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路上。倫敦從早晨開始就是一個喧囂的城市。


    勤勞的女管家在主人醒來之前就忙碌地打掃著室內外,把洗過拖把的髒水一桶一桶地潑到窗外。


    總是那些最勤勞的工人被潑到水。可憐的工人衣服被淋濕了,抬頭咒罵,但根本夠不著。他最終認命地接受了今天的厄運,繼續向前走。


    工人的早餐很簡單。他在賣青蘋果的攤位前排隊,輪到他的時候,他付了錢,拿了一個又小又醜的蘋果。隊伍旁邊掉著一個瘦骨嶙峋的蘋果核,上麵又排著螞蟻。


    車夫看到馬要吃蘋果核,誤以為是困倦的馬打盹,便喊了一聲“駕!”,拉緊了韁繩。旁邊,扛著長梯的點燈工打著哈欠,慢慢地走著。


    倫敦市中心就像一個裝滿了發條的複雜機器,所有東西都在不停地運轉,沒有一刻停歇。


    隻有菲勒蒙一個人站在街角,背靠著牆,像一塊棱角分明的石頭一樣阻擋著行人。


    菲勒蒙的腋下夾著一份報紙,是十分鍾前買的。他還沒有打開,所以不知道裏麵寫了什麽。新鮮的油墨味從印刷機裏散發出來,刺激著他的求知欲。


    然而,菲勒蒙並沒有看報紙,而是漫不經心地環顧著這條他早已厭倦的街道。


    他這樣做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看到了遞給他報紙的報童的手。那雙手因為角質層而布滿了裂痕,就像荒蕪的沙漠。夾縫中的汙垢看起來至少有幾年的曆史了。


    他似乎有咬指甲的習慣,每個手指的指甲長度都不一樣。病態的黃色指甲中,隻有無名指的指甲完好無損,這顯得十分滑稽。


    這雙手在任何地方都能看到,但菲勒蒙想說的是年齡。


    報童的手已經很老了,這很不尋常。但他不知道哪裏不對勁,於是站在原地思考了好幾分鍾。


    從他拿到報紙的那一刻起。


    菲勒蒙走在熟悉的倫敦上班路上,卻突然感到困惑,仿佛瞬間被扔到了另一個城市。這個城市和倫敦一樣大,一樣喧囂,但又充滿了奇怪的氣息。


    菲勒蒙很快明白了。他看到的是缺失。


    想要尋找,自然就無法找到。你不可能找到不存在的東西。缺失就是這樣無情。如果存在是理所當然的,那麽不存在也同樣自然。


    街上沒有一個孩子。


    老法院大學。


    菲勒蒙從去年年底開始,就在倫敦北部這所小型大學教書。即使現在他感到生命受到威脅,這一點也沒有改變。


    如果說這是教育者的崇高使命,聽起來很不錯,但實際上,這隻是一個世俗的原因。菲勒蒙的生計很不穩定,這一點再怎麽強調也不為過。他並不是完全沒有存款,但他並不是一個節儉的人,一旦動用存款,他確信自己很快就會揮霍一空。


    此外,如果現在辭掉工作,他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他現在的這份工作還是已故的銀狼伯爵幫忙找的,他沉迷於十年來第一次獲得的固定收入。


    然而,不睡覺,還要上課,他的身體怎麽可能好呢?


    菲勒蒙把所有提出學術問題的學生都趕走了,他隻是想著回家休息,沿著走廊走著。就在這時,一張海報吸引了他的注意,這絕非偶然。


    很明顯,有人知道菲勒蒙會來這裏,所以貼了這張海報,白色的紙上沒有一絲灰塵。


    這更像是一首難以理解的詩,而不是通知,全文如下:


    ────────────────


    我們身處蛙蟾蜍的腹中。


    它總是以細長的身體盤成一團,從頭到尾走完需要很長時間。


    輕快的步伐需要走392步,無力地走需要走281步。


    它有四個腦袋,八張嘴巴。我不想認為自己是從屁股進入的,所以我把進來的地方稱為頭部,另一邊稱為屁股。


    我很少去屁股那裏,但它肯定和頭部長得一樣。因為有人是從屁股進來的。


    蛙蟾蜍的腹中,住著各種各樣的動物。我將從頭部開始逐一命名。


    美洲鱷魚


    熊


    奶牛


    蛙蟾蜍


    大象


    狐狸


    大猩猩


    馬


    鬣蜥


    水母


    貓


    小羊


    猴子


    海狸鼠


    章魚


    孔雀


    烏鴉


    兔子


    蛇


    火雞


    雨傘鳥


    鷹


    鯨魚


    咿呀


    犛牛


    斑馬 *


    但我更想見到奶牛腹中的蛙蟾蜍。


    因為它的肚子是空的。


    (按字母順序排列,從a到z)


