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


    主持還記得當時的他一直重複著這個詞,似乎不大理解其中的真意。


    那樣的破碎與沉重柱齒從來沒有在其他人身上見過,所以至今仍舊印象深刻。


    季然見到了住持打量大之一的眼神,先一步主動問道:“你是德仁小喇嘛嗎?以前你還是個臉蛋紅紅的小光頭,現在都變得那麽老了。”


    “不知女施主……以前見過我嗎?我對你沒太多的印象。”


    主持有些疑惑,真的完全想不起來了。


    “你記性真差,果真是年紀大了,我記得當年你還纏著瓶仔教你素描,你當時可興奮了,還替我和瓶仔畫了一幅小像呢!”


    季然見他眼睛渾濁,搞得很費勁,就提醒了一句。


    主持腦中靈光一閃,“你這麽一說,我就想起來了。”


    住持腳步匆匆,直接進了自己的屋子。


    他翻箱倒櫃,終於把那張封存很好的畫紙取了出來。


    “我這一輩子就畫了這麽一幅畫,那個年代哪去找鉛筆和畫紙呀,我也幾乎沒有出去過,所以這麽多年了也就留個紀念罷了……”


    能夠看得出來,這個主持的眼睛有些問題,光是把那油布包著的東西打開,他就揉了好幾次眼睛。


    他從布包裏麵終於拿出了那張畫,沒有顏色,但是勾勒的還不錯。


    上麵是一個赤裸著上半身的男人正在拿著斧鑿盯著眼前的那塊石頭看,旁邊還站著一個女人,穿著藏袍就坐在一邊看著他。


    最難得的是,這幅畫居然畫出了眼睛中的情緒。


    那女孩看他的眼神,滿是悲憫。


    “小德仁,你還真是會挑場麵畫。”


    其他時候,季然一般看他的眼神,就像大灰狼看小白兔一樣,充斥著滿滿的欲望。


    但隻有些許瞬間,她會流露出憐憫來,這是她少見的一麵。


    這畫,一看就顯得她特別善良。


    如果德仁年紀沒那麽大,季然但是樂意把他拉出去當自己公司的形象公關,真的是太會抓瞬間了。


    “不是,這巧合,那時候我成天和你倆待在一起,他又不愛說話,我隻能和你聊聊天。”


    “平時跟你顯得太不正經了一點,隻有這個瞬間我覺得特別美好,所以就記下了。”


    德仁在麵對年紀比自己大的長者時,好像回到了自己小時候。


    張麒麟拿著那幅畫,心中的觸動隻有他自己才懂。


    原本到了這兒記憶已經開始鬆動了,但還是有些模糊,但一看到這畫,他就全都想起來了。


    “德仁,能把這畫送給我嗎?”


    這是張麒麟第一次向季然以外的人提出訴求。


    德仁明顯猶豫了,但沒有猶豫多久他就答應了。


    “拿去吧。”


    “你為什麽要答應?”這是黑瞎子問的。


    “這是我一輩子唯一的一幅畫,對我當然有特殊的意義,但我年紀大了,恐怕不久於人世。”


    “這些個物件等,我死了也隻能隨我進到土裏,但活著的人還在,我也不知道他還能夠活多久,就讓他帶在身邊吧,這也是他的一份記憶。”


    “他還會繼續活下去,這畫在他身邊,會擁有更大的意義。”


    黑瞎子麵對這番解釋,倒對這位德仁喇嘛另眼高看起來。


    德仁看著那幅畫被張麒麟收到了懷裏,他閉了閉眼,似是放下了心中的某些惦念。


    他笑了笑,隨後對身邊的小喇叭吩咐道:“我們這裏不常有這麽多客人,育仁,你給他們安排住處吧。”


    “是,師父。”


    這個育仁,長得很像小時候的德仁,但從眼神上看,當時的德仁要更頑皮一些,而育仁要更沉穩些。


    累得慌,在屋子裏歇了沒多久,育仁小喇嘛就給季然和嶽綺羅提來了一壺熱水。


    “施主,熱熱身子就早點歇息吧,師父說到後半夜,溫度可能還要降下去。”


    育仁身上裹得很厚,常年是在雪山中生活,他的臉被曬得紅彤彤的,皮膚也皸裂了。


    但育仁眼神柔和,有著同齡人沒有的成熟。


    “育仁,你是怎麽到這喇嘛廟裏來的?”


