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關在家裏的時候,一群穿著西裝的人來找我。他們說自己是市政府的人,提出要收購南倫敦的礦業權。”


    菲勒蒙下意識地動了動眉毛。


    “市政府的人?”


    “我也問了同樣的問題。然後他們才自我介紹。”


    奧古斯丁說道。


    “他們說自己是來自國家安全局。”


    菲勒蒙想起了在火車上遇到的那個肥胖的探員,那個身穿公務員製服,卻帶著軍用左輪手槍的可疑人物。


    “他們給出的價格高得離譜,簡直不像是在收購廢棄的煤礦和硫磺。”


    “然後呢?”


    “還能怎麽樣?公司已經破產了,我對采礦一竅不通,根本無法拯救公司。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願意支付一大筆錢,幫我處理掉隻會產生稅負的礦業權,我怎麽可能拒絕呢?”


    仔細想想,菲勒蒙說的都是實話。他確實別無選擇。


    “其實,如果隻有這些,還不足以稱得上奇怪。”


    “沒錯。”


    菲勒蒙知道國家安全局的特殊性,但對奧古斯丁來說,這件事不過是一件值得高興的小事而已。


    “但真正奇怪的是之後的事情。在那之後,我幾乎忘記了賣掉礦業權這件事,因為我無暇顧及,也想知道公司的情況,所以又去查看了一下。結果,南倫敦那邊不僅沒有恢複采礦,甚至連原本存在的礦井都被全部關閉了!不用說,這是國家安全局一手策劃的。”


    奧古斯丁語氣中充滿了疑惑,但如果菲勒蒙知道國家安全局的所作所為,就不會覺得奇怪了。


    關閉地下墓穴的也是他們,沒收南方與中部鐵路的高速列車“威爾士號”的也是他們。


    雖然目的不明,但國家安全局對各種神話般的危機都持敵對態度,這一點是確定的。如果他們察覺到倫敦地下潛藏著什麽,那麽在倫敦挖地,就如同點燃通往火藥庫的導火索一樣危險。


    菲勒蒙並不認為他們懷有善意。


    畢竟,像皇家學會這樣,對政府多個機構擁有絕對影響力,並策劃了倫敦大火的組織也存在。無論國家安全局是什麽樣的組織,他們都無法完全擺脫他們的影響。


    他們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這個問題遲早要麵對。


    “繼續說。”


    “是的,總之,我得到了一筆意外之財,所以就想辦法用這筆錢維持生計。”


    “你瘋了的時候?”


    “總得有人養家糊口,我是長子。”


    奧古斯丁的意誌力比菲勒蒙之前印象中的那個軟弱的青年要強大得多。


    “真是令人感慨。”


    菲勒蒙想起那個不知是巴西人還是莫臥兒人,總之是某個地方的混蛋,說道。奧古斯丁愣了一下,但似乎覺得無關緊要,便繼續說道。


    “雖然是一筆巨款,但用來做大生意還是不夠。在倫敦買工廠或建築,根本不夠。所以我決定投資我一直感興趣的行業,於是就去了巴黎。”


    “行業?”


    “我是藝術品商人,主要經營畫家的作品。其實我一直想做這個。”


    菲勒蒙想起來,奧古斯丁從一開始就對父親的生意並不感興趣。但他卻對父親有著強烈的依賴感。


    菲勒蒙不禁想到,也許隻有擺脫了父親的陰影,他才能變得勇敢。殘酷的是,隻有離開父母的懷抱,他才能真正成長。


    “巴黎有很多年輕、貧困的畫家。隻要給他們支付顏料錢,他們就會很滿足地賣畫。我在他們之中尋找璞玉,提前低價買下那些將來會受到好評的畫家的作品,然後把它們存放在倉庫裏,等到他們成名後,再拿到倫敦高價出售。”


    “嗯……我不知道這是否是個好主意。”


    奧古斯丁自信滿滿地說著,但菲勒蒙卻覺得這隻是一個幼稚的想法。


    “我不知道你是否有這種藝術鑒賞能力,也許你應該選擇更穩妥的生意。”


    “您不知道而已。維也納和羅馬已經過時了,真正的藝術家都聚集在巴黎。這是眾所周知的。倫敦太土了,他們還以為維也納是最好的,但很快,上流社會就會流行巴黎畫家。我會引領這種潮流。”


    菲勒蒙隻記得奧古斯丁膽小怯懦的樣子,所以無法適應他如此自信的姿態。但菲勒蒙確實沒有藝術鑒賞能力,所以隻能閉嘴點頭。


    菲勒蒙根本不明白維也納、羅馬和巴黎有什麽區別。巴黎本來就是藝術之都,不是嗎?難道菲勒蒙弄錯了?


    坦率地問出來,可不是男爵該做的事情。菲勒蒙決定守護自己那令人自豪的無知。


    “之後,我多次往返巴黎和倫敦,靠著中介費維持生計。雖然也有虧損的時候,但收入還不錯。總之,現在是正題。我之所以費盡心思找到您的住處,是有原因的。”


    奧古斯丁說著,打開了之前一直抱在懷裏的畫架箱。


    “我最近在巴黎買了一批無名畫家的作品。”


    “無名畫家?”


    “據說他一輩子都沒賣出過畫,毫無天賦。據說他因為絕望而自殺,但這種故事會提高畫的價格。人們喜歡戲劇性,越悲慘越好。”


    也許奧古斯丁的經商頭腦比菲勒蒙想象的要好。菲勒蒙對他的坦然解釋感到驚訝。


    “我仔細查看了這些畫,發現其中一幅畫非常奇怪。不,應該說,它本身就是一個謎。”


    “直白點說。”


    “首先,這個畫家不可能畫出這樣的畫。如果他懂得這種商業化的畫風,就不需要靠賣顏料來生活了。這幅畫與他其他作品的風格和技巧完全不同,簡直就像另一個人畫的一樣。”


    “也許是吧,也許他隻是簽了自己的名字。這樣想的話,就不像你說的那麽神秘了。”


    奧古斯丁點了點頭。


    “如果隻有這些,我會去找畫家或典當行鑒定一下。但這幅畫,赫伯特博士,我隻能把它帶給您。”


    “什麽意思?”


    “您有沒有見過這樣的畫家?或者,您有沒有委托過某個不知名的法國畫家為您畫像?”


    菲勒蒙搖了搖頭。奧古斯丁仿佛早就料到他會這樣,從箱子裏拿出一副畫架。菲勒蒙看到他遞過來的畫架上的畫,驚呆了。


    畫的左下方,署名是菲勒蒙再熟悉不過的名字。但菲勒蒙從未見過他,也從未委托他畫像。


    畫中描繪著菲勒蒙、瑪麗和亞瑟,菲勒蒙從未見過這樣的畫像。


    “畫家的名字是文森特·梵高。”


    一切都如他所說。


    他別無選擇,隻能來找菲勒蒙,而這確實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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