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邊境,在收到大將軍張朋業的來信後,趙衝等人懸著的心終於是放下了,原本他們還擔心將軍回殷都會遭遇不測,現在來看是他們想多了,張將軍回去後不但沒有受到責備,反而是受到了陛下嘉獎。


    高昌就這麽容易的放過了禁衛軍和張朋業,這小子能這麽大度的?寧延心中表示嚴重的懷疑,但從張朋業的回信來看,這信上的字跡確實是出自張朋業之手,是他的親筆信無疑,這倒是讓寧延明知道不對但卻找不出來哪裏不對。。。


    禁衛軍著急返回殷都,寧延本打算讓飛鴻在殷都查查看,看張將軍回去後是不是真的受到了高昌記功賞賜,確認之後再讓禁衛軍回去;但趙衝等人回京心切,收到信第二天便要啟程返回。


    寧延讓徐天亮給禁衛軍將士帶了不少吃食和新製的鎧甲,也算是盡了自己的地主之誼,南下之日,趙衝找到寧延此行,這是趙衝第一次近距離的感受到寧延的個人魅力,這一戰也讓他明白了朝廷對定州和寧家的偏見,告別之時,趙衝說自己回去後一定要讓百姓知道定州真實的樣子。


    寧延聽後自己都笑了,他並不在乎世人怎麽看自己,因為他相信後世百姓自會看的明白,倒是禁衛軍,現在回到殷都後,什麽都不說才是最好的。


    禁衛軍走後第三天,陳令樞,林北陽等將軍帶著定州軍將士出現在了平牢關邊境,迎接他們的正是寧延。


    在外征戰兩年,當再度踏上故鄉土地,定州軍的將士有的高興到唱起家鄉小曲,有的在一旁附和跳舞,還有些更是激動的眼淚直流,泣不成聲。


    站在平牢關城下的寧延騎在馬上,靜靜的看著遠處歸來的將士,不言不語。


    寧延眼中還是兩年前定州軍將士意氣風發出征北上的畫麵,兩年了,一半將士犧牲在了北蠻,帶回來的屍骨連一半都沒有,寧延目光悲憫,是傷心,更是自責。


    到了平牢關就是回家。


    。。。


    定州,蒼同城,寧府。


    今日的寧府格外熱鬧,為了迎接寧延凱旋歸家,虞兮檸一大早就開始收拾寧府,為數不多的下人丫鬟在九九和呂廂的帶領下有條不紊的打掃著院子,虞兮檸知道寧延不喜歡太過折騰,所以她並沒有像過年那樣大張旗鼓的張燈結彩,但就這麽一個簡單的打掃都讓許久沒有笑聲的寧府顯得格外熱鬧。


    院子中央,一個小男孩邁著小腿拿著撥浪鼓在院中肆意奔跑,一邊跑一邊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院中幹活的下人看到自家少公子這麽撒歡臉上也是難以掩蓋的笑容,一個個看著小公子跑來跑去,眼裏滿是欣喜,同時又生怕少公子摔倒磕著了。


    四五歲的孩童正是調皮之時,寧延的兒子也一樣,虞兮檸是一路小跑的跟在小念念身後,一邊追一邊喊,“念念,跑慢點,娘追不上了。”


    小孩子停下腳步,圓潤的臉蛋像個蘋果一樣,嘟著嘴說道,“娘你快點,我爹就要回來了!”


    虞兮檸無奈搖頭,“娘知道,咱們就在院裏等著,你爹就會回來了。”


    小男孩吐了吐舌頭,“我不!我要去門口。”


    說完小念念就轉身往家門口跑去,看著外麵來來往往的人群,小念念怯生生的退了回去,一個人坐在門檻旁的石墩上,擺弄著撥浪鼓,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往來的人群,尤其是穿著白衣服的男子,娘說爹喜歡穿白色,不管是否出門都會穿一身白衣服。。。


    每一個路過寧府門口的白袍男子小念念都會多看兩眼。


    可是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一個穿白袍的男子朝自己家門口走來,漸漸的,小念念有些傷心,低頭擺起了撥浪鼓。


    小念念擺動著撥浪鼓,發出咚咚咚的脆響。


    突然眼前出現一片陰影蓋在小念念身前,“小家夥,你在這等誰呢?”


