從對方口中聽到正職巫女每月薪水是多少的那一刻,他自己都頓住了夾菜的手。


    現在的他也算了解稻妻的物價。


    若按捕魚賣出的價格來換算對比:


    一條鰻魚,在離島可賣240摩拉。


    也就是說……


    自己必須捉到2850條鰻魚……才能拿到和對方同等的錢數。


    相較於其他職業,巫女們的薪水稱得上豐厚,這也是為什麽,很多人想要把自家姑娘送進神社研習的緣故。


    但凡通過見習巫女的考核、順利成為正職人員後,每年所獲的薪水都會隨著資曆增長。


    若是成了僅次於宮司的「禦巫」,那能拿到的薪水更是不得了。


    「本想成為忍者來著,可我聽到終末番給的薪水後……」


    另一人的臉色鬱悶到了極點,惱道。


    「還不如巫女啊!」


    想起對方愁眉苦臉、拽著自己袖子嘟囔的模樣,少年情不自禁地彎起嘴角,眸光在氤氳的雨霧中影影綽綽,流瀉出溫柔與笑意。


    老人見狀,麵上雖沒什麽表情,卻故意在此時開口說話:


    “看看、你小子,又想人想出神了。陪我都不盡心。”


    少年倏然回過神來:


    “由川伯伯,我沒…”


    “有就是有,沒就是沒。”老人啜了一口茶,旋即道,“男子漢大丈夫,坦蕩點!”


    少年愣愣地眨了下眼,在老人促狹的注視下慢慢微紅了臉色。


    最後,他選擇誠實回答:


    “……有。”


    “不錯,這才對。”


    老人滿意點頭,稍稍正色:


    “如果連這點承認的勇氣都沒有,那以後還怎樣照顧對方?你們要走的路還很長、總會遇到困難,這時候,身為哥哥的你,更要學會挺身而出才是。”


    少年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老人笑而不語。


    他很喜歡這個孩子。


    乖巧、懂事、很會照顧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性子太內斂了,不懂得表達自己的情感。


    明明一門心思都撲在對方身上了,卻克己複禮,與人保持著家人關係。


    ……再這樣下去,遲早被人撬牆角!


    老人將茶盞輕輕往杯上一磕,發出清脆響聲,側麵提醒道:


    “再過幾年你就有的忙了。”


    “忙?”少年問。


    老人興味盎然地望著他。


    “鳴神大社的巫女若真有結婚的意向,怕不是門檻都要被踏破了。到時候,你不得看緊點?”


    “不會的。”少年張了張口,小聲說道,“三月…隻會陪著我一個人的。”


    “那是現在隻有你這一個哥哥。”


    老人笑道,“萬一三月以後遇上個中意的呢?你猜猜是會選你、還是選另一個。”


    少年陷入沉思。


    他莫名想起先前、三月與八重神子牽手的畫麵,手指開始無意識地摩挲起袖口。


    之後,另一人也第一時間向他道明那是八重神子故意而為之、純屬她個人的壞心眼,讓自己以後注意,別被對方帶進坑裏。


    即便如此,當時的畫麵卻如一根細小的尖刺紮進指腹,不算疼也並不痛,忍耐之中,隱約地讓人在意。


    他…不喜歡那個畫麵。


    想到這裏,少年也刻意避開不去想象老人所說的那副畫麵,因為異樣的焦灼感會讓自己心煩意亂,與人聊天他卻在想別的事情,未免太失禮了……


    少年的局促再一次地落進老人的眼睛裏。


    由川微微搖頭,有些無奈。


    還是太年輕。


    這兩人,就是石頭。


    隻因在機緣巧合之下,本不在同一地的兩塊石頭咕哩嚨咚地滾到了一處,彼此挨紮在河床裏,你看我我看你。


    的確。經過磨合衝刷,兩塊石頭尖銳的部分終究會被時間撫平、繼而契合間隙。倘若日子真能細水長流的過,終有一日也將撥開雲霧見月明、幸福美滿起來。


    但往往天不遂人意。


    有些少年人的心思,一旦未能在合適的時機說出口,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不然這世上怎麽會有那麽多意難平呢?


    不就是這麽一個道理麽?


    遺憾雖是人生的一部分。但誰都想盡可能的完滿。


    當然,


    他才不會承認實在是這兩個人太悶,自己這個老頭子光是在一旁看著就急得慌……!


    石頭!石頭!


    兩塊石頭!


    試問,無聊的老年人最喜歡幹什麽?


    那當然是盤東西!


    一天不把這兩塊石頭給盤圓乎了,他這個老頭子一天就手心發癢。


    掌心再次發癢,由川不由得捏了捏拳頭,隨即輕咳一聲:


    “雖然不知道你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但我隻問一個問題,你真能接受三月與別人站在一起?”


    發問突兀,讓少年茫然發愣。驟然間,他的胸口也莫名繃起一根無形的弦,哪怕是滴答雨聲,都能讓自己產生出惴惴不安的情緒。


    少年垂下眼。


    老人見狀,笑道:


    “看來,你已經有了答案。”


    “答案?”少年猶豫著問。


    清亮的目光直直望著自己,老人卻沒有回答少年的問題,反而手指向窗外,示意少年去看。


    此時窗外雨勢漸小,煙雨如絲,仿佛讓整個稻妻城都浮在一片白色的霧氣中。


    因為下雨,街上行人寥寥無幾,老人所指的方向也隻有兩人在那,一男一女共撐著一把傘,小心行走著,卻又突然停下腳步,相視一笑,隨後,緩緩貼近。


    淡青色的雨傘遲了幾秒才遮住畫麵,已然見到情侶間恩愛畫麵的人,一雙眼睛像是被雨水浸潤,閃爍出光澤。


    少年似懂非懂。


    這種感覺…像是被雨霧裹住一般,將自己困在某種邊界之外,模糊到不可辨認。


    水汽朦朧,少年下意識眨起眼睛,又將目光重新移回老人身上,眼中透出茫然。


    老人放下茶杯,揚聲道:“試試。”


    “嗯?”少年紫藤色的眼睛微微睜大,半晌後才慢聲說道:“試試?”


    老人嗬嗬一笑,篤定道:


    “你大可一試,實在不行,就今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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