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賀圖(?)p圖好累下次不p了


    ——


    ·


    五分鍾後。


    某人大發慈悲,把我這隻小雞仔提溜到了撈金魚的攤位上。


    魚群聚合在水池中,上下左右自在環遊。


    又有一尾小魚從網兜裏鑽出,靈敏地遊向水池的另一邊。


    我抓著破紙網,仰頭尋求幫助。


    以防事故再次發生,這次對方選擇與我保持一定的距離。


    少年雙手環臂、仍板著臉。


    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掀給我看。


    這是傳達不高興的表現嗎?我在心底揣測。


    那怎樣才會不生氣?


    突發奇想,我揪起對方的衣袖。


    振袖被人扯動,少年下意識側目。


    我看著他,語出驚人:


    “幫我抓。”


    紫靛色的眼瞳微微圓起。


    少年驚訝起我臉皮的厚度。


    真是長本事。


    剛開始還知道在陌生人麵前委婉循序的表達想法,這才過去多長時間?現在竟連樣子都不肯裝一下了?


    誰慣得?


    旋即,少年反應過來,很是微妙地緘默。


    我直直注視起忽然一言不發的人。


    幾秒後,福至心靈明白了一件事。


    這個人鮮少會在他人麵前卸下偽裝,卻會因為我的種種行為而莫名破功。


    哪怕我的表現很平淡,甚至談不上有什麽出奇震撼的舉動。


    在麵對我時,他所佩戴的假麵總會呈現出一絲裂痕。


    ……奇怪。為什麽?


    因為我是小孩子的緣故?


    我眨巴眨巴起眼睛,繼續嚐試。


    一點點挪到長凳邊緣、靠近對方。


    “大哥哥,我想要這條魚。”我指向其中一條金紅色的小魚。試著提出要求。


    我理直氣壯地與他對視。


    距離很近,所以我能很清晰地看清少年表情的變化。他很是驚訝,欲言又止。


    少年的眸光隨燈火流動閃爍。


    他仿佛又經曆一段頗為複雜的心路曆程。


    沉默半晌,


    我看到對方煩躁的同時又長歎一口氣。


    他坐到長凳上,認命般地拿起紙網。


    我看少年撈金魚。


    帶著滿心的探究欲,持續發散著好奇。


    少年似乎有著一絲不苟的本性,不論是從舉止還是行事上來看,都能觀察出這一點。


    衣如人,寬大的長袖甚至都看不出一絲褶皺。深紫的鬢發是順直貼合的,可發尾有些翹,並不是那麽貼合的貼在頸間。


    我往少年身邊擠了擠。


    肩挨著肩,對方身形頓時有些僵硬。


    振袖一角被我壓出褶皺。


    仿佛對方一直所維持的清冷秩序,就這樣被我這種外來因素無端侵占。


    我又往少年身邊擠了擠。


    就差把下巴壓在他的肩膀上。


    一記眼風即刻掃來,漂亮的麵龐不耐煩地抬起,透出實質的不滿。


    就差把“你到底要做什麽?”這幾個大字擺在臉上。


    我適時展開笑臉。


    “大哥哥,你想要什麽顏色的魚?我幫你撈上來!”


    俗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少年定定地看著我奉承的笑好一陣子。


    他嘴唇動了動。


    我登時睜大眼睛,一眨不眨。試圖朝對方傳輸亮閃閃的視線,更是努力搖擺尾巴。


    少年:“……。”