    小念念抬頭看去,是一個穿著白衫的男人,這是他父親嗎?應該不是吧,娘說他爹長得可好看了,是書裏說的那種讓人看一眼就挪不開眼睛的好看,看麵前的男人又黑又醜,一看就不是自己的爹。


    “我等我爹呢!”小念念抹了抹掉下的鼻涕,繼續低頭搖著撥浪鼓。


    男子俯下身子,半跪在小念念麵前,抬手替他抹去流下的鼻涕,輕聲問道,“你等你爹多久了?”


    “一下午。”小念念嘟著嘴說道。


    “等這麽久了都!”


    “不算久,我娘等了兩年呢!”小念念抬頭瞪眼反駁道。


    男子先是一愣,接著問道,“你兩年沒見你爹,你知道他長什麽樣嗎?會不會他來了你都不認識啊。”


    小念念撅著嘴說道,“我娘說了,我爹長得很好看,和你一樣喜歡穿白色衣服。”


    男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娘就這麽和你說啊。”


    小念念點了點頭,“不過我爹到現在還沒回來,我娘都等著急了。”


    “你是不是也想早點見到你爹啊!”


    小念念刷一下紅了臉,點了點頭。


    男人笑了笑,或許是覺著蹲著不舒服,幹脆直接坐在了地上,“好好好,你個小家夥真有意思,這樣,我們玩一個遊戲怎麽樣?”


    小念念一下子就來了興致,“玩什麽啊?”


    “這樣,你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喜歡什麽,我就幫你找你爹怎麽樣?”男子看著小念念說道。


    “不,我娘說了不能隨便告訴陌生人我叫什麽,我不能告訴你,不過你可以叫我念念,這是我爹給我起的小名。”小念念搖了搖頭,“阿嚏!”


    小念念打了個噴嚏,男子趕緊脫下自己的披風給小念念披在身上,“念念是個好孩子,為了獎勵你,我決定陪你一起等你爹好嗎?”


    “嗯?”小念念小腦袋一歪,眼珠子一轉,“可你又不認識我爹。。”


    “我知道啊,你不是剛剛說了,穿著和我一樣的白袍,長得好看的。”


    “好吧,你你可要看仔細了。”


    “行!”


    知道兒子在等他爹的虞兮檸看到天色漸晚,擔心小念念穿著單薄受寒著涼,便拿了一件棉袍準備給兒子披上,結果她剛到門口便看到一男子在和自己兒子說話,一時間情急的她趕緊跑上去準備去喊回兒子,但當他看清席地而坐在兒子麵前的男子後又瞪著眼睛愣在了原地。


    看著男子幫小念念擦鼻涕,坐在小念念身邊,小念念披著他的披風,這件披風的衣角還有一個寧字,是當年寧延北征之時她特意給寧延縫的,北地苦冷,一件披風雖解決不了大問題,但也算是件遮風擋雨之物。


    虞兮檸紅著眼睛一步一步的朝外走著,臨近男子,她卻不敢走了,眼淚順著眼角止不住的往外流,在不遠處,一輛馬車就停在路邊,馬車旁的莊十月看到虞兮檸後恭敬行禮。


    正在等父親的小念念回頭一看,母親就在身後,當即起身笑著衝向虞兮檸,“娘,你怎麽也來了,也是等我爹嗎?”


    男子也起身回頭看去,看著眼睛通紅的虞兮檸,自己也忍不住紅了眼睛。


    虞兮檸忍著淚意看著男子,像個委屈多年的孩子,一邊點頭一邊說道,“是,娘也來等。”


    小念念高興的拉著寧延的手來到虞兮檸身邊,“娘,我認識了一個叔叔,他也在陪我等爹,他叫。。”


    小念念想起還不知道男子名字,就看著男子眨眼問道,“叔叔,你叫什麽啊?”


    男子深呼吸一口氣,看著他們母子一字一頓道,“寧延!”


    小念念一下子就鬆開了寧延的手,跑到虞兮檸身邊抱著母親的腿嚎啕大哭,“娘,他騙我,他不是叔叔,他是我爹!”


    孩子的哭聲讓寧延淚水不停的往下流,他很想忍住,但眼淚就是怎麽也停不下來,虞兮檸再也繃不住了,俯下身子抱緊小念念,“娘知道,他就是你爹,寧延!”


