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驚塵神色平靜的沉默著。


    蕊兒也是不語。現在人為刀俎,說什麽都木有說服力啊。


    但是無疑,兩人都對元蜃道人裝神弄鬼,亂充大瓣蒜,一肚皮的不爽。


    接下來,就是一片壓抑之極的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透過舷窗可以看到,外麵的世界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清明起來。


    隻用了盞茶功夫,整個世界就一片清朗。


    呂驚塵跟蕊兒終於看到久違的星空,以及極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


    依然是黑夜。


    那股束縛飛盤的奇異力量,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


    重新恢複了自由的飛盤正在緩緩加速,向著東方飛去。


    “我們就要回家了麽?”


    怔怔了足有十秒,蕊兒還兀自不能相信,元蜃道人居然就這麽輕輕放過了他們。


    傳說中這位道人可是十分凶殘呀!


    她微微側首去看呂驚塵,卻見他正緊皺眉頭,似乎陷入了一種極為煩惱的狀態。


    顯然有什麽問題,正深深地困擾著他。


    蕊兒不禁在心中一聲歎息。


    她實在不知道,呂驚塵究竟是什麽人,為何會有這麽多難解之事發生在他身上?


    那些高人們如此算計一個修真菜鳥,到底在圖謀什麽?


    對呂驚塵的奇景,蕊兒稍稍悲觀。


    恢複了隱身狀態的飛盤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緩緩滑行,如幽靈般輕靈詭異。


    呂驚塵一直在扮思考者,蕊兒卻是無心修煉,隻是靜靜的看著外麵,心中在細細回味這一場大變故之後的收獲。


    應該說,蕊兒在殘酷的爭鬥中,迅速的成長了起來。雖然她也說不清,自己究竟獲得了什麽,又失去了什麽……


    自元蜃道人退去之後,他們就再沒有遇到攔路者,讓呂驚塵“誰攔路就宰了”的豪言放了空炮。


    蕊兒驚訝的發現,兜兜轉轉下來,剛才元蜃道人攔住他們的地方,居然就在他們初到高原,遭遇冰心子埋伏的同一地方。


    顯然元蜃道人也是費了一番心思,才選擇了這個地點。


    從地理上來說,這裏已經是雪域高原的東部分割線了。


    再往西幾百公裏,就是繁華的花花世界。


    而呂驚塵已經放棄了苦思,開始打坐練功起來。


    這一次他身邊不但有那謎一般的白霧繚繞,更有無數天地元氣經過了蕊兒默許,從天地間匯聚而來,在他頭頂三尺處形成了一朵大大的烏雲。


    烏雲之中,不時有絲絲極細弱的雷光閃爍絞纏,其色如血!


    蕊兒張著花瓣般嬌俏的小嘴,被呂驚塵這近乎找死的瘋狂舉動驚得目瞪口呆。


    而身形在一片白霧中時隱時現的呂驚塵似乎並不這麽覺得,他雙目似閉非閉,依然蒼白的臉上雖然肌肉不是抽搐跳動,但他的嘴角卻始終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似乎這廝正在享受什麽美妙感覺,生怕一睜開眼就會找不到。


    蕊兒家學淵源,對於修行上的許多常識與禁忌自然知道得非常清楚。


    這世間不是沒有一門修行法訣,是可以與其他道法兼修的;金蓮聖母走得便是佛道兼修的路子。


    這種路子稍有見識的修士都知道,但是敢於嚐試這危險的法門並成功飛升的,淺藍星修行界有記載的也不過三五人而已。


    金蓮聖母已經是近三千年來第一個成功的。


    這種極端低下的成功率,以及走火入魔真氣焚身而死的極大可能,讓每個有此想法的人都望而生畏,輕易不敢以身犯險。


    就算金蓮聖母佛道雙修,那也是一會兒修煉道門法訣,一會兒修煉佛門無上密法;像呂驚塵這般兩種道法同時運行的幾乎沒有。


    當然也有人不信邪,但是據說不信邪的人都死絕了……


    每一種修行秘法所修煉出的真氣,其性質、特征都不盡相同,想要兼容更是絕無可能。


    每個修士的丹田之內都隻能容納一種真氣,這是常識。


    所以蕊兒震駭之後,隨即便有些釋然。


    也許呂驚塵所修的某一種道法,其真氣並不是存儲在丹田之內,而是另有藏身之所以及運行路線。


    但除了丹田氣海,人身之內,還有哪裏可以容納海量的天地元氣?


