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墨擺擺手,“別去,我暫時死不了,有些事我要告訴你,其實,這一路阻截的人,都是奔我來的,而不是為了殺你!”


    阿雅看著老墨:“為什麽,大哥?”


    老墨苦笑:“我是布倫城神庭前任聖子,我因為在理念上與聖教庭有衝突,被他們視為異端,我殺了教廷幾個教父和神使,跑了,跑到了十裏村,十幾年,沒有暴露,沒想到,你的阿雅繡房太出名了,我也就藏不住了...阿雅你別責怪自己,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阿雅流著眼淚,說道:“大哥,我是不是一個不吉利的人?我到哪兒哪兒都不太平,我沒來十裏村之前,你們都好好的,我一來你暴露了,鄉親們死的死逃的逃,我是個不祥的人,大哥,我陪你養好傷,你走你的,不要再管我們了!”


    老墨苦笑道:“現在看來,不是你連累我,而是我連累了你,這一路,我殺了不少人,他們都是奔著我來的,你說得對,我們要分開,我不和你們在一起,你們更安全一些。”


    阿雅剛要說話,老墨卻已經一個腳步,來到大路上,接著幾個跳步,像是溶解在空中,消失不見。


    阿雅看著老墨消失的方向,搖搖頭:“大哥一定還在暗處保護我們。”


    她看向南方問道:“一定要去布倫城嗎?”


    南方看著阿雅,“我知道,如果讓那些人知道你就是阿雅繡房的阿雅,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你,而且我聽你說過,你差點成為聖女,看中你的就是布倫城的神庭聖子,你到了布倫城,相當於進了狼窩,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們不去布倫城,我們還是要找個小村子隱居起來,這樣,也不用拖累墨大哥!”


    “但是,你不找你父親了嗎?”,阿雅問道。


    “不找了!”,南方搖頭:“我知道他自身難保,而且活沒活著都難說,等我有能力自保的時候,我會去布倫城,我會親自報仇,無論是南家還是那幾個大家族,我不會放過他們。”


    三人沒有上大路,而是下了山坡來到溝底,沿著溝底往東南走,遠離布倫城,走到哪兒算哪兒。


    出了山溝,來到一片平地,前邊有一個小村子,阿雅背著天賜,南方走在前邊,村邊有一個老農模樣的人,南方來到老人跟前,問道:“老伯,這個村子可有沒住人的空閑房子?我和姐姐逃荒一路至此,想找個落腳的地方,若是有,還請老伯幫忙!”


    老農看了看南方,又看了看滿臉泥水的阿雅,“若是不嫌棄,到我家吧,正好,我歲數大了,孤身一人,房子有幾間夠住,也不要你們錢,你們給我做口吃的就行。”


    南方行禮:“那就麻煩老伯了,你放心,我們會把您當親人,我們給您養老!”


    “跟我來吧!”,老人有些駝背,背著手,往村子裏走去,邊走邊問:“你們從哪兒來的?”,南方道:“洛水村,發洪水,沒有收成,到處逃難,流落至此。我叫南方,那是我姐姐阿雅,老伯,您貴姓?”


    “免貴姓郎,至於名字,反正你叫我老伯就可以了,賤名不值一提。”


    進了村子,有一些人和老漢打招呼,老漢隨意擺擺手:“都好吧?我的遠房親戚,逃難至此,往後還請多多關照!”


    村中,一處帶有院牆的院子,有門樓,黑鐵門,老漢拿出鑰匙開鎖,推開門,說道:“雖然是我一個人,但是,房子夠大,我缺的正是伺候我的人。”


    院子不小,有正房,兩側還有廂房,老漢指了指兩側廂房:“那兩處房子都不錯,收拾收拾足夠你們住了,行李在正屋,櫃子裏多的是,你們自己隨意,我沒有別的要求,一日三餐一頓不能少,我死了,這些也都是你們的!”


    南方帶著天賜開始收拾房子,阿雅則直接去了正房的廚房,在郎老漢的引導下開始燒火做飯,老漢看著麻利的阿雅十分滿意,道:“這孩子伶俐,就是不知道做的飯菜好不好吃,放心,老漢我不缺錢,生活還過得去,你們隻需把我伺候好了就行。”


    老漢愛喝兩口,也不知道從哪兒鼓搗出來一個粗瓷壇,上邊還有很多泥土,壇子蓋被封著,老漢打開,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眯著眼砸吧砸吧嘴,然後吃了一口菜,點點頭,“過得去,過得去!”


