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麽今天就到了,我還估計著要明天才能到呢。”


    雷芸兒說道:“哥急著要用這寶貝,我們便連夜趕路,所以提前到了。”


    唐大鵬寵愛地拍掉雷芸兒身上的白雪,說道:“你看你,找什麽急嘛,天都黑了,山路又不好走,萬一要摔著了,那可怎麽辦嘛!”


    此刻,雷同知和唐老太爺也走了出來,雷同知說道:“女兒啊,這黑燈瞎火的你著什麽急嘛,明天一大早再來就行了啊!”


    雷芸兒說道:“爹,我擔心哥急著要用,我能出什麽事兒嘛,您還擔心我。”


    唐老太爺也說道:“行了,行了,大家快進屋吧,外麵冷。”


    “對對,快進屋!”雷同知說完,眾人便並肩說笑著走進了大廳。


    雷芸兒他們跑了這麽長的路,還沒吃飯,大奶奶趕緊吩咐龐管家重新置辦酒席。


    雷芸兒他們吃飯的時候,唐大鵬吩咐龐管家準備一個幹淨的桌子,擺上香爐,並準備一個用來滴血認親的瓷碗。唐大鵬沐完浴更完衣,做好準備。他們吃完飯,一切也準備停當了,接著淨手焚香,開始進行滴血認親。


    小丫環知春將雲兒抱來之後,唐大鵬從雷芸兒帶回來的仵作勘測箱裏取了兩片采血刃,用燈火燒過消毒之後,分別在唐老太爺和小少爺山兒手指上紮了一下,鮮血冒了出來。


    雲兒哇哇哭著,給這滴血認親蒙上了一些灰色。


    從仵作勘測箱裏拿出兩根吸管,分別吸取了兩人的血,將玻璃吸管放在一個盤子裏,然後將那準備用來滴血認親的瓷碗也放進盤子,稱自己要獨自一人祈禱神靈保佑,然後進行滴血認親,這樣才能靈驗。


    唐大鵬提著仵作勘測箱進了廂房,關好門,好半天,才神色凝重地托著那放著兩根吸管和一個瓷碗的盤子,小心翼翼走了出來,恭恭敬敬放在桌子上。


    又點了一支香,默默禱告一番之後,才轉身說道:“我現在要檢驗雲兒究竟是不是老太爺的兒子,我會將他們剛才的血滴在碗裏,如果是,他們的血會溶合在一起,否則,就不能相溶!”


    對於生者與死者之間是否有親子關係,早在三國時代就記載了滴骨認親事例:當時陳業的兄弟渡海喪命,同時遇難者有五、六十人,待發現屍體時,屍體已經高度腐敗,不可辨認。陳業心想。如果是親人,一定會所不同,於是便割臂流血灑在骨上,果然一骸骨上血液浸入。其餘骸骨則血液不入。


    宋慈《洗冤錄》記載了檢滴骨親法:“謂如某甲是父或母,有骸骨在,某乙來認親生男或女,何以驗之?試令某乙就身刺一兩點血滴骸骨上,是嫡生親則血沁入骨內,否則不入,俗雲‘滴骨親’蓋謂此也。”並規定了詳細的操作方法。


    對於活體檢驗親子關係的方法,即合血法,也就是俗稱的滴血認親(周星馳的《九品芝麻官》裏的那種),則是在明朝才出現的。


    明末的《檢驗屍傷指南》、清初的《福惠全書》和《校正本洗冤集錄》都有完全相同的記載:“親子兄弟或自幼分離,欲相識認,難辨真偽。令各刺出血,滴一器之內,真則共凝為一,否則不凝也。”


    所以,唐老太爺他們也聽說過合血認親這種說法,但沒見過。


    剛才唐大鵬鄭重其事沐浴更衣、淨手焚香、獨自禱告,已經讓他們感到了某種神秘的力量,心中都充滿了敬畏。


    人就是這樣,總是敬畏那些神秘的東西,許多的神話傳說就是來自於這種對神秘的敬畏。唐大鵬這一番故作神秘的做作,就是要引起唐老爺子他們的敬畏,從而相信滴血認親的結果。


    聽唐大鵬這麽一說,大家都知道,最關鍵的時刻來了,唐老太爺等人都圍攏過來,凝神觀瞧。


    唐大鵬從盤子裏拿起一根吸管,將血滴在碗底,又拿起另一根吸管,慢慢將管中鮮血擠了出來。


    那鮮紅鮮紅的血從尖嘴頭冒了出來,緩緩凝成一個小血滴,落了下去。


    這一滴血下去,雲兒的命運將由此決定。


    血相容,他就升入天堂,會得到唐老太爺無微不至的照顧,真正過上小少爺的幸福生活;如果不能相容,他將墮入地獄,這樣的封建大家庭是絕對不可能容忍孽種的存在的,其命運自然可想而知。


    碗裏的兩滴鮮血雖然挨在一起,卻像兩個鬧了別扭的小孩,背靠著背在賭氣,等了半天,還是各自獨立,沒有融在一起。


    唐大鵬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唐老太爺的目光變得異常的冷峻,鼻孔裏重重地哼了一聲,抬起頭,死死盯著小丫環知春懷裏的雲兒,咬著牙吐出了兩個字:“孽種!”


    大奶奶和周氏、唐艾薇三人相視一笑,仿佛對這個結果早在意料之中。


    大奶奶滿臉鄙夷地看了一眼雲兒,走到老太爺身邊,撇著嘴道:“我早就說這狐狸精不是什麽好東西,傷風敗俗,也不知道是哪裏招來的野種,敗壞……”


    “夠了!”唐老太爺大吼了一聲,把眾人都嚇了一跳,“龐管家,給我把這野種拿出去扔到糞坑裏溺死!”停了一下,沒聽到龐管家答應,扭頭一看,隻見龐管家麵如死灰,嘴裏喃喃念著:“不會……不可能……不對!”


    唐老太爺正沒好氣,見他對自己的吩咐沒有反應,大喝道:“龐管家!”


    龐管家渾身一機靈,這才回過神來,答應道:“是,老爺,您叫我?”


    “搞什麽!我讓你馬上把這孽種拿去糞坑裏溺死!你沒聽到嗎?”


    龐管家的臉更是慘白,答應了一聲,慢慢走到丫環知春麵前,哆哆嗦嗦將枯瘦如柴的小雲兒接了過來,緊緊摟在懷裏。


    雲兒不知道已經大禍臨頭,伸出兩隻長滿老繭的小手,去抓龐管家的臉。


    “孩子~!”龐管家低低地悲聲呼喚,任由雲兒的小手在自己同樣粗糙的老臉上抓撓著,兩顆渾濁的淚水從眼角滾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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