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菲看著有點萎靡不振的董芳華,嚇了一跳,以為她生病了,忙上前探了探額頭。感覺正常,便問道:“怎麽啦?哪裏不舒服?”


    “沒有,昨天家裏打電話,有點事,所以沒睡好。”董芳華起身朝衛生間走去,邊走邊問,“今天是去湘省雁城吧?”


    “是的,吃了早餐,8 點出發,大概 12 點左右到。那邊宣傳部打電話過來了,舞台已搭好,下午 2 點半準時開始。等到車上,你再補一下覺。”顧菲坐到凳子上,等著董芳華。


    “汽車那麽晃,能睡覺才怪……”


    十多分鍾後,兩人下樓去吃早餐,再和文工團匯合坐車。


    文工團一行五十來號人,上了兩輛解放長頭客車。團長又在車上強調了一下紀律和注意事項,便出發前往雁城。


    客車跑在砂石路麵上顛簸不停,這種情況確實睡不了覺。顧菲和董芳華坐在中間靠右窗的座位上,小聲地交談著。


    “昨天你家裏給你說啥了,居然失眠啦?”顧菲好奇地問道。


    “他們說京城日報天天報道我們演出的盛況,所以有點小激動。”董芳華露出微笑。


    顧菲有些狐疑:“這麽多天了,還沒激動完?你算是一飛衝天了,我還在混日子,真羨慕你。”


    “哎,你和李冬生發展得怎麽樣了?”董芳華拐了個彎問道。


    “處著唄,剛開始時還覺得挺有個性的,哪想到全是他師傅教他做的。”顧菲可沒碰到過這種套路,一臉無奈。


    “嗯,這有許大茂啥事?”董芳華來了興趣。


    兩個女孩子在一起,喜歡分享情感中遇到的種種感受,無論是宣泄還是分享,都是減壓的好辦法。


    反正旅途漫長,顧菲便說起了和李冬生的戀愛史。“第一次和李冬生見麵,我本來是抹不開麵,準備敷衍一下的,但感覺李冬生不像從農村上來的,聊得還可以,就慢慢處上了。後來才知道,全是他按照他師傅給的建議在套路我。對,許大茂說戀愛也有套路。”


    “離開他師傅的套路,就完全沒啥共同語言了,都有點後悔了,可現在騎虎難下。”顧菲有些煩惱地皺起了眉頭,有點頭痛呀。


    董芳華也談過戀愛,知道如果兩人沒有共同語言,是難以長久的,但她有別的目的,便引導式地問:“你對他師傅許大茂有什麽看法?”


    “他師父?哦!”顧菲揉揉眉心,“這個人鬼點子特別多,李冬生那些討好我的方法全是許大茂教的,叫人既驚喜又意外。”


    “他知識麵挺廣的,好像沒有他不涉獵的,而且總是能從另一個角度看待問題,還讓人無法反駁,挺有才的一個人,你應該也感受到了吧?”顧菲反問了一句。


    “有才是有才,可總感覺他和我們格格不入,你有沒有注意到,他總會有種審視的目光?”董芳華形容著自己的感受。


    “還真是,他身上從來就沒有那種自卑感,無論對著誰。”顧菲皺了一下眉,“可能就好像以前上學時,老師所說的能看清事情本質的人。”


    兩人像是在吹開迷霧一般,越聊越起勁。


    ......


    許大茂上班後,見熔煉車間的工人依舊像往日一樣工作,默默歎了口氣,隻得祈禱不要出事故。


    回到工位後,他一邊檢驗鑄件,一邊思索處理問題的方法。已經上報車間主任,沒有效果。而上報李廠長,他又不管生產。


    即使李廠長重視,在廠辦會議上提出來也無濟於事。根子上還是主管生產的楊廠長會覺得他又想插手車間的事,反而適得其反。


    腦袋都有點漲痛,一上午都顯得鬱鬱寡歡。中午吃飯時,秦淮茹在邊上嘰嘰喳喳,他都沒怎麽聽進去。


    “哎,許大茂,吃個飯,怎麽還走神?”秦淮茹非常不滿許大茂的態度,平時那想要又怕的賤樣不見了,心事重重的,“啥事,說出來聽聽。”


    “許科長,吃飯呀!”劉海中端著飯盒走了過來。這家夥沒注意許大茂的表情,像平常一樣打招呼,也坐了下來。


    小聲地說:“許科長,上午和李廠長說了,李廠長十分支持。在基地,我和秦淮茹也悄悄地按計劃行動,沒驚動孫朋和羅誌軍。”


    許大茂抬起頭,看了眼劉海中,停下筷子問道:“一大爺,你們鍛工車間對安全製度執行到位嗎?”


    劉海中一臉茫然:“許科長,安全製度執行到位?”


    哦,這家夥對官方說法理解有點困難,許大茂便把自己在車間熔煉區發現工人工作期間操作有些違規,存在安全隱患的情況說了出來,還舉了發現的例子。


    劉海中不以為意:“哪能都按照那套製度生搬硬套呀!”


    吃了兩口飯,劉海中笑著說道:“許科長,你以前是沒下過車間,如果認真執行,那工作效率就會下降不少。楊廠長一直強調克服困難,爭創效益,不光你那車間,整個軋鋼廠沒一個車間完全執行到位的,這也沒啥大不了。”


    “出了事故怎麽辦?”許大茂問道。


    “怪自己不小心唄,就像賈東旭出事那台旋轉角磨機,本來有防護架,結果嫌礙事,工人們自己拆了,誰能想到,人還會被卷進去。”劉海中見怪不怪地說道。


    許大茂留意了一下秦淮茹的神情,見她麵色如常,這才恍然大悟。他以前所處的年代,安全重於泰山,而這個時代,多做貢獻才是第一位的。


    賈東旭的死亡能怪機器嗎?機器是死的,自己操作不當,還敢怪廠裏沒強製裝防護欄嗎,不放批死才怪。


    大慶油田的王進喜,在打第二口井時,發生井噴事故,王進喜不顧腿傷,帶頭跳入泥漿池用身體攪拌泥漿,製服了井噴,被稱為“鐵人”。同年 7 月,王進喜被樹為大慶石油大會戰的“五麵紅旗”之一。


    他違反了安全製度,甘冒風險也要為國家挽回損失,這種精神,是這個時代所提倡的。


    自己去追究、上報,怕也沒什麽效果,這個時代,人命還真不值錢。他心驚膽顫的安全隱患,這時代工人見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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