    ────────────────


    這真是一個令人頭疼的文字。


    從紙上的墨跡來看,文字很清晰,但裏麵卻傳來各種動物喧鬧的叫聲。


    菲勒蒙猶豫著,是蒙住眼睛還是捂住耳朵,最後他捂住了耳朵。


    猜出是誰寫了這張海報並不難。


    因為,隻有一個人會想到用步數來表示距離,或者列出從a到z的字母開頭的動物名稱,那就是大學生。


    愛麗絲·普萊森斯·莉莉。


    她現在一定在偷看菲勒蒙,觀察菲勒蒙的反應。她為了寫這首詩,一定整晚都在翻閱字典,所以眼睛下麵一定有淡淡的黑眼圈。


    菲勒蒙總是這麽想,她真是一個努力方向錯誤的女孩。


    這首詩的作者還有其他線索。


    經過幾個月的交往,菲勒蒙發現愛麗絲寫的密碼詩遵循著一些規律。例如:


    當她想見菲勒蒙的時候,為了通知菲勒蒙單方麵約定的時間,她會在詩中加入“見麵”這個詞,就像現在看到的這首詩的最後一段一樣。


    而距離和長度指的是位置,次數和經過指的是時間。這首詩中沒有時間線索,所以一定是讓她立刻過去的意思。


    那麽,現在隻需要解開這個謎題,找到地點,然後去那裏就行了。但菲勒蒙知道一個更簡單的見麵方法。


    菲勒蒙撕下了海報,把紙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啊,別扔!”


    這時,一個熟悉的金發女孩從拐角處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


    “太殘忍了,我花了多少心思!”


    “我太累了,沒時間陪你玩這種無聊的遊戲。你明明看到了,為什麽還要讓我跑到別的地方?”


    “這不是遊戲。”


    愛麗絲哭喪著臉,展開揉成一團的紙。


    “而且,這首詩本來就沒有寫完。”


    她坐在地上,肩膀抽搐著。


    “她一定想不起來所有從a到z的動物名稱。我說得對吧?蛙蟾蜍是詩歌中虛構的動物,就算這樣,下一個是什麽?貓勉強算得上是文字遊戲,不能算。還有,無論怎麽寬容,也不能說是英語單詞……”


    愛麗絲沉默地把紙遞給菲勒蒙,然後把臉藏了起來,這是無聲的抗議,希望菲勒蒙能讀出來。


    “是的,烏鴉,還有咿呀……等等,現在我明白了。”


    菲勒蒙隻是看文字的時候,完全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但讀出來之後,他終於明白了。她用完全不同的字母組合,巧妙地模仿了相似的發音。


    這真是一個出乎意料的努力的文字遊戲。


    菲勒蒙簡短的讚歎讓愛麗絲重拾信心,她像凱旋的拿破侖一樣猛地站了起來。


    “還有海狸鼠,不是我編造的詞。那是生活在南美洲的動物。”


    接著,她自豪地炫耀著自己的知識。


    “據說它長得像海狸和麝鼠的混合體,毛皮很柔軟,味道像火雞。我還沒吃過。隻有法國人才會吃這種奇怪的動物。”


    愛麗絲吐了吐舌頭,模仿著嘔吐的樣子。


    她似乎是想裝作知道,但實際上,菲勒蒙知道她淺薄的知識來源。就在菲勒蒙懷裏的禁酒報紙上,有一篇關於這種動物的文章。


    “英國毛皮產業的禍害——法國海狸鼠!”


    旁邊是一幅插圖,畫著一隻前牙異常巨大的醜陋老鼠,正在啃食英國本土。這幅畫一定是從未見過海狸鼠的畫家憑空想象出來的。


    這篇文章的特別之處在於,它使用了“海狸鼠”這個詞,而不是常見的“水豚”。僅憑這一點,菲勒蒙就能輕易猜出愛麗絲是怎麽知道這種動物的。


    如果她早就知道,並且想炫耀的話,她會在n的位置放海狸鼠,而不是在c的位置放水豚。空著的n位置可以放永恒或夜鶯之類的詞。


    菲勒蒙作為教授,不能容忍自己的學生到處炫耀無知,於是嚴厲地批評了她。


    “你一定是從報紙上看到的。但你似乎從來沒有想過把這些知識變成自己的。如果你這樣做了,你就會知道海狸鼠比水豚更常見。學習知識不僅僅是學習新奇和陌生的東西。真正的知識是在打好基礎之後才生根發芽的。你認為這種臨時抱佛腳的知識能記住多久?”


    愛麗絲眨了眨眼睛。


    “雖然我不是你的導師,但我還是想說一句。你的k發音詞匯太弱了,不是嗎?從c的奶牛開始,k的貓,q的烏鴉,都是用c開頭的詞,根據發音替換的。多學點英語單詞吧。我隻能給你這些建議。”


    “我可不想聽這些。”


    她似乎很沮喪,低聲抱怨道。


    “那就回到正題吧。你今天特意把我叫出來,看來你有什麽發現?”


    “你怎麽會這麽想?我總是和你見麵的。”


    “雖然是這樣,但你發送密碼的方式不像你。平時,你會把這種不完整的詩歌好好修改之後,再用信件寄給我。但今天,你似乎是匆忙地完成了這首詩,在我來之前才貼上去的。”


    菲勒蒙的回答似乎讓愛麗絲很滿意,她高興地點了點頭。


    “沒錯,我發現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


    她笑著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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