    惺惺作態、漏洞百出。


    用“愚鈍”二字形容也再正常不過。


    理應如此,


    但凡換一個人。


    …………。


    理應是這樣的。


    將要開口的唇又一次默默閉合,少年收回了會顯刻薄的話語。


    ……算了。


    需要動腦筋的時候不動,這時候倒是心思活絡。也不知跟誰學的。


    少年用手掌輕輕推開想要湊過來的腦袋,對佯裝無辜的視線置若罔聞。


    可從我視角來看,對方前後矛盾的變化反應有著很多不易察覺的細節。


    我嚐試理解。


    少年並不是一個喜歡被他人揣摩的人。


    可無言的態度,既是破綻、也是默許。


    在行動和話語的雙重作用下,少年放任了我的小動作和小心思。


    有了第一步的退讓,自然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我又又往對方身邊擠了擠。


    屋台一側的燈籠散發光芒。淺橘色的水麵漣漣波動,倒映出兩道緊挨著的影子。


    光影交錯,熠熠生輝。像是又回到了先前輕鬆舒適的相處模式。


    驟然安靜下來的氛圍裏,致使我被某種純粹的心情所牽引,輕聲開口:


    “大哥哥。”


    “有事說事。”少年沒看我,他正傾身將紙網伸進水中。


    “……謝謝你。”


    為顯珍重,我又強調了一遍。


    少年拿有紙網的右手頓了一下。


    金紅色的小魚動作輕盈地遊動,“啪”地一下突破障礙、鑽破紙網。


    我盯著再次混入魚群的那條小魚,更多思緒也隨波逐流,湧入腦中。


    因為在我心中,不論未來如何,今晚所發生的一切都將難以忘懷。


    我想得出神,自顧自地說起話。


    滔滔不絕的話鑽進少年耳中,他停下手,綿延地哈了一聲,頗有些無奈的意味。


    一罐裝有小魚的玻璃罐伸至我的麵前。


    ……咦?


    平靜的目光與我相對。


    這時,我才恍然回神,原來在我絮絮叨叨的說話聲中,對方早已完成要做的事。


    我呆呆接過玻璃罐。呆呆道謝。


    少年瞥我一眼:


    “免了,謝來謝去的沒意思。”


    略感丟臉的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話太多了。


    少年卻頗覺意外地挑起眼梢。


    看來,現在的我臉皮還沒厚到無可救藥的程度,甚至知道什麽叫收斂。


    紙網輕輕碰了一下我的額頭。


    “不繼續玩了?光是這樣就滿足了?”


    此時,我的窘迫和局促被年長的那方看在眼裏,他很是自然地遞出一個新台階。


    “到你了。”輕飄飄的話再次傳來,“中間那條黑色的魚。”


    我睜圓了眼睛,驚訝地看向對方。


    對方懶懶地睨來視線,複述道:


    “黑色那條。”


    尷尬的情緒頓時煙消雲散。我驚喜道:


    “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


    少年輕嗤,卻撐起臉等候。


    我歡天喜地的挽起袖子,開始和金魚大戰八百回合。


    …


    ……


    人聲鼎沸流動,來往行人使光影閃爍。


    零點一過,辭舊迎新。


    歡呼與樂聲再度傳來。


    火樹銀花的夜晚迎來下半場。


    一派幸福的景象其樂融融,每個人都能獲得最簡單的快樂。


    我和少年亦然。


    仿若兩滴水珠,不留痕跡地匯入其中,和其他參加祭典的人別無二致。


    稻妻是追求須臾的國度。


    在這個國度生活的人們同樣信奉這個理念。


    一個個瑣碎平凡的日子,需要須臾的美好來填補悠長的空白。


    慶典遊玩,就該玩的盡興、不留遺憾。


    就這樣,在撈完金魚之後,少年又領著我去玩別的遊戲。


    竹蜻蜓。


    丟手絹。


    劍玉,以及羽子板。


    暖融融的光蔓延在我的臉上,讓本就泛紅的臉更加紅彤彤。


    我玩的既興奮又滿足,抑製不住地一直笑,抱著玻璃罐愛不釋手。


    我很是激動地向少年道謝。


    少年目光沉靜地注視起我。


    這一次,他沒有再駁回我的感謝。


    微涼的手指貼近臉頰,他輕輕撥開我沾有薄汗的額前碎發。


    他輕聲問我:


    “……那你,開心嗎?”