    育仁關門的動作一頓,耐心解釋道:“聽師父說,我是他下山采購的時候發現的棄嬰。”


    “那你上過學嗎?”


    這孩子挺討喜的,如果沒上過學的話,她可以資助的。


    育仁點頭,“師父在山下有些名聲,雪不大的時候會下山行醫,現在是放暑假,所以我才待在山上,我現在都上四年級了,師父給我在底下找了一戶人家,書本費師父會出,人家一天管我兩頓飯。”


    其實來這一帶,季然早先就打聽過了,山腳下的孩子想要去上學都得翻過三座大山才行。


    育仁在這偏遠的喇嘛廟裏麵,想要去求學,恐怕會過得更苦,這孩子鞋子都是破的。


    “其實……我下學期都不想去上學了。”


    育仁也才十歲,再怎麽成熟,也會有想要傾訴的事情。


    “為什麽?”季然站起身來把他拉到身邊,順帶把門給關上了。


    “師父他……最近總說自己大限將至,而他等的人還沒來,他還是想再見一麵,他等著那個人。”


    “師父修為高深,對自己的離別早有預感,三天前他看著雪山,說自己要等的人快到了,我覺得他說的人就是和你們一路的那個冷臉男人。”


    “我的願望很簡單,就是想一輩子陪在師父身邊,師父叫我幹嘛我就幹嘛,其實上學很苦的,我得走很長很長時間,鞋子都走破了好幾雙,但師父我看我上學就高興……”


    “如果師父走了,我就不想再下山了,想一輩子留在這兒。”


    季然摸了摸他的頭,“興許你師父是想讓你上了學之後走出去,看看外邊的世界。”


    “可是我不想走出去。”育仁抬頭看著身邊這個美麗的女人,繼續訴苦道:“出去有很多煩惱,上學會有很多同學嘲笑我窮,也有一些人說我普通話講的特別不標準,說我是山裏的土和尚。”


    “我聽到這些話,心裏總是不大舒坦,每每這個時候,我就覺得愧對了師父對我的教導。”


    “人家說你,心裏不舒坦不是正常的嗎?”


    嶽綺羅還不困,我原本把自己捂在被窩裏的,現在頭冒了出來,她也對這小孩兒的想法感到好奇。


    “不是,師父就當我說平日不要與人計較,喜怒不形於色,直接說了一遍,說了往心裏麵過一遍,清清淨淨的別計較,但我……一直做的不太好。”


    “聽著很像傻逼,你這不是讓人逮著你欺負嗎?”


    季然眨眨眼,這和她做人的準則大相徑庭。


    這小喇嘛,被德仁養的也太幹淨了些。


    “我也覺得,如果誰敢在背後嚼我舌根,還被我逮住了,我肯定得拔了他的舌頭!”


    嶽綺羅話講的輕飄飄的,育仁聽在耳朵裏,突然覺得自己舌根一疼。


    “這……倒也不至於。”季然幹笑了幾聲。


    “是真的不至於,我希望成為師父那樣的人,但人的離開是無法逆轉的,他不可能陪我一輩子。”


    “我不想出山了,我就想待在廟裏好好修行,和師兄們好好相處。”


    “還是得出去的,你見識了外麵的世界再回來也不遲,這也是另外一種修行。”


    育仁有些窘迫起來,“即使我真心想出去,我也沒錢出去啊……”


    喇嘛廟的香火有限,師兄和他都過得很樸素,有時候連冬天都沒有炭火。


    “我可以資助你。”季然笑了笑,“隻要你決定了,你想上什麽樣的學校,我都可以給你搞定。”


    育仁的眼睛睜的大大的,有些不可置信。


    “這是我的承諾,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兌現。”


    季然看小孩子那副呆愣的模樣,摸了摸他頭脖子的鹵蛋。


    “你說的對,太晚了,你回去睡吧,如果真照你說的那樣,那最近你應該多陪陪你師父了。”


    往後你見他的機會,不多了。


    過了這麽多年,季然是直到現在,才記得把留下的半句話給收住了,是該給旁人留下些溫情和惦念的。


    “嗯,謝謝你。”育仁還是很禮貌的。


    這種事情,還是要先詢問一下師父的意見。


    能問一次少一次,以後就不能問了。


    師長存在的意義,大抵如此,人生感到迷茫了,總能夠問問的。


    人關門走了,季然把熱水倒了,好好泡了個腳,舒服的她直哼哼。


    “說你心狠手辣吧,你連不相幹之人的事情都要管管……”嶽綺羅支著手趴在床上,吐槽了幾句。


    “沒有,我早就過了做毒婦的年紀,偶爾發些無傷大雅的善心,又不影響我什麽,還能夠有個好名聲。”


    “你還信積德那套?”


