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落在一方庭院中,漸漸鋪白。


    身著道袍的陸玄和一襲紅衣的莊月紅,在這大雪之中,各自點住阿月的眉心和顱頂,猶如實質的漆黑劇毒被不斷抽出、燃燒。


    平原君和鄭安平走到這一方小院中時,瞳孔都微微一縮。


    他們看見了自己此行的目標,一身紅衣的莊月紅,如他們所料一般,被那中毒的少女牽製住。


    讓他們感到驚訝的,還是站在莊月紅身旁的那個道士。


    那是當日在介山,死在他們麵前的那個太學院的道士,此刻竟然活生生的站在這院中。


    陸玄微笑地望向走來的兩人:“又重逢了,兩位!”


    他笑得平靜從容,似乎迎麵走來的兩人不是過去置他於死地的的仇人,而是他的朋友。


    他的這副神情,令莊月紅不禁抬頭看他一眼,但沒有問任何話。


    平原君眼神微凜,看了眼鄭安平,卻在後者的眼中看到近乎同樣疑惑的神情。


    鄭安平像是迅速從震驚中擺脫,若有所思的說道。


    “範雎真是好手段,竟有如此高妙的假死逃生之術......”


    平原君饒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輕笑,緊接著望向陸玄。


    “無所謂是什麽手段,更無所謂是誰的手段了。”


    “一會等事情了結,本君會親自斬殺此子。”


    一旁的鄭安平仍然麵無表情,像是不為所動。


    陸玄的表情霎時間顯得有些難看,心中暗暗記上一筆,晚年送溫暖名單+1,而手上仍在替阿樂祛毒。


    平原君盯著陸玄看了一會兒,不再多言,而是將視線投向盤坐在地的莊月紅。


    “月紅,我晉國虒祁之宮的救死之毒,如何?”


    陸玄站在一旁,聽到這毒的名字,覺得的確挺貼切。


    想救中毒之人,就連莊月紅這樣的天人都被困於死境,的確是“欲救者,盡死”之毒。


    莊月紅緩緩睜開眼睛,看了平原君一眼,臉上浮現一抹譏笑。


    “趙勝,你當年未成道時,就喜歡玩這些下三濫的招數。”


    “沒想到如今得證天人,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平原君被莊月紅這樣貶損,卻也不生氣,而是背手看著對方,語氣中帶著一絲感慨。


    “我們這一代,值逢大世,你我、魏無忌、黃歇,一代出了四個天人。”


    “若非你是女眷,其實我們四個才該稱作當世四君子,而不是被田文這個虛長數百歲的老家夥竊取美名!”


    聽到平原君的言論,莊月紅冷笑了一聲,嘴角掛著一絲不屑。


    “你若與我夫君同生於一代,以為自己還能活到今天?”


    平原君緩緩走到莊月紅的身前,看向她那張精致無瑕的臉龐,臉上浮現出陰鷲的笑容。


    “日後若有機會,我和田文自然會有一較高下的機會,到時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但今天,他有魏無忌和聶政陪著他,而我的目標,是你!”


    他緩緩的伸出手來,一道若有若無的符文在他的指間隱現。


    “不要抵抗,你應該清楚,我們的目標不是取你性命。”


    “隻要你束手就擒,你要救的這女孩,我自然也可以讓她活下來!”


    在如此短的距離裏,平原君可以清楚的看見,莊月紅和那道士兩人在同時處理少女體內源源不斷的黑氣。


    這毒是他親自從虒祁宮中求來,試驗過許多次,毒性他最為了解。


    此毒一旦入體,會瘋狂的繁衍滋生,需要一位他這樣級數的強者全力出手,方能維持著毒性生滅的平衡。


    而這更讓他對莊月紅感到輕視。


    這點毒性,莊月紅憑一己之力,竟然不能完全壓製。


    這也意味著莊月紅雖然晉升天人二重樓,但根基虛浮,與他相比,還相差甚遠!


    平原君的五指光文浮動,帶著強大的封禁之力按向莊月紅的頭頂。


    就在平原君的五指距離莊月紅的頭顱隻有幾寸距離時,她忽然抬起了頭。


    平原君的神情大變。


    他在這一瞬間,看到了莊月紅眼中的譏笑,和殺機!