    我咧開嘴角,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開心。”


    我的回應淌進風裏,淌進對方瑰麗的眼瞳中,盈有笑意。


    “那就好。”


    少年撫摸起我的臉頰,任雪白的發梢沒過他的指尖。


    指尖停留過的地方就像掉落在我臉頰上的星星,發著光,又微微涼。


    我愣住了。不禁收緊十指。


    小魚們在雙掌中吐出小小的水泡,它們悠悠晃動,仿若金紅色的絲帶搖曳飄蕩。


    尾鰭蕩漾水波,而我的思緒也隨之飄蕩。


    似有一種奇怪而柔軟的情緒,像魚兒般鑽進心底,帶來輕微的癢意。


    雖然還有很多記憶不夠清晰,但有朦朧的片段霎時停泊,顯於腦海深處。


    記憶常庸,人則確幸。


    會在有意無意中賦予它們別樣的意義,令這些片段永不褪色。


    月光皎潔,散發光輝。


    下一秒,夜風乘起若有似無的紫藤花香,卷出失真而零碎的畫麵——


    外麵是垂有星軌的黑夜,荒蕪的山洞內升有篝火。


    我想,我是和他肩挨著肩,一起躲在靜謐的空間裏。


    紅線千絲萬縷,癡纏在少年十指指尖。


    而我伸出手,試圖解開這網狀的糾葛。


    我不會解。


    我沒玩過翻花繩。


    他低聲笑。


    教我一步步的解。


    指尖相觸、解下的繩線套於我的腕間。


    我們視線交匯,聊起之後要做的事。


    我並沒有見過少年身披紫藤被衣的模樣。


    可現在,卻在我腦中不可思議地重現了。


    難以言喻的感受忽地攥緊心神。


    沒有記憶的人想要找到屬於自己的錨點。


    我怔怔出神,情難自禁地對少年說出畫麵中的那句話:


    “我…想和你一起放煙花。”


    停在我臉頰上的手顫了顫。


    對方紫藤花般的眸停泊於我的眼底,猶如我佚失已久的一幅畫——


    最重要的一幅畫。


    少年的確很有耐心。


    他似乎等了很久很久,終於等來了這句話。


    因為我看見他啞然失笑,聲音認真而溫柔。


    “好。”


    …


    百年之前與此刻,不再橫亙。


    少年微涼的手,開始將我牽出擁擠的人流,隨他一同穿越重重風景。


    我下意識屏住呼吸,隻覺一切光怪陸離。


    輕風拂過枝杈間垂掛的提燈。


    燈光驀地晃至眼瞳深處,


    就像是闖入一場幻夢的前兆。


    無論再經曆多少經年,


    我仍能真切記起這次慶典今宵。


    記憶的確不可思議。


    倘若時光白駒過隙。倏然間,諸多過往步步遠去,如沙礫陷落消融。


    惟獨和他在一起的時光,每每回想,就會像電影鏡頭那般,分成無數畫格,在腦海中反複推出。


    又如樹間傾灑的陽光,瀲灩的光斑粼粼鋪展,致使記憶的水波緩緩搖曳。


    ——讓片段逐幀移動、清晰延長。


    此時此刻,


    在我眼前首先浮現出來的:


