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聞言,頓時張大了嘴。


    他之所以反對官學,這是個繞不開的問題,他也是經曆了排擠和苦難,才心灰意冷,與郭教諭大吵一架,然後回了碗口鎮當個教書先生。


    然而,在他看來無解的問題,唐寅竟然說,“此事易耳?”


    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莊墨寒則是笑道。


    “小子,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唐寅微微一笑。


    “那些人,反對官學,無非是怕農家子弟搶了他們的身份地位,”


    “咱們可以換一個角度想,官學隻要考上童生,便不再讓他們在官學,而是去縣學,繼續之前的模式,”


    “如此一來,大多數人,便不會去參加科舉,既不參加科舉,就不會有人反對了!”


    唐寅用的是應試教育的思想,到了高中,便各憑本事,有讀書能力的,就去上大學,沒有的,就老實回家吧。


    沈文聽到是這麽個“易耳”法,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唐大人,你這是什麽建言,簡直臭不可聞,”


    “考上童生就不讓讀了,有何用?”


    “怕是官學都沒人來蒙學了!”


    唐寅聞言,不由得看傻逼似的看著他。


    沈文頓時氣惱道。


    “這麽,難道我說的不對?”


    唐寅扯了扯嘴角,正要回答。


    一直在那笑眯眯的莊墨寒,卻是笑著解釋道。


    “沈訓導,官學裏蒙學出來的孩童,或許大多數人,考不上科舉,”


    “然而,能夠識文斷字,那也是人才啊,將來當個賬房先生,書畫替寫,也是謀生之路,”


    “就算回村務農,日後縣衙出個告示,朝廷下個旨令,也有人看得懂,傳給其他村民,更好的理解旨意,你說是不是?”


    沈文聞言,頓時臉上表情一滯。


    在他看來,讀書科舉,便是一體的,倒是從來沒有想過,蒙學讀書,竟然還有這麽多好處。


    頃刻間,沈文對官學的意義有了重新的認識。


    沈文站直了身子,盡力的抹平身上衣裳的褶皺,朝著莊墨寒深深的鞠躬行禮。


    “閣老,唐大人對下官的評語中肯,下官確實胸懷不若也,”


    “官學之重,重於泰山,教授天下百姓,識文斷字,讀書明理,”


    “下官心胸狹隘,看不透陛下和閣老的用意,”


    “下官對官學多有抨擊,實在汗顏,”


    “下官想請閣老再給一次,為官學出力的機會!”


    沈文一番馬屁,頓時讓莊墨寒哈哈大笑起來。


    “沈文啊,你心係百姓,老夫看在眼裏,些許瑕疵,那也無傷大雅,”


    “汝能及時回頭,老夫很是高興,”


    “即日起,你便是淮縣教諭,負責淮縣的官學籌建,如何?”


    沈文聞言,頓時大喜。


    然而,唐寅卻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失望之色。


    唐寅不動聲色的附和撫掌恭賀。


    隨後,幾人又就這官學討論了一番。


    莊墨寒這才帶著眾人離去。


    回去的路上。


    唐寅忍不住朝著莊墨寒問道。


    “莊師,沈文此人,心機頗重,您為何還要用他?”


    沈文看似有隱士之風,其實今天一直在裝清高,既然知道他們的身份,又裝作毫不在意,最後又跪求原諒。


    陶淵明會幹這種事?


    種種跡象表明,這貨,早就在等著莊墨寒來找他,唐寅甚至懷疑,他早就知道郭教諭會出事,這才跟他大吵一架,然後隱在碗口鎮教書。


    莊墨寒聞言,卻是哈哈一笑。


    “小子,今日老夫就給你上一課!”


    “這沈文,雖然有些小心思,然,才學還是有一些的,尤其是對官學知之甚深!”


    唐寅點了點頭。


    這一點他還是承認的,沈文對官學的認識,雖然不夠全麵,但是能看的出來,有認真研究。


    莊墨寒見狀,繼續說道。


    “用人之道,不在其行,而在其能,”


    “若是對官學有好處,老夫用他又何妨?”


    說到這裏,莊墨寒又話鋒一變。


    “然,此人雖有些小聰明,卻不堪大用,一縣之地足矣!”


    唐寅頓時明白了過來。


    老家夥精明的很,早就看出了沈文的小心思,最後給官的時候,也隻是讓他當了個淮縣的教諭。


    難怪沈文方才那一臉失望的表情。


    估計這貨,此刻正在咒罵莊墨寒不能慧眼識珠呢?


    這就是耍小聰明的下場。


    想到這裏,唐寅也笑了起來,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莊師英明!”


    莊墨寒笑著搖了搖頭。


    “成大事者,必虛懷若穀,”


    “若是沒有大胸懷,事情就會往小了辦,就算才學再高,也終究是成不了大事!”


    唐寅聞言,朝著莊墨寒拱了拱手。


    “學生受教了!”


    莊墨寒頓時捋了捋長須。


    “此間事了,你跟著老夫去一趟浙省,”


    “明日一早便動身!”


    唐寅聽到這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明日一早動身去浙省?”


    莊墨寒點了點頭。


    “此番來淮縣,雖有些波折,老夫卻也知道官學,還有不少問題,”


    “今日找這沈文,老夫收獲頗豐,老夫今日便整理好官學之策,”


    “時不我待,官學之策,必須盡快施行起來,”


    “然,要想順利施行官學之策,還需去一趟浙省!”


    唐寅聞言,眨了眨眼睛。


    “莊師的意思是,宗澤?”


    莊墨寒微微一笑,欣慰的看了他一眼。


    “不錯,宗澤和年大有,雖然在浙省,卻對江南的士林,要想很深,”


    “那日在金陵,此二人雖不是江省人,卻也能聚集眾多學子,這種號召力,即便是你師伯也比不了,”


    “官學想要順利施行,還需說服他們,即便不支持,也不能反對,方可成行。”


    唐寅不由苦笑一聲。


    “那個老家夥,可不好忽悠!”


    莊墨寒笑了笑。


    “怕什麽,有老夫在,他還能吃了你?”


    唐寅頓時翻了個白眼。


    宗澤那老家夥,可是煩人的很,若是真要去見他,自己可就慘了。


    莊墨寒見狀,卻是幸災樂禍的大笑了起來。


    坐著馬車回到客棧,莊墨寒便鑽進他的房間裏,開始整理他的官學之策。


    唐寅便也回了房間,拉著李令月玩遊戲。


    直到第二日,一行兩百餘人的隊伍,走出客棧,朝著浙省的方向而去。


    他們一走,整個碗口鎮這才清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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