    “不信啊,要是真有陰司地獄報複,你我早死了,不至於還能逍遙到現在。”


    “那你為什麽……”


    “因為我已經活到了想做好事就做好事,想做壞事就做壞事的年紀。”


    活到了這個份上,她的確有底氣說這個話了。


    隻有做到她這個份上,才能明白這有多爽。


    “好吧,我很喜歡這個解釋。”


    嶽綺羅捂上了被子,爬了那麽久的山,她也累了。


    第二日,季然和嶽綺羅一睡就睡到了下午,起來已經兩點鍾了,這已經錯過了飯點了,洗漱完季然餓的口裏直冒清口水。


    嶽綺羅不會餓,但她跟著吃慣了飯,也總覺得嘴裏麵幹巴巴的,沒味道。


    兩個人窩在廚房門口,盯著灶台發呆。


    對視一眼,誰都不想動手。


    大冬天,水那麽寒,想想要左一遍右一遍,洗洗涮涮再處理菜……


    想想就不餓了。


    季然剛準備找個別的什麽消遣,就被身後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你們在這兒幹嘛?”


    “我擦!黑瞎子你有病吧?走路都沒聲兒的嗎?”


    “沒病啊……是你倆看的太專注了,我好奇才湊過來的。”他無奈攤了攤手。


    季然撤開一步,打算直接越過他走人。


    “是餓了嗎?”


    推了推墨鏡,黑瞎子嘴角帶著一抹笑,直接拿捏。


    撒開的步子止住,季然臉變得超級快,她直接抱住黑瞎子的胳膊。


    “瞎子,剛才是我錯了,不應該哄你的,我是真的餓了,要不你做頓飯給我吃吧?就像以前那樣。”


    認錯認得快,態度得正了,然後再打一把感情牌,手拿把掐!


    “不行,給錢。”黑瞎子笑眯眯的,完全不吃這套。


    “談錢多傷感情啊……”季然捂著臉假哭起來。


    “我和你沒感情,有感情我也是給你當力工,你可對我沒什麽留戀。”


    黑瞎子半開玩笑般就把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


    “哪能啊?你不是力工,你是技師,我上哪兒去找你技術那麽好的力工?”


    黑瞎子笑容一收,冷臉湊近季然,他人高馬大的,嚴肅起來還挺有壓迫感。


    “技師和力工,有差別嗎?”


    “有啊,技師要好用一些,我沒那麽容易忘記。”


    “我謝謝你記住我哈。”黑瞎子無語了,她還是她,誰都模仿不了。


    “話說……作為技師,你的手藝和工具保養的還不錯吧?”


    難得說點實在的,季然並不想那麽快結束話題。


    “能不能用?好不好用?你試試不就知道了。”黑瞎子回答得從善如流,順帶還拋了個媚眼過來。


    嶽綺羅聽的滿頭問號,“你們倆在說什麽?”


    “小孩子不需要懂。”


    “小孩子別問。”


    兩人說的話意思差不多,這更讓嶽綺羅疑惑了。


    她抓了抓臉,想繼續追問,這兩人又開始討論起吃的來了。


    “要水煮牛肉,要做的好吃!”


    “好不好吃還得看食材呢,這地方山隔著山,存食物隻能靠地窖,吃的東西肯定沒外麵新鮮,反正我做了你就吃,別挑。”


    說到做飯,瞎子終於能夠硬氣一些了。


    “是是是,辛苦你了!”


    嶽綺羅叉著腰,本來還想指指點點一番,但腦中靈光一閃,她把手給伸了回去。


    她聽不懂,但是另外那個冷冰冰的家夥應該聽得懂。


    得先去問明白什麽意思,她再懟,這樣更一針見血。


    她真是個小機靈鬼。


    打定主意,嶽綺羅就離開了這兩個神叨叨的家夥,四處開始尋找起張麒麟的身影來。


    ……


    (本章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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