劼城最大的碼頭叫做山海港,不用說,乃是屬於鎮海宗旗下,朱陶陽司馬劍公孫畫和徐琴都封印了自己的練氣修為,都是以肉身體魄出現的漢子,別管是稍微矮壯的的徐琴還是以青年公子出現的其餘三人,那股子力氣做不了假,能抬能扛。


    比如卸船,往港口倉庫運送糧食或者別的什麽,別人扛兩個麻袋,他們能扛四個,按照計件發工資,總要比別人多掙一倍還多,時間一長,那些以出苦力為生的勞工便有些佩服了,隻是,還有些不屑,不屑的是,那個小子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老子是無雙商行總掌櫃他哥,別拿豆包不當幹糧。


    那麽能,你咋不上天呢!


    這一天,哥四個坐在一起吃著幹饅頭,吃的就像被噎住的大白鵝,脖子一抻一抻的。有一些熟悉了的勞工就坐在他們身邊,好像很喜歡聽朱陶陽吹牛逼,當做稀飯稀粥,幹饅頭也變得順溜一些。一個幹瘦的小個子看著吹的滿嘴飛出饅頭沫子的朱陶陽,譏笑:“哎,姓朱的,你那麽牛逼,怎麽還來碼頭扛大個?那無雙公子不是你哥們兒嗎?人家嘴角拉拉的口水,都能解饞三五天,怎麽你混的這麽慘,作為哥們兒怎就不管你?”


    朱陶陽一巴掌拍到那幹瘦小個子的腦袋上,說道:“鬧掰了行不行?人會變的,要飯的做了皇帝,恨不得殺光了那些和他一起要飯的夥伴,為啥,丟不起那個人!”


    “我是要臉的,跟在別人後邊吃屁還要看臉色,是個人都抬不起頭。我跟在無雙公子屁股後邊,屁沒少吃,但是,我又得到了什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不當人子,不說別的,大凡我看中的姑娘隻要一見到我那兄弟,不用人家勾手,甚至不用一個眼神,就像狗皮膏藥一樣站在人家身上,我又剩了什麽?是那種被人厭棄的眼神,是那種恨不得離得遠遠的眼神。我算看明白了,靠誰都不行,靠誰也不如靠自己,誰有也不如自己有,兄弟,是不是這個理?”


    幹瘦小個子頻頻點頭。


    一群人都坐在這裏,一邊休息一邊爵著幹饅頭一邊聽著朱陶陽吹牛逼,有滋有味兒,朱陶陽指了指司馬劍:“我這個兄弟,耍一手好箭和好劍,劍箭雙絕,但是,在我那無雙兄弟那裏,都看不夠眼。所以,沒大本事的人,就別往大人物那裏混,不是一個檔次的人就別稱兄道弟,教訓深刻啊!”


    司馬劍頻頻點頭。


    說到動情處,朱陶陽把自己感動的有些哽咽:“十幾年啊,我將丹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我還拿人家當兄弟,人家拿我們當傻子!”


    “幹活了,吹什麽牛逼?”,監工走過來吧,一鞭子抽在朱陶陽身上:“你那麽牛逼,怎就不去拆了城主府?”


    “我幹啥要拆人家城主府?”,朱陶陽一把抓住鞭子,梗著脖子,“就算是朱大爺落魄了,總也好過你這個哈巴狗都不是的東西!”


    監工想要抽回鞭子,動了幾次卻動不了,好勝心起,“呦嗬?勁不小,敢跟爺叫板,打不死你!”


    監工放開鞭子,撿起一根鐵棒,在勞工們的驚呼中,呼呼啦啦的撲了過來,鐵棒“嗡”的一聲砸來,朱陶陽站起身,一個側身,然後一拳轟出:“你奶奶的,虎落平陽被犬欺,你個狗都不如的東西,也敢跟小爺動粗!”


    朱陶陽毫無花哨的直拳,正轟在監工的胸前,那監工被一拳打飛,一口血水噴出,在地上畫了一道彩虹。朱陶陽像瘋了一樣再一次撲出,司馬劍公孫畫和徐琴趕緊抱住朱陶陽:“公子,可不敢胡鬧,出人命是要坐牢的,消氣,一定要消氣!”


    朱陶陽這才冷靜下來,來到口吐鮮血的監工麵前,一把抓住那人的下巴,將他的臉轉過來麵向自己,將嚇得戰戰兢兢幹瘦小個子的衣襟撕下一塊,為監工擦擦嘴,問道:“疼不?”


    朱陶陽突然感覺神魂有如針刺,剛要抵抗,突然想起什麽,也突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轉圈翻白眼。


    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勞工們大驚失色也不知所措,紛紛湧過來,“咋的了?誰呀?”


