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勝一臉笑意,衝著天劍等人說道:“一把老骨頭了,今日一折騰,難免又折損了數年壽元。你等好自為之,都去吧!”他嘴裏說得極緩,可手上卻一點不慢,隨手一招,便將一個弟子抓在了手中,跟著騰空而起。徐長老一驚,急忙喊道:“太上長老,你這是何意?為何帶走我的弟子?”


    隻聽半空有人說道:“你的弟子不錯,老夫帶回去指點一番。”眾人尋聲張望,可哪裏還瞧得見半個人影。燕於飛忽覺騰雲駕霧,還沒等他掙紮,便到了一處山洞前,細看之下,正是機緣堂無疑。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的說道:“公孫師兄,怎地把這小子帶來了?我還想著多清淨幾日。”公孫勝沉聲道:“你都清靜了幾百年,下半身已然入土半截。若是再昏昏沉沉睡上幾年,我萬劍宗可真要煙消雲散了。”


    燕於飛早就聽出了那蒼老的聲音,急忙恭聲道:“老前輩,原來你也是元嬰修士?弟子可太失禮了。”說著俯身就拜。公孫勝當下走進了洞內,燕於飛一臉猶豫,不知該不該跟上去,便在此時,那蒼老的聲音說道:“既然都到了洞口,那就進來吧!”


    “多謝前輩,多謝太上長老!”燕於飛當即追了上去,隻見那位老人家一臉慵懶,隨手一指,說道:“公孫師兄,幾百年未見,你就隨意坐吧!”公孫勝席地而坐,跟著示意燕於飛坐在他身旁,而後說道:“師弟,那天書的殘卷可曾參透一二?都近千年了,那些老東西一個個都塵歸塵土歸土,如今就剩下了你我這兩個老不死的。”


    燕於飛一驚,心道:“原來隻剩下了兩位太上長老!”便在此時,又聽睡真人說道:“公孫師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慵懶,哪會有此造化?不過這小子不錯,或許有此機緣。”說著看向了燕於飛,問道:“小子,你可是個極境?”公孫勝一臉笑意,搶著說道:“他若不是極境,老夫又何必帶他來此?”二人不等燕於飛應聲,突然齊聲大笑。


    幾息後,公孫勝又道:“這興許便是氣運,可惜你我無緣。”睡真人歎了口氣,說道:“既然明知如此,師兄又何必介懷?”燕於飛一臉疑惑,卻又插不上話,但他也聽明白了,眼前這兩位元嬰修士並沒有惡意,似乎有心成全自己。


    果不其然,隻見睡真人掏出了一張破舊的獸皮,說道:“小子,你且瞧瞧!”說著遞了過來。燕於飛也不客套,恭恭敬敬的接在了手中,跟著展開,兩眼盯著手中的獸皮,一眨不眨。隻見獸皮上都是稀奇古怪的符文,燕於飛瞧了半天,連連搖頭,心想:“既然睡真人都沒能參透,我自是不必貪心了。”便在此時,他突然心頭一動,隨手從乾坤袋內取出了一個傀儡,這正是從啞奴手中奪來的。


    公孫勝和睡真人一臉驚訝,一眨不眨的看著那傀儡,隨即又麵麵相覷。原來那傀儡上的符文竟和殘卷上的極其相似,隻不過都瞧不明白罷了。燕於飛沒有隱瞞,張嘴便將傀儡的由來道了個清清楚楚,而後看著公孫勝和睡真人,等著他們二人示下。


    便在此時,忽聽洞外有人清了清嗓子,喊道:“太上長老,弟子天劍有要事稟告。”睡真人向洞口瞟了一眼,並沒有應聲,隻聽公孫勝說道:“老夫已知你的來意。三日後,讓他們都過來,瞧上一眼《極道天書》的殘卷。但隻有一炷香的時辰,一切各憑機緣。”隻聽洞外腳步聲響起,隨後寂靜無聲,想是天劍真人已然遠去。燕於飛收回了心神,又琢磨了起來,突覺識海中一動,那小黑種子懸浮而起,連帶著那三片葉子不停搖晃。


