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留在地脈中的記憶留存不了太長時間。


    因此,沒過多久,鏡中的影像也隨著那位寄騎的死亡而一同結束了。


    相樂直哉閉了閉眼,感歎道:


    “令人敬佩。隻因有他這樣的英勇之士存在,才得以有稻妻的今天……但對於這位寄騎大人來說,這、何嚐不是一種得償所願。”


    我沉默,凝視起手中法器。


    臣子忠義,願為效忠的主君肝腦塗地。而在這位武士生涯的最後,將軍大人也回應了他的這份忠義……也算是了卻了他的心願。


    “巫女小姐。”


    “嗯?”


    身旁的青年打斷了我的思緒。


    “您有見過將軍大人嗎?”


    我搖了搖頭。


    青年疑惑:“就連神社祭典、祭祀儀式上都沒有嗎?”


    “沒有。”


    我解釋道:“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祭祀並非重要到需要神明現身出席的地步。至於神社祭典……據我所知,將軍大人若有空閑,祂也隻會在天守閣內觀看演出。”


    相樂直哉聞言,笑歎了一句:


    “這樣…那真遺憾啊——!”


    遺憾?


    我偏過頭看他,略有不解。


    “就連您都無法見到將軍大人,那像我這樣的無名之輩,就更沒有機會了。”


    青年笑著說:


    “懷揣慈悲庇世之心,揮舞威懾十方之刃,以示世人——當時「演武傳心」的獲勝者,能夠獲得麵見將軍大人、與之切磋劍術的機會。


    “現如今,這樣的大賽,將軍大人祂已經不會親自出席了。隻可惜……我未能出生在那個年代,不然無論如何都會拚上一把,去摘頭籌。”


    若能被神明傳授技藝一二,即便是以演武的形式,對於像他這樣的劍客來說,那都是無上的財富與榮耀。


    我笑道:“相樂先生,以你的身手,就職於天領奉行不是問題。”


    “很抱歉。在下悠哉慣了,做不到加官進爵的。”相樂直哉雙手環臂,視線再次停留於我掌中那麵八咫鏡上:


    “巫女小姐,你可曾聽說過…「無想的一刀」?”


    我點頭:


    “「無想的一刀」是「神罰」的代稱。


    “剛剛你也看見了,當笹百合大人與這位寄騎大人身隕之後,將軍大人便一刀斬落了東山王、與他的主人蛇神奧羅巴斯,徹底宣告了這場戰役的終結。”


    青年麵上似有幾分神往,他輕聲喃喃道:


    “無念無想,四海歸寂……


    “將軍大人武藝的極致……真想親眼看看啊……”


    我不禁提醒道:


    “現如今,無想刃狹間的地域仍被蛇神奧羅巴斯的殘骸所影響,相樂先生,「祟神」是汙穢,若你想前往此地,還請三思。”


    青年聽完,身形一頓,竟很是尷尬地遊離了一下視線。


    我一愣,旋即很是詫異地睜大眼睛。


    這個人、不會已經…去過了吧?


    到底是有多見識「無想的一刀」啊?!


    對上我的視線,相樂直哉咳了一聲。


    “巫女小姐,祓行是不是已經完成了?”


    他在岔話題。


    於是我接過話,一麵走一麵道:“是的,相樂先生,請隨我一同出去吧。”


    一路返回至花散裏身邊,天色將近黃昏。


    鎮守之森外的一處青石旁,麵戴狐狸麵具的巫女正在眺望遠方。


    “三月。”看見我們,巫女也邁開腳步,向我走來,“可有受傷?”


    “沒有受傷。”我向對方道謝,“花散裏小姐,感謝您的關心,我已祓除荒海封印中的汙穢。”


    聞言,花散裏再次望向天際,正對著影向山巔,似在感受什麽。


    “嗯,我能感受到的,那裏汙穢…已經被徹底清除了……”


    而後,她點點頭,輕聲道:“辛苦你了,三月。下一處的鎮物離此處不遠,接下來,就由我帶路吧。”


    下一處鎮物所在地,位於神裏屋敷下方的一塊空地上。


    前往的路上,見花散裏正在前方帶路,相樂直哉便偷偷湊過來,悄聲問:


    “巫女小姐,她是誰?”