    朱陶陽口吐白沫,感覺那直插神魂的針刺突然消失,長舒一口氣,癱坐在地,指著那個萎靡的監工,手指顫抖:“你,你居然對我用魔法!”


    監工強忍疼痛,用力擺手搖頭,朱陶陽看著司馬劍:“打他!”


    很多監工衝了過來,司馬劍趁著人還沒到跟前,踢了幾腳地上的監工,然後雙手舉過頭,憨憨一笑:“沒,沒打!”


    領頭的是一位光頭大漢,根本就沒有聽任何人的解釋,喊道:“打死他們,打死他們!”


    朱陶陽與三人對視一下,然後嘿呀呀撲上前:“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法律?”


    四人在監工人群中左一拳右一拳純以肉身之力一拳一腳的開路,硬是在幾十人群中晃晃悠悠而不倒,不過盞茶工夫,那些監工全部倒在地上,哀嚎聲一片。


    朱陶陽與司馬劍公孫畫徐琴並排站在一起,相互搭肩攏背,一條腿筆直,一條腿腳尖觸地,說道:“就算小爺落魄,也不是你們這些雜碎能招惹的,不開眼,也不大打聽,小爺走江湖的時候,你們還在這水坑裏裝王八蛋,坐井觀天,不是瞧不起你們,是真瞧不起你們!”


    痛快過了,朱陶陽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今天的工錢還沒結,晚飯還沒著落。


    於是來到那個領頭的光頭監工麵前,一把拉起,先是在一個嘴巴將領頭的打醒,然後,有啐了一口,說道:“給錢,我打你們一頓白打了?”


    領頭的終於知道眼前人根本就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強忍疼痛,哭喪著臉,說道:“爺,小的也是給人家看場子的,也沒幾個錢,再說,您看看我這穿著,身上也放不下錢啊?”


    朱陶陽看了看領頭的,身穿破爛馬甲,下身馬褲,根本沒有口袋,一副窮酸樣,一把推開,道:“誰兜裏有錢,請爺吃一頓,明天記雙工!”


    所有監工你看我我看你,都是窮苦人,誰舍得兜裏裝錢?再說,都是年吃年穿的,養活老婆孩子一大家子,哪像你們啊,吃多少喝多少!


    朱陶陽歎了口氣:“都是窮苦人,窮苦人何苦為難窮苦人?罷了,小爺餓一頓也餓不死,隻是,小爺不想在這兒幹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說夥計們,等爺混好了,回來找你們,有我一口吃的,保管有你們一口,記住啊,我叫朱陶陽,無雙商行總掌櫃楊無雙他哥!”


    幾個人在躺在地上和站在地上的人們的注視下,彼此相互扶持著走向遠處,看背影,有點落寞。


    劼城大街,初夏日暖,海風拂煦,美景如畫,但是肚子真餓!


    繁華的大街,一處酒樓,酒香四溢。


    朱陶陽看著酒樓,對其餘三人說道:“想想辦法,如何不花錢能吃一頓飯!”


    公孫畫嘴角亮晶晶,仰望酒樓,思索一番,抿了抿自己的頭發,又甩了甩,“我覺得,可以靠顏值!”


    朱陶陽對著公孫畫的腦袋甩了一巴掌,“我都沒這個自信,你覺得你能行?”


    公孫畫看了看朱陶陽,“我覺得,小雙公子行!”


    “二哥說得對,但是,我覺得,應該靠才藝,我撫琴一曲,技驚四座,可以換一頓飯錢!”


    司馬劍伸出拇指,“蒙上麵,把握性更大一些!”


    徐琴由衷點頭,“大哥說得對!”,果然取出一塊花布方巾,蒙在臉上,連同眼睛一起蒙上了!


    朱陶陽想死,生無可戀!


    徐琴果然祭出那把古琴,信手一彈,一個音符直飛酒樓,酒樓震徹,音符婉轉餘韻繞梁。


    朱陶陽在最後,司馬劍和公孫畫一左一右攙扶著瞎子一樣的徐琴,邊走邊彈,琴聲悅耳,引無數人駐足。


    朱陶陽跟在後邊,唉聲歎氣。


    酒樓觀海樓,有無數客人湧出酒樓,看著被攙扶的瞎子,瞎子彈琴,便走邊彈,在人們如癡如醉的目光中,進入酒樓。


    司馬劍和公孫畫一左一右端著古琴,徐琴站在中間,一曲未散,人已經進入酒樓,徐琴向周圍拱手,對司馬劍說道:“大哥,那句話是怎麽說的,在家靠親人出門靠朋友...有錢捧個錢場,沒錢捧個人場...還有,大哥,要不你呦嗬兩嗓子?”


