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伯哭天搶地地指著江近月控訴,和方才畏畏縮縮的人簡直判若兩人。


    江近月看著眼前的老伯,還有他懷中的孩子:


    “你是不是誤會了?我店中的東西絕對不會有問題。”


    此時又來了一隊官差,他們先將那孩子從老伯懷裏抱走,送去醫館尋大夫,還有些人已經進了店中,開始搜查。


    那老伯痛心疾首地指責江近月,厲聲問:


    “你居然好意思這樣說,那我問你,我們和你非親非故,你為何要突然送蜜餞給我孫女!”


    江近月被氣得發笑:


    “是你苦苦哀求,又說要用炭火換我的東西,我是看你們可憐,才將東西送給你的,如今你卻倒打一耙了!”


    “哎呦!官爺們,你們瞧瞧她!”


    那老叟一拍大腿,急得要命:


    “你有什麽證據,說是我要同你換的?這世上有那麽好的人嗎?我們沒給你錢,你怎麽會給我們好東西?分明就是你強塞的!”


    江近月麵色煞白,瞧著麵前凶神惡煞的官差,還有咄咄逼人的老伯,她想不通事情為什麽會到這一步:


    “你說是我強塞的,那你當時怎麽不阻止呢?難道我是個傻的,要去謀害你這個素不相識的人,讓自己惹火燒身嗎?我有什麽理由這麽做?”


    雪地裏,一個舉著火把的官差指著她道:


    “莫不是你看要過年閉店了,隨便扔了些不幹淨的蜜餞出來,想著打發了他們,不料卻吃出問題了吧。”


    江近月氣得簡直要發笑。


    做小吏的雖然不是官,可到底也是官府中人,怎能如此不分青紅皂白,不查驗真相,就幫著人汙蔑她的?


    難道弱者總是有理的嗎?


    “此事都還未調查清楚,您怎能這樣隨意汙蔑他人?這還有王法嗎?”


    聽江近月這樣一說,那官差當即就怒了:


    “天子腳下,你目無法紀,居然還敢倒打一耙,走!跟我們回京兆尹,等到了大人麵前,再好好分說分說!”


    這動靜吸引了住在附近的百姓,連年夜飯也不吃了,紛紛出來看熱鬧,一聽事情,便附和著說:


    “是啊,這世上哪有這麽好心的人,姑娘,你還年輕,一時做錯了事也是尋常,要不就給他多多賠些銀子,這事就了了!”


    “哪有這麽容易!我從前就說過,看這店主這般樣貌,一看就不是正經做生意的,看看,果然是個黑心的,這以後誰還敢來她家買東西?請官大爺上報京兆尹,查封了這家店吧!”


    江近月看著一群人圍著她,指指點點,鼻子忍不住一酸:


    “那好,那就依你們的,去京兆尹吧,左右我這店裏的東西都沒問題,任你們再怎麽查,也查不出什麽!”


    在場氣氛劍拔弩張,聽江近月將話說完,那官差也不甘示弱,一揮手,示意下屬將人帶走。


    千鈞一發之際,覆滿白雪的街道上突然出現一陣馬蹄聲,須臾,一個身著黑狐大氅,麵容清貴的男子便下了馬。


    “見過陸大人。”


    眾人紛紛行禮,陸晏廷掃一眼江近月:


    “怎麽了?”


    江近月下意識問:


    “世子,你怎麽來了?”


    “前頭鋪子也是我的,掌櫃收攤晚,見這裏出了事,叫夥計去知會我一聲了。”


    江近月點點頭,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那官差將事情複述一遍,打量著陸晏廷的神色:


    “大人,那我們便將此女帶走了?”


    陸晏廷蹲下身,檢查地上留下的炭灰的痕跡還有形狀,以及店中留下的腳印。


    他一臉冷肅地站起身,對那官差道:


    “這人不對,一開始他的確是想用炭火換東西,地上有整個背簍放下的痕跡,將這些東西直接送到大理寺查驗。還有,將那個小姑娘也一起送過去,本官會叫人好好查驗一番,她究竟是怎麽昏厥的。”


    此話一出,在場幾個官差紛紛變了臉色,那老叟不知道他的身份,依舊在賣力大喊:


    “你!你說我訛人,你有證據嗎?你又是怎麽推斷的?別以為自己是個官,就能……”


    陸晏廷淡淡一瞥,那淩厲的視線便讓他立刻噤聲:


    “我如何推斷的,需要同你一一道明嗎?之後大理寺自然會給你一個答複。”


    陸晏廷處理好事情,一回頭,就見小姑娘正一個人沉默地坐著。


    他走過去,輕聲開口:


    “江……表妹。”


    這還是他第一次稱呼她表妹,不過這似乎並沒有拉近二人的距離,江近月猶在出神,好半晌才後知後覺得反應過來,站起身朝外看,有些不確定地發問:


    “事情解決了嗎?”


    “放心,我會處理好,這些人不會再過來為難你。”


    “多謝世子。”


    江近月的腦子還是懵的,語氣也有些遲鈍,原本清泠泠的聲音帶了一絲沙啞。


    陸晏廷轉頭看了看天色,對她說:


    “好,我還有事,讓青崖送你回去?”


    青崖從屋頂上跳下來,落在江近月麵前:


    “世子,我來了。”


    江近月瞧他一眼,低聲拒絕:


    “不用了,世子和青崖小郎君先去忙吧,店裏還有些東西沒弄好,我再收拾下,一會兒自己會回去的。”


    “姑娘,外頭天寒地凍的,又這麽黑,還是讓屬下送您回去吧。”


    青崖大大咧咧地站在門外道。


    才過了這麽一小會兒,他的身上已經落了積雪。


    陸晏廷見江近月語氣不對,轉頭對青崖說:


    “先去尋輛馬車來吧。”


    “是,世子。”


    青崖的身影一瞬消失,陸晏廷又往裏走了兩步,微微低頭,便見江近月眼眶有些紅,兩隻手死死抓著帕子。


    “如果覺得不舒服,那這些時日就先將店關了,等年後店裏的夥計在時,你再來如何?先回府上過完年節再來。”


    “好,多謝世子,您先去忙吧,我沒事的。”


    她雖然嘴上這樣說著,可聲音明顯是哽咽了,她別過頭,站起身想往後院走。


    外頭冰天雪地的,陸晏廷走到她麵前,將手搭在江近月的肩上,阻止了她的去路:


    “你心懷善念是好事,可是一朝不慎,反會被他人所利用。”


    江近月見他這樣說,在原地深呼吸兩下,終於忍不住抱怨一句:


    “他們怎麽這樣啊,我以後再也不幫忙了。”


    眼眶裏的淚水終於落下,意識到這是在陸晏廷的麵前,江近月急忙擦掉眼淚,繼續轉身背對著陸晏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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