    是綁有明晃燈籠的門關、


    是擦肩而過的人群、


    是繽紛多彩的花傘、


    是燃燒篝火的草地、


    是招展鼓動的旗幟、


    是一派絢爛的煙火、


    是樹梢墜落的葉片、


    是雷櫻、山巒、草地、石階……它們接踵闖入腦海,清晰可見又一晃而過。


    還有——


    『 月亮 』


    他轉身回望,浸滿月光。


    靜謐朦朧的皙光傾瀉而下。


    煙花卻驟然升空。


    大朵大朵的煙花點亮深邃夜幕,


    也像是在我的心尖綻開光彩。


    被月華和煙花照亮的人,璀璨奪目。


    在聲與光的浪潮裏,思緒也變得遲緩,我反射性地眨了眨眼睛。


    定格的刹那,萬籟俱靜。


    此外,


    周圍一片朦朧,惟獨他真實存在。


    漫長又瑰麗的瞬息,就連小心翼翼的腳步都好似踩在柔軟的雲朵裏。


    我走在他的身畔,凝望他的側影。


    微涼的五指仍然抓著我的手腕,而我不規律的脈搏也在他的掌心中一點一點地跳躍著。


    像夢一般。我不經意想著。


    像一場極致輕盈的夢。


    令人不舍得移開目光。


    一路風景變幻流離,直到夜色交疊海浪。


    碎浪沉落,緩緩衝刷沙灘。


    橘色的花火點亮濃鬱幽深的海潮。


    我手持仙女棒,一次又一次的畫圈玩。


    少年則坐在一旁的礁石上,托腮看我玩。


    應我要求,他手上也有幾根仙女棒。


    淺灘邊不止我們兩個人在放煙花,還有其他三五結伴的人。


    不遠處,燃有簇簇光亮的地方傳來模糊隱約的笑聲,一支霓光蜻蜓一閃而現,頃刻升空,變換色彩。


    我發出“哇”的驚歎。好酷炫。


    “想放那種?”少年問。


    不用。我搖頭,“沒有買。”


    “又不是現在買不到。”少年擰起眉,這是什麽一條直線的腦回路。


    “仙女棒很好玩的。”我又搖了搖頭,走到礁石下仰頭詢問,“大哥哥,你為什麽不放?”


    少年:“……”


    原來在這裏等著他呢。


    少年身姿輕敏地跳下礁石,僅是掠起一點細密的水花。


    木屐踏過白沙,留下淺淺的印痕。


    用餘火引燃的仙女棒順利發出光亮。


    “你這個是粉色的。”我指了指他的,又晃了晃自己的,“我這個是橘色的。橘色的好看一點。”


    蹲在我身邊的人很是敷衍的嗯了一聲。


    “這是我第一次和別人一起放煙花。”我盯起正在燃燒的花火,“大哥哥,你呢。”


    “和你一樣。”


    我的詫異讓少年挑起眼梢。


    “所以呢?”他問。


    以為是很受歡迎的類型,所以會有很多朋友。


    “……?你從哪得出這樣的結論。”


    樣貌不知道。嗯…所以是……


    “錢?”


    “今天正月,我姑且不想揍人。”


    ……哦。


    仙女棒一根接一根的燃燒。


    又欣賞了一會兒煙花的不同樣式。隨即,我側眸看人。


    紫靛色的眼映有煙火的異彩。此時,少年正心無旁騖地盯著手中的仙女棒。


    這讓我想起一開始遇見少年時的模樣。


    安靜、孑然一身。不願踏入人世的喧鬧,規避人間的熱鬧。


    仿佛這一切都與他毫無關聯,而他自身也執意背道而馳、一意孤行。


    那麽,現在呢?


    目光交匯時,暖金的光在少年的臉龐流連。


    藍紫色的虹眸染上了璀璨的色彩,氤氳出了一種很柔和的情緒。


    我不敢遑論自己能有改變他人的能力。


    隻是希望在這樣的節日裏,沉落在晦暗夜色中的人,能短暫拋下昔日的憎怨與苦難,在這處隅陬休憩片刻。


    時間就這樣悄然流走。


    在此期間,少年很是安靜地呆在我身邊。陪我放煙花、抑或是回答起我發出的提問。


    又一個提問得到回應,我順理成章地問起對方的名字。


    “大哥哥,我叫三月。”我彎起眼睛,笑道,“你叫什麽啊?”


    這一次,


    他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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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莫霖.(白六の狗版)的靈感膠囊、回v回的催更符,以及fluucloud的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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