    霎時間,燕於飛心頭一驚,隻見符文閃爍,似乎都在他識海中一般。幾個呼吸後,他索性凝神靜氣,兩眼一閉,片刻間,那些符文一個個都記在了心頭。公孫勝一臉驚訝,睡真人亦是如此,二人對視了一眼,便自顧自的閉目調息,不再言語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燕於飛突然睜開了雙眼,臉上又驚又喜,眼見兩位太上長老都在閉目養息,便輕聲說道:“那《極道天書》殘卷上的都是失傳已久的符籙之術,傀儡上的乃是幾段咒語,另有傀儡秘術。”他等了幾息,見兩位太上長老都沒有作聲,便又說道:“咒有二法,‘清心咒’可除憂愁;‘鎮魂咒’可避輪回。”話音剛落,便見睡真人睜開了雙眼,歎了口氣,說道:“築基不過三百、金丹也就千餘、元嬰也難逃三千歲月。老夫自知壽元將近,隻是一聽到失傳已久的符籙妙法,忍不住便想瞧上一眼。”


    燕於飛點了點頭,隨手拔出赤霄劍,便在石壁上畫了起來,他畫得極慢,但睡真人卻看得如癡如醉,不時手舞足蹈。也不知過了多久,燕於飛突然收劍退在了一旁,眼見睡真人還沒回過神來,隻得默不作聲的等著。公孫勝早就睜開了雙眼,但他對符籙之術提不起半分興致,眼見燕於飛在一旁等著,便問道:“那咒語如何?還不說來聽聽。”燕於飛不敢怠慢,當即輕聲念出了咒語,公孫勝忽喜忽憂,沉思了半響,突然歎了口氣,說道:“老夫不甘就此坐化,當年也曾去過三島十洲。怎奈仙途茫茫,氣運斷絕,當今之世,再無洞虛之境。”眼見燕於飛似懂非懂,便續道:“遙想當年,仙、魔、巫、妖橫行,洞虛修士遍地,但不知是何緣由,突有一日,那些大能氣運枯竭,一個個身消道損。”


    燕於飛越聽越糊塗,心頭慌亂,暗道:“莫非終究難逃一死,世間已然無仙?”便在此時,忽聽睡真人哈哈大笑道:“老夫也算不枉此生,問世間,何人能了卻心願?老夫知足了!”他嘴裏大笑,手上也沒閑著,隻見疾風大作,石壁上的符文紛紛碎裂,了無痕跡。公孫勝跟著哈哈大笑,半晌後,這二人終於停了下來。燕於飛猜不透二人的心思,隻得在一旁怔怔的看著,隻聽公孫勝說道:“小子,等你也活上了三千年,便什麽都看透了。世間的名利,不過是天道輪回,時候到了,終究是塵歸塵土歸土,誰也躲不過。”


    睡真人一臉笑意,說道:“恭喜師兄,你終於放下了執念,如今也可以安心等死了。”公孫勝“呸”了一聲,道:“你我已然是一把老骨頭,死了就死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可我萬劍宗又當如何?那一群徒子徒孫,一個個道貌岸然,真是該死!”一聽此言,燕於飛不由得一臉尷尬,心頭自是不服,頓時想到了師父和徐焰等一眾同門,跟著又想到了冷靈秀師徒、李撼山、天拙道人等一幹人。公孫勝見此,便又說道:“罷了,倒也有幾個看得中眼的。可惜悟性太差,比起我等當年,那可是雲泥之別。”


    燕於飛鬆了口氣,他自是不願有人辱沒了自己的師父。這時又聽睡真人說道:“前幾日來了個小丫頭,她倒是不錯。似乎還有幾個丫頭也將前來機緣堂,隻是不知悟性如何?”燕於飛一臉歡喜,心知睡真人口中的小丫頭定是伊冉冉無疑,其他幾個丫頭,自然便是冰清玉潔四人。就在這時,公孫勝轉身走向了洞口的方向,隻聽他緩緩說道:“那些道貌岸然之徒也該到了。老夫可不願自尋苦難,這就尋個風水寶地去了。”沒等話音落下,已然沒了影子。


    睡真人歎了口氣,嘀咕道:“老夫又何曾願意自尋苦惱,奈何你是師兄。罷了,讓你先走一步又何妨。”燕於飛一臉驚訝,心頭不由得黯然神傷,可嘴裏卻啞口無言。這時又聽睡真人說道:“小子,你也別發愣了。那些貪婪之輩轉眼即到,你也替老夫分擔分擔,這就拿著殘卷滾出去,好讓他們都瞧個清楚。”燕於飛“嗯”了一聲,隨手收了傀儡,拿著殘卷走向了洞口,卻聽睡道人續道:“記住,隻給他們瞧上一炷香的時辰,而後便毀了它。反正也沒人瞧得明白,又何必留下禍害。”


