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清,也許是2002年,也大概是2003年。一天下午,我媽在稻場外邊的地裏鋤地,姐放牛去了。我媽在下邊的地裏頭,我在上邊,那塊地在稻場下麵兩米多的地方。我媽把我放在上麵,時不時地跟我說一句話,怕我跑遠了找不到。


    那個時候,我的大腦還處於懵懂的狀態,不知道危險是什麽。在地上頭玩著,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自己為什麽會從兩米多高的地方摔下來,幸好我摔下來的地方我媽把土翻鋤過,所以地上是軟土,隻致使我的左腿膝蓋骨折,同時我也慶幸自己那時從兩米多高的地方掉下來是腿和屁股先著地。


    當時並沒有覺得疼,我的腦海也裏沒有摔下來之後疼的記憶,隻記得自己當時哭得特別的厲害,我媽可著急慌了。好不容易托人找來一輛車,我媽把我抱在大腿上,右手一直抬握著我的左腿膝蓋。


    到醫院經過治療,在醫院躺了十幾天,左腿一直打著石膏吊著,養好了才能出院。


    傷情不算太嚴重,傷口最終痊愈了。


    這次受傷出事,就醫住院花了很多錢。我媽媽覺得自己一個人帶養著兩個孩子真的太不容易,而且我媽從小就沒念過書,字也不認識一個。我爸在外麵打工連個電話都沒給家裏打,我受傷住院要養身體,姐姐也到了該上學的年齡,可家裏條件又十分的艱難,沒有一分多餘的錢。


    不過,也許是上天特意的安排,就在那段時間,我現在的這個我心目中的好爸爸正在托人給他找媳婦。托的人是誰呢?是我現在這個爸爸的小叔,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人挺好的。還別說,他打聽到了我媽的情況,來跟我媽見了麵,了解了一番,他就下定主意了,做媒把我媽說給我現在的這個爸爸。


    我現在的這個爸爸也是一個小時候沒怎麽讀過書的人,後來聽他跟我說隻上過小學二年級,因為家裏沒錢就退學了。當時應該是三十歲出頭的樣子,人不壞,雖然不是什麽有本事的人,但心裏老實,靠的住。


    長慮思定之下,我媽決定要跟我爸離婚。我媽帶著我去了民政局,也不知道當時我媽到底是怎麽跟我的親生爸爸辦的離婚手續,我十三歲那年才看到那張離婚協議書上寫的是一些什麽。


    我媽要跟我爸離婚,當時我奶奶是堅決不同意的,因為我奶奶覺得他兒子的老婆在他兒子不在的時候跑了對她兒子來說是非常丟人的一件事。但我媽也是一個有脾氣的人,不管我奶奶怎麽說,怎麽阻撓,她為了她孩子的將來,她一定要離開這個對她和她的孩子來說沒有丈夫依靠的家。她的這種不屈服被動生活的脾氣到現在潛移默化的深深影響著我,自己人生一定要自己做主。


    我奶奶也是個非常倔強的人,說不同意就不同意,我媽堅決想把我跟我姐一起都帶過去跟我現在的這個爸爸一起過日子。


    我記得非常深刻,我媽當時背著我要走,我姐姐跟在我媽的後麵,我奶奶在後麵追。我媽背著我,無暇顧及我姐,我姐提早就被我奶給攔回去了。攔下了我姐,我奶奶她還是不依不饒,一個勁地追上去就搶我媽背上的我,我媽拗不過她,我奶奶愣是把我從我媽的背上給搶回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天,我媽又偷偷地回來了。正好那天上午我奶奶帶著我姐姐出去割豬菜去了,把我一個人留在家裏,我當時獨自在大門檻上坐著。


    我媽從我的左眼邊走過來,那邊是我家的兩戶鄰居,有一條小路從那邊過來。我媽是從那邊的路口過來,好在這相鄰的三家都沒有養狗,我媽走過來的時候也沒有說話。


    我回過頭看到了她,有好多天沒有見到她,心裏是無比的激動。就這樣,趁著沒人發現,媽媽把我順利地抱走了,從此就再也沒有回到這個灣裏,直到十六年後。


    我跟著我媽走了,顧不上我姐了,把她留在這個灣裏,有我奶奶養著她。我跟著媽媽一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現在記得從上午走到下午過半才到,一路上風景尚好。那是十七八年前的光景了,天空開闊,路途雖有些遠,但一路上我和媽媽走得都很開心。太陽一直在頭頂,四下裏望去,有稻田,有空幽的山穀,有山,還有朝我們不斷流過來的小河。走到中午的時候,媽媽把手裏帶的一把傘給我打著,我就一路打著傘,望著前方很遠的路和山。


    走到一個半山頂上,爸爸來接我們了。當時我身上穿著很不像樣的衣服,我媽見到