    阿雅南方和小天賜站在一邊,並沒有坐下,老漢像是想起了什麽,伸伸手,“都坐下,都坐下,大家一起吃,熱鬧,我喜歡熱鬧!”


    阿雅看了看南方,南方坐下,又拉了拉阿雅,阿雅也坐下,小天賜軲轆著大眼睛,老漢把小天賜抱在自己身邊,揉了揉那孩子的腦袋,說道:“陪爺爺一起吃。”


    阿雅小心翼翼的拿起碗筷細嚼慢咽,偷偷的看著老漢,她有些不相信,幸福來得太突然,這老漢看著就怪怪的,莫不是又是一個看中自己姿色的?


    南方也不信,一直小心翼翼的邊吃邊看老漢,老漢似乎渾然不覺,抱著小天賜,嘴裏嘰裏咕嚕說著什麽,夾一塊肉往孩子嘴裏塞,然後一隻手端著孩子的下巴往上一端,笑道:“不會還不會吃飯吧?”


    阿雅想把孩子抱回來,但是又覺得不好意思,偷偷地看著那老漢禍害自己的孩子忍著心中的不快,老漢像是想起什麽好玩的事情,拿起筷子,在酒碗中沾了沾,然後塞進孩子的嘴裏,孩子咳嗽,憋的滿臉紅,老漢哈哈大笑,惡作劇讓他極為興奮。阿雅終於忍不住,站起身,抱起孩子,飯不吃了,去了西廂房,關閉了房門。


    南方心裏也不痛快,也要站起身,老漢一把抓住南方,南方瞬間動彈不得,老漢說道:“你也不小了,明天開始,上山砍柴,每日一捆,砍不來柴,你就別吃飯。”


    南方瞪了一眼老漢,去了東廂房。


    老漢渾不在意,繼續自顧自細嚼慢飲。院外,一個同樣老的老漢推開門,像是聞到了什麽香味兒,一邊走一邊左右逡巡,屋裏的郎老漢站起身,想要趕緊收拾桌子,把酒菜都藏起來,隻是沒有來得及,那老漢已經進屋,坐到桌前,哈哈大笑,硬生生將郎老漢拉住坐下,笑道:“咋的?喝你一口酒就舍不得?在想當初...”


    郎老漢趕緊捂住了那個酒壇,嚷嚷道:“滾,動不動就蹭我酒喝,你臉呢?”


    那老漢生硬的將酒壇搶過來,拿起小孩子用過的碗,倒了滿滿一碗,郎老漢氣的小胡子都顫抖起來:“你臉呢,你臉呢!”


    那老漢也不管郎老漢的急頭白臉,一碗酒一口悶,抹了抹下巴,“哈”了一下,道:“果然還是那個味道!”


    郎老漢用極為厭煩的目光看了一眼沒皮沒臉的老哥們兒,道:“村口本來應該是你去,你非得讓我去,那是你外孫,又不是我的!”


    “咱倆誰跟誰?”,沒皮沒臉的老漢又搶過酒壇,又倒了一碗酒,又是一口悶,郎老漢搶過酒壇給自己倒上,說道:“別整這些沒用的,說吧,這三口人怎麽安排?”


    那老漢習慣性地端起郎老漢麵前的酒碗,又是一口幹掉,郎老漢瞪著眼睛,歎氣:“我算是服了,你的臉皮越發的厚了,那小子的天劍都刺不穿!”


    那老漢又抹了抹嘴,斜了一眼郎老漢:“臉皮?能當飯吃?能當酒喝?”


    那老漢吃了幾口菜,點點頭,“我有點後悔了,當初應該是我到村口,而不是你!”


    “那孩子三歲了,按照這邊的風俗早就應該接受洗禮了,但是這孩子諸事不順,一直顛沛流離,別說洗禮,洗臉都難,好在終於還是來了,衛無影明天過來,親自給這孩子洗禮,既然他要走一次神道,那就走的徹底些!還有,咱們那個小神堂也該用上了,明天洗禮就在那個神堂,咱們這倆神棍還要繼續演下去,這個村子,給孩子提供一個安穩的成長環境。”


    郎老漢點頭,“滾吧,你在這兒,我都不敢喝酒...你就可憐可憐我,我就這點存活,讓我自己享受享受行不行?”


    那個老漢站起身,順便給了郎老漢一個大逼鬥,哈哈一笑,走出了屋子,到了院子中,往西廂房鬼鬼祟祟的看了一會兒,然後走出了院子。


    郎老漢氣得關門得聲音很大。


    阿雅出來,對郎老漢盡量笑了笑,然後進屋,開始收拾桌子。


    郎老漢背著手,走出了屋子,對身後的阿雅說道:“給我留門,我出去轉轉彎兒!”