    她的猜測雖然有些沾邊,但距離事實還是有些距離。


    之前元蜃道人悄然出手,把他們困入了“夢蝶幻界”當中,一開始時候蕊兒並沒有察覺。


    但一邊恢複真氣,一邊療傷的呂驚塵卻是起了疑心。


    因為他能夠從外界吸收到的天地元氣微乎其微。不要說在靈氣充盈的昆侖聖地,就是在人言輻輳之地也不該如此。


    隻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元蜃道人身上去。


    現在他師門傳承的道法“鈞天正法”漸漸恢複運轉,跟頭頂那朵金屬性真氣形成的烏雲形成了良好的互動;“大諸天摩羯寶籙”第五層圓滿,更是在拚命吸收元氣。


    雖然他還是不知道“大諸天摩羯寶籙”修煉出來的真氣究竟是什麽來頭、屬性,但那種真氣在體內每一個細胞如水銀般迅疾流動的美妙感覺,還是讓他心情大好。


    他迫切需要恢複實力。


    他也不習慣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體內真氣幾乎耗盡,總是讓他隱隱不安。


    別忘了,他跟蕊兒兩個如今在修行界的受關注度,幾乎可以排在前三甲了。


    更重要的是,他還招惹了天丹派、役鬼道、玄陰宗、勾離老怪這些龐然大物,甚至對玄武大帝龍北沱、青龍大帝敖勝、玉音娘娘朱玉音這些妖族大聖都敢撩撥,膽子可謂大到了沒邊。


    純粹是找虐、找死的節奏啊。


    出來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呂驚塵還是非常擔心自己的家人。


    修行界雖然隱秘甚多,但傳播消息的速度絲毫也不遜色普通人。


    老呂家一家人,是他在人世間的牽掛,也是他的命門、軟肋。


    呂驚塵用功修行,蕊兒也就再度放慢了飛盤的速度,大概隻有一百公裏左右。


    該來的總會來,蕊兒覺得也不差這點時間回家。隻要呂驚塵戰力稍稍恢複一些,麵對未知的那些危機時候也有些底氣。


    由不得蕊兒倔強,他們麵對的敵人,幾乎就木有一個弱者。


    像魏無塵那樣的,都算是其中的廢柴了。


    蕊兒當然不會承認,是呂驚塵采用了偷襲的手段,讓魏帥哥根本就沒機會展示自己的實力……


    按眼下速度,他們想要跨越近萬裏之遙,飛回燕翔市,大概還需要三天左右。


    這是因為他們飛行的路線近乎直線。


    蕊兒也不知道這點時間,呂驚塵能恢複到什麽程度,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不開眼的混賬來打擾。


    看著那團籠罩了呂驚塵的白霧,那電光閃爍的烏雲,蕊兒忽然有些羨慕起來。


    說起來,呂驚塵對修行的態度看起來似乎有些隨意。


    但這一次昆侖之行,這有些無賴的修真菜鳥忽然性情大變,認真起來。


    難道認真的要到了危急時刻,才知道努力?


    而呂驚塵在修行上的天賦、悟性,讓驕傲的妖族蘿莉也不得不在心裏承認,自己還是有那麽一點點差距的。


    就在蕊兒有些思維發散的時候,極東方的天邊漸漸出現了一抹魚肚白。


    天就要亮了。


    她忽然對將要躍出天際的朝陽充滿了渴望。


    幾乎就在那鮮紅的朝陽從天邊彩雲中一躍而出,放射柔和霞光的同時,呂驚塵睜開了眼睛。


    繚繞他身上的白霧緩緩散去,消失在他體內,那朵黑漆漆的烏雲也崩散無形。


    他緩緩起身,先是伸了個懶腰,然後一手捂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似乎是好夢方醒。


    他的氣質淡然中帶著濃濃的慵懶,殺氣幾乎完全不見。


    他看了看對著朝陽出神的蕊兒,笑了笑,問道:“有沒有早餐吃?餓死了。”


    早就感應到他變化的蕊兒搖了搖頭,繼續看著朝陽一點點升起。


    “真是懷念有酒,有燒烤的日子啊……”


    呂驚塵歎息一聲,忽然想起了什麽,左手一抖,接著卻又搖了搖頭,一步跨出,已經到了前方一麵舷窗前。


    他雙眼中忽然有淡淡的碧綠光芒一閃,八顆豎瞳一閃即逝。


    “下麵似乎是一片樹林,我們下去烤龍肉吃好不好?你應該也餓了吧?”


    呂驚塵似乎話有些多,態度也出奇的好,也許是餓的吧?


    修道之人雖然可以辟穀,但隻要沒有肉身成聖,沒有修成元神,那麽肉身就還是需要養分來維持。


    當然像蕊兒這樣的金丹修士,對食物的需求已經非常弱了。


    蕊兒終於收回目光,非常狐疑的看了呂驚塵一眼。


    她才不相信,一個能想到在自己儲物戒指裏準備衣服的家夥,會忘了帶吃的??


    呂驚塵攤開手,表示自己乃是實誠君子,木有撒謊。


    他的肚子也很配合的“咕嚕”響了兩聲。


    蕊兒覺得自己真的敗了。


    她總不能真的讓自己未婚夫餓著肚子修煉吧?呂驚塵也不是喜歡胡鬧的人。


    他通常也隻是捉弄敵人罷了。


    於是她緩緩按落自己的巨大飛盤,距離地麵不足百米的時候,彪悍的妖怪蘿莉一把扯住呂驚塵便縱身跳了出去。


    冬日的寒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呂驚塵卻是忍不住仰天長嘯。


    蕊兒卻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每次這家夥學大猩猩,作仰天大笑、壯懷激烈狀的時候,總會出點狀況。


    這次似乎也不例外。


    隨著呂驚塵嘯聲響徹天地,東方百裏外驟然升起一道光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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