    燕於飛心頭一驚,隨即猜到了睡真人的心思,暗道:“果然是人老成精,一眼便看穿了禍福。”他急忙應聲道:“是啊!既然沒人瞧得明白,確實留著沒用。”話是這麽說,但燕於飛卻心存感激,心知此乃無奈之舉,自己日後更是不能泄露了半句,以免惹禍上身。不多時,他便到了洞口之處,隻見人影閃動,三三兩兩落到了眼前,當先之人正是天劍真人,在他身後緊跟著三人,均是一襲道袍。


    眼見有人擋在了洞口前,天劍真人當即止步,說道:“太上長老,諸位道友都來了!”說著依次指著身旁的三人續道:“這位是天道宗的道一真人,那位是昆侖的三寶道人,還有一位是火神宗的純陽道人。”那三個道人齊聲說道:“貧道稽首了!”幾息後,又見數道人影到了近前,來人正是天衡和天陽這兩個道人,二人身後緊跟幾道人影,正是天道宗的李無癡、趙無貪、錢無疑,孫無嗔、晏無慢這五個道人。


    燕於飛打量著來人,嘴裏一聲不吭,又見各派的弟子紛紛急趕而來,不由得哼了一聲,這才沉聲道:“參見宗主、拜見各位前輩!太上長老有言在先,今日隻有一炷香的時辰,還請各位趕進了。”天劍真人一臉不悅,眼見燕於飛並沒有閃開的意思,便問道:“殘卷何在?還不趕緊取來!”眾人都盯著燕於飛,一臉的焦急。燕於飛暗暗發笑,隨手展開了獸皮,高聲道:“天書的殘卷在此!”


    天劍真人滿臉堆笑,嘴裏說道:“天陽師弟,還不上前。”天陽道人“嗯”了一聲,跟著上前了幾步,便在此時,忽見燕於飛連連後退,喊道:“天陽師叔,你點香便是。這殘卷還是由弟子拿著,不勞煩你大駕了。”天陽道人臉色一沉,眼見天劍真人點頭示意,急忙從乾坤袋內取出了一大把高香,隨手點上了一支,道:“諸位師侄,哪四位先瞧上一眼?”一聽此言,燕於飛不禁一愣,隨即便心知肚明,心道:“果然是費盡了心機!”如今各派弟子分別前來參悟殘卷,那可就是好多個一炷香的時辰,但這也無可厚非,之前可沒有明言,定要所有弟子一起參悟。


    便在此時,隻見吳忍當先而來,歐陽存道緊跟在後,另有一個道人和紅衣少年徐徐而來。四人一到近前,齊齊盯著了燕於飛手中的殘卷,兩眼一眨不眨,臉上卻是陰晴不定。燕於飛看了眼天陽道人手中的那炷香,暗道:“這還真是燒高香了,竟然有半人之高,不知何時才能燃盡?”心念及此,不由得一臉不悅,卻又無可奈何,眼見吳忍四人沒完沒了,索性盤膝而坐,殘卷席地,任由他們瞧個清楚。如此一來,天陽道人也是看得清清楚楚,他自是不會錯過,兩眼一瞪,再也挪不開了。


    天衡道人一臉懊惱,心想:“這回可便宜了天陽了,貧道怎地便宜了他人?”原來正道各派約定,合力趕走邪門歪道後,四派一同派遣弟子參悟殘卷,所有的金丹修士卻沒這機緣。天劍真人神色古怪,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便占這便宜,可機緣難得,他又豈能甘心?其他幾個金丹修士的臉上均是陰晴不定,他們自然想過搶了殘卷就逃,但一想到洞內的元嬰修士,哪裏還有膽子。


    吳忍一臉疲倦,眼見那高香隻剩下了一半,不禁心頭慌亂,忍不住打量了其他三人一眼,眼見他們鼻尖冒汗,臉色鐵青,頓時鬆了口氣。又等了許久,那炷高香終於燃盡,吳忍歎了口氣,轉身退了回去,其他三人也是如此,但各派的弟子不明所以,一個個滿臉好奇,更有人連聲追問。


    燕於飛看了眼天陽道人,見他一臉苦惱,便出聲提醒道:“師叔,該點香了!”天陽道人如夢初醒,急忙又點了一炷香。天衡道人眉頭緊皺,眼見吳忍徒勞無功,不由心急如火,又聽燕於飛出聲催促,當即心頭一動,喊道:“徐焰,你趕緊上去瞧瞧!”


    徐焰徐徐走上前來,眼見無人再上前一步,便問道:“各位道友,何人隨我一同上前?”連問了數聲,也不見有人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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