    寧延低下頭顱,將他們母子擁抱在一起,輕輕吻在虞兮檸額頭,“對不起,是我讓你們母子倆受委屈了。”


    “別說這些,回家了就好。”虞兮檸摟著寧延,哽咽道。


    寧延回家了!其實隔著很遠他就看到了坐在門口的小念念,並且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小念念,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出現回到小念念身邊,讓他能接受這個兩年不在身邊的爹,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即便兩年未見,小念念的心中他這個爹還是第一位,虧欠與愧疚這讓他一時之間不敢承認自己是寧延。


    不過接下來小念念的話卻是讓他們夫妻倆哭笑不得。


    “娘,你也騙我!”


    “娘哪裏騙你了?”


    “你不是說我爹長得很好看嗎?”


    “是啊!啊?嗯?”


    寧延永遠不會忘記第一個說自己醜的人竟是自己兒子。


    。。。


    寧延回到定州後仍是閑不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找來徐天亮和顧毓棠,先是感謝徐夫人北蠻皇城救命之恩,隨後便是安排關於犧牲將士的善後事宜。


    寧延明確表示,將士的陣亡撫恤金必須發放到他們的直係親人手中,若是有人敢貪汙這筆錢,不管是誰,一律斬首。


    同時寧延還讓徐天亮起草一份關於定州軍犧牲將士的法令,凡家中直係三代有從軍犧牲者,直係三代終身免除賦稅。


    在定州,寧延給了軍人前所未有的尊嚴。


    安頓好定州軍將士之後,寧延便開始著手處理其他瑣事,一年前的蒼同城行刺案也該提上日程了。


    從徐天亮拿來的卷宗上可以看出,行刺案是由北蠻國相私自謀劃的,本是想利用寧延和樂秦的矛盾讓樂秦背這個黑鍋,但好巧不怕碰到的樂秦也是個人精,轉手將這件事交給了殷都黑市,殷都黑市與寧延又有特殊交情,譚老大擔心黑市不接會有別的殺手前往定州,於是便接下了刺殺任務。


    之後就是在寧楓和徐天亮的安排下,給殷都來了一個障眼法,讓樂秦和孫成盛都以為刺殺失敗,寧延留有後手,可其實這刺殺一事連發生都沒有發生。


    “好在是二哥足夠冷靜,配合譚姑娘處理好了這事,一旦兮檸和念念出事,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合上卷宗的寧延現在回想起還是有些後怕。


    徐天亮微微頷首,“或許這就是天意。”


    “北蠻之事已定,現在該著手殷都了。”寧延沉聲說道。


    提到殷都的時候,徐天亮和顧毓棠臉色都嚴肅了不少。顧毓棠開口道,“公子,根據飛鴻宋堂主的來信,這兩年樂秦除了皇宮和自家府邸之外幾乎沒去過任何地方,朝廷的重心也在中原旱情和西南諸州身上,倒沒有給我們造成太大的麻煩。”


    徐天亮接著說道,“說到這個,我還得說兩句,中原旱情卻是嚴重,聽流亡來此的百姓說,為了找口吃的,許多村子甚至鎮子都走空了,一些情況稍微好點的城鎮倒是還能撐一會,可若是朝廷一直想著以賑災撥糧來緩解旱情,治標不治本,旱情隻會一年比一年更嚴重。”


    “這些新上任的官員都是剛從國子監畢業的學子,平日裏雙手不沾陽春水的,他們懂什麽。”寧延無奈說道,“高昌也是有苦說不出,他所寄予希望的國子監年輕官員並未給他的政治帶來希望,反倒是讓百姓越過越糟。”


    “當年魏正醇,於公明這些新政大臣不也是國子監所出,同樣是年輕當政就大權在握,為何兩者結果卻差這麽多?”徐天亮不解問道。


    寧延想了想,起身解釋道,“當年於兄和魏兄提倡新政,主張年輕官員參政是為了給朝廷注入年輕活力,其目的在於革新,讓朝廷政治清明,國庫充盈,讓百姓日子能夠過得更好;但當今天子大肆主張任用國子監官員,裁撤老官員是出於政治目的,在於快速更換前朝官員,配置自己的班底,二者目的不同,最後的結果自然也就不同。”


    顧毓棠頗為認可寧延的話,“這麽下去的話,大奉早晚要毀在這些書呆子手中。”


    三人說話之時,莊十月帶著飛鴻密信急匆匆闖了進來,“公子,飛鴻加急。”


    寧延看完後怒氣直衝天靈蓋,直接將信拍在桌子上怒吼道,“天子無信,何以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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