    密密的雪花鋪滿小院的地麵,卻又在一瞬之間,如煙塵般蕩起散去!


    一身紅衣的女子一瞬間化趺坐為站立,在雪中如火,怒放盛大!


    平原君甚至來不及反應,已被一拳擊中胸腔,骨骼碎裂的聲音炸響,整個人倒飛而出!


    而以莊月紅站立之地為圓心,整座小院在頃刻間寸寸崩裂!


    而下一刻,她已如流星一般欺身上去,天地元氣頃刻匯聚,一道數十丈的紅色法身浮現在她身後!


    然而,出乎陸玄意料的是,失了先手、遭受重創的平原君,卻並非毫無還手之力!


    隻在倒飛的途中,一道金色的法身也出現在了平原君身後,並在頃刻間拔出了刀!


    雖然能察覺到金色法身的氣息有些萎頓,但顯而易見,這一戰已不是一時半會便能了結!


    隻是數息之間,整座孟嚐君府邸已被夷為廢墟, 所幸附近沒有民宅聚集,但也引起了周遭的百姓恐慌。


    莊月紅發出一道聲音:“趙勝!若想擒我,天上一戰!”


    緊接著,她衝天而起!


    趙勝嘴角帶血,麵色蒼白,眼中卻帶著狠色。


    “來!!”


    下一刻,金色的法身也尾隨其後。


    陸玄望著遠離戰場的兩人,心情卻跌入了穀底。


    他明白莊月紅沒有選擇。


    既然和平原君的戰鬥已經開始,便絕不能以薛成為戰場,否則必然生靈塗炭。


    但這樣的發展,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按照他的預想,莊月紅一擊重創平原君後,局麵就已經徹底翻轉,平原君就算沒有徹底失去戰力,也該十去七八。


    而現在這個情況下,莊月紅是跟平原君去高天上作戰了,但他陸玄,卻麵臨著一個天大的難題。


    陸玄的手指,仍點在阿月的眉心!


    從看清楚莊月紅的治療手段後,陸玄就確信了一個事實:他上他也行。


    莊月紅能以天人真氣,將抽取的劇毒在指尖燃燒。


    而陸玄的辦法更直接、更粗暴,直接將劇毒抽到自己體內!


    係統在腦內已經響了數十遍。


    “叮!檢測到宿主受到毒素攻擊,生命安全受到嚴重威脅,現為宿主清除負麵狀態......”


    “叮!檢測到宿主受到毒素攻擊,戰力施展受到極大限製,現為宿主清除負麵狀態......”


    ......


    “叮!檢測到宿主受到毒素攻擊,戰力施展受到極大限製,現為宿主清除負麵狀態......”


    隨著係統一直叮個不停,陸玄覺得自己吸收的速度已經漸漸超過了劇毒在阿月體內繁衍的速度。


    但這就像是經典的蓄水池放水問題。


    阿月的身體是一個蓄水池,原有毒水100升,每分鍾能造出10升,陸玄每分鍾抽走20升。


    不用問也知道,十分鍾就能抽幹。


    可前提是,陸玄得有十分鍾!


    鄭安平,正站在對麵,似笑非笑的望著陸玄!


    平心而論,陸玄麵對鄭安平,雖然上一次有被一擊秒殺的記錄,但那是因為平原君堵在身後,他有一心求死的成分。


    此時此刻,尤其是在得到了莊周真傳後,陸玄再麵對抱樸巔峰的鄭安平,不說打得過,但全身而退,十有八九是沒什麽問題的。


    可全身而退的前提,是他要能跑!


    此時此刻,他手上提溜著一個隨時可能咽氣的蘿莉,身後還趴著一個因為給愛人投食了毒藥、精神瀕臨崩潰的舔狗正太。


    這種局麵下,他跑不了。


    重重地歎了口氣,陸玄看向鄭安平,想求他寬限自己十分鍾,至少能讓他把手裏蘿莉的命保住。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張嘴,鄭安平已經笑眯眯的開口。


    他說話的表情隻是中等程度的平易近人。


    “趙勝剛才說,他要親自殺你。”


    但他的話語,令人在寒冬如沐春風。


    “所以,我就不動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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