    我太陽穴直冒青筋。


    “這似乎是我該問的問題吧?你又是誰?武·士·先·生。”


    說好的告辭呢?


    怎麽就跟地裏長出來似得,一下就冒出來了?


    青年開始自己的表演:“哈哈、這難道不是難得的緣分麽?我剛和社奉行的朋友見完麵,就正巧遇上了您啊。”


    巧巧巧,


    巧你個大頭鬼。


    我有些不耐煩,剛想打斷青年的瞎扯,隻見花散裏小姐這時忽然停下,轉過身道:


    “三月。”


    我秒變一張臉,在青年錯愕的注視下,更是施施然一笑,溫和作答:


    “花散裏小姐,您說。”


    對於半路出現的相樂直哉,花散裏並未產生什麽太大的波動,隻是微微向人點頭問好,隨即道:“三月,快用你的留念鏡照一下這個小狐狸雕像吧。”


    我乖巧應聲,在留念鏡的幫助下,成功取出鎮物。


    花散裏輕輕點頭,指向遠處的灘塗:


    “下一處的入口就在那裏,三月,你和你的同伴可以乘坐浪船過去。”


    “花散裏小姐,他並不……”


    “沒問題!巫女小姐,非常感謝您的指引,我們這就過去!”


    ???


    這人也太自來熟了吧?!


    我咬了咬牙,剛想開口就被身邊的青年推著往前走:


    “浪船是麽?在下剛巧也有一隻,三月巫女,您坐穩扶好就行!”


    花散裏聞言也是輕輕一笑,向我們行禮:


    “願君平安歸來。”


    …


    弄這麽一出,我不得不再次和人綁定,前往灘塗地下。


    隻不過,這一處甚是凶險。


    剛抵達坑洞入口,一股腐朽的氣息便撲鼻而來,四周彌漫著淡紫色的瘴氣。


    “相樂先生,請小心。”地下幽暗潮濕,我小心謹慎地順著樹根往下,“我給予你的簽紙可以抵禦瘴氣的侵蝕,如果它失效了,請立刻告訴我,我會為它補充靈力。”


    巨大空間下時不時回蕩著滲人的陰風,在這種環境下,青年也變得嚴肅起來,他的手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搭在刀柄上,保持著高度警惕的狀態。


    越是下行,就越能感知到此處危險。


    一片昏暗中,唯有纏繞在岩壁四處的樹根還散發著淡淡的光芒——那是神櫻樹根的傷口,噴湧著不詳的氣息。


    此時,深黑發紫的液體正隨著根莖的脈絡緩緩流淌,逐漸匯集到我們腳下,將周遭的水源汙染。


    “得盡快封印了。”


    我下意識屏住呼吸,低聲道,“這樣下去可不行,汙穢會擴散到海裏的。”


    步步前行,鳥居近在咫尺。


    我緊握鎮物,來到祝禱台前,將鑰匙放進神龕裏。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破敗的神龕驟然崩碎,發出砰的一聲響!


    結界分崩瓦解、煙消雲散。


    下一瞬,一團實質性的汙穢在神櫻樹的傷口孕育而出,急速吞噬空氣。


    氣壓降低,整個地下空間隱隱顫動。


    而那團汙穢仍在凝聚,周圍的瘴氣也被它全數吸走,冉冉升至鳥居上空。


    不好——!


    驟然間,那團汙穢瘋狂湧出一團又一團深黑色的濃煙,唰然呼嘯散開!


    濃煙急劇擴散、不可抵擋。幻覺與刺痛同時而來,吞噬識海。


    “別過來!”


    我朝身後大喊,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為對方加強防護、隔絕侵擾。


    然而,


    黑暗呼嘯而來、鋪天蓋地,


    也吞噬了我最後的一絲意識。


    ------


    感謝一隻路過的溫迪廚的催更符、散散開心心~的啵啵奶茶、愛吃巴吞米的燕九的爆更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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