    西廂房,小天賜出了屋子,站在門口,看著郎老漢,明亮的眼睛發光,俊美的小臉有笑意,郎老漢愣了一下,來到小孩子麵前,拉著小孩子的手,說道:“走,跟爺爺去遛遛彎兒!”


    阿雅本想製止,她不放心這個似乎不太著調的郎老頭,但是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住,眼巴巴看著,一老一小兩道身影出了院門。


    郎老漢拉著小孩子滑膩稚嫩的小手,突然有一種當爺爺的幸福感湧上心頭,拉著小孩子在街上轉悠,此時是傍晚,天還很亮,街上有老少爺們兒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看見郎老漢領著一個小孩在,有人嬉笑道:“老郎頭,你個老不正經,啥時候禍害小姑娘禍害出一個孩子來?”


    郎老漢來到那嬉笑的年輕人麵前,道:“年輕人,小心禍從口出,生命誠可貴,要珍惜!”


    年輕人依舊嬉笑,郎老漢也不再搭理他,與眾人點點頭,領著孩子向村西走,一老一小,夕陽西下,影子逐漸拉長。


    村西有一條小河環繞,自北向南然後拐向東麵,繞過了半個山村,老漢領著小孩子來到小河邊,說道:“怕不怕水?怕不怕妖怪?”


    小孩子搖搖頭,一蹦一跳的來到一處河邊,河水清澈,但是不見底,有很多魚遊過來,衝向小孩子的手,似乎小孩子的手就是誘人的餌料,成群結隊的遊來,小孩子很高興的樣子,盡量把小手往河裏探,似乎很喜歡這些魚,小手有淡淡的金色光暈,那些魚吞噬光暈,貪婪無比。遠處,水麵隆起一條水線,郎老漢看著,並沒有任何阻止,小孩子的手越伸越長,探進河裏,同時也失去重心,紮進河內。


    郎老漢依舊無動於衷,看著河麵,看著那條水線,水線突然隆起,一條似是而非的大魚魚躍出水麵,大魚的頭頂有一個小孩子,抓住大魚的兩條胡須,像是騎馬,大魚時而鑽天,時而入水,小孩子嘻嘻哈哈,玩的不亦樂乎。


    郎老漢欣然:“沒錯了,這就沒錯了!”


    老漢信手一招,小孩子落在他懷裏,渾身一抖,濕漉漉的小孩子立即變得幹爽,老漢打出一道神光,那怪魚貪婪的一口吞掉,然後搖頭擺尾的往北逆流而上。


    老漢順手抓了幾條魚,用柳條穿上魚鰓,一手領著小孩子,一手拎著魚,回家。


    小孩子不說話,一路拉著老郎的手蹦蹦跳跳,老郎問道“到現在還不會說話嗎?”,小孩子斜了一眼老郎,不說話,先跑一步開門,然後拉著老漢進了院子,然後關門,翹著腳關上門栓,然後拉著老漢進屋。


    阿雅已經收拾好了屋子,連老郎的屋子都收拾得幹幹淨淨,老郎笑道:“我要睡覺,你是跟你媽媽睡還是跟我睡?”,小孩子手腳麻利的鋪好了兩床被子,然後拖得幹幹淨淨,又鑽進了老郎的被窩。


    老郎高興的嘴都合不上了,自言自語:“這孩子跟我親,老獨孤,我氣死你!”


    阿雅不好意思進老郎的屋子,站在窗口小聲喊:“天賜,天賜,跟媽媽睡覺了!”,喊了好幾聲,屋裏沒有聲音,阿雅站在窗外,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充滿心頭,像是心頭肉被割掉的那種感覺,空落落的,站了好半天,機械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呆呆的坐著,她發現,自己已經離不開這個孩子,一會都不行。


    孩子睡得極為香甜,踏實。


    一夜未入眠得阿雅早早來到正房,開始做早飯,其實主要是看看孩子起來沒有,見一老一小睡得正香甜,隻好小心翼翼的收拾家務,點火燒水,準備早餐。南方則從另外一個屋出來,幫著阿雅幹活。郎老漢其實早就醒來了,他完全知道阿雅的心情,心道:“這孩子就是你的孩子,誰也搶不走!”


    吃早飯的時候,阿雅把天賜抱在懷裏,一直不肯鬆開,生怕這孩子長個翅膀飛走,老郎更是苦笑,看來以後不管孩子走哪條路,這阿雅都得要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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