    司馬劍抽出手,向四周拱手抱拳,古琴失去依托就要墜落在地,人們驚呼一番,卻發現那古琴卻無端懸浮在徐琴身前,徐琴再撥琴弦,一聲清脆的琴音如弓弦斷裂,發出“啪”的聲響,也打斷了司馬劍醞釀已久的情緒,懊惱回頭看了看徐琴,卻見麵罩下的徐琴嘴角一咧,再一彈琴弦,一道琴音劃出一道利刃之影向二樓某個地方一瞬而去,然後,劃過二樓回廊的欄杆,飛向某處房間的的大門,一切而過。


    朱陶陽已經閃身上了二樓。


    三人隨後跟上,去了二樓。


    某個房間,大門已經化為碎屑,朱陶陽站在門口,裏邊一張巨大的圓桌,坐了七八個人。


    朱陶陽看著主位上的宋金,麵孔不善,司馬劍公孫畫徐琴站在朱陶陽身後。


    宋金皺眉,但是並沒有起身,陪在宋金身邊的是一位公子哥模樣的花花公子,也皺眉,看了一眼宋金,對身邊人說道:“趕出去!”


    五六個人站起來,麵色不善,這四個不速之客打擾了他們的雅興。


    宋金擺擺手,對身邊的 公子抱拳:“這就是那幾個號稱無雙商行總掌櫃的屬下,領頭的那個就是朱陶陽朱公子!”


    年輕公子不屑的看了看朱陶陽,道:“無雙公子?這裏是北洲,是劼城!”


    朱陶陽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宋金,突然咧嘴一笑,道:“本公子拜訪城主府,即便是不收留也用不著將我等當狗一樣攆出來,在碼頭沒幾天,你們先後有三撥人前來試探,怎麽,現在有結論了?”


    年輕公子顯然沒有和朱陶陽理論的耐心,一擺手,然後看也不看朱陶陽,自顧自端起酒杯,細品慢飲。


    五六個人圍住了朱陶陽等人,朱陶陽信手一巴掌,將擋在眼前人扇飛,然後坐在桌前,抓過一根骨頭,旁若無人的啃了起來。


    司馬劍的人看見朱陶陽已經吃了起來,頓時喉結大動,左右開弓,將身邊的幾個人打飛,然後撲在桌上,一頓狼吞虎咽。


    奶奶的,終於有一頓飽飯了!


    宋金一動不動,年輕公子目光遊移不定,也沒管倒在地上的那些人,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朱陶陽一把抓住年輕公子的衣袖,將他摁在椅子上,端起酒杯遞給年輕公子,笑的有些瘮人:“城主有眼不識金鑲玉,你這個公子想必有些來頭,賞碗飯吃,如何?”


    年輕公子催動所有力氣,隻是不能動彈分毫,看了一眼無動於衷的宋金,咬牙切齒:“你可知道,我是誰?”


    朱陶陽輕輕拍了拍年輕公子的臉頰,賤嗖嗖的道:“討厭,猜也能猜的出來,莫非劼城第一大戶宇文家的公子?小生可不就是奔著你來的!給你個機會,收了小生,你可做城主!”


    朱陶陽放開年輕公子的肩膀,年輕公子頓時覺得渾身一輕,僅僅是那麽一瞬間,年輕公子感到自己在鬼門關溜達了好幾趟,冷汗止不住。朱陶陽將酒杯再一次塞到年輕公子手裏,與之碰杯:“來到劼城一個多月,早知道如此就不去那個城主府,幹脆到你宇文府走一趟,或許比現在強得多!”


    朱陶陽看著對麵穩坐釣魚台的宋金,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敦,酒水化龍,直奔宋金,宋金彈起一根筷子,直插酒龍,筷子和酒龍在桌子的上方暴裂,化為蒸汽四散。朱陶陽一把將桌子推向宋金,宋金身形後退,撞開身後的窗戶,縹緲而去。


    留下一道聲音:“宇文府膽敢收留這幾個人,便是與我宋某人為敵!”


    年輕公子愣了愣,繼而破口大罵:“你算個什麽東西?”,然後看向朱陶陽,說道:“從今以後,你就是宇文府的人了!”


    朱陶陽為年輕公子整了整衣領,又為他抿了抿頭發,突然一巴掌把他扇出酒樓:“你他媽又算老幾?”


    司馬劍看了一眼朱陶陽,唉聲歎氣:“好好的一個去處,一巴掌又打沒了,這脾氣,得改!”


    “大哥說得對!”


    “大哥二哥說的都對!”


    朱陶陽捂住耳朵,站在空空的窗戶前看向酒樓外的繁華鬧市,一步邁出,便消失在人流之中。


    司馬劍三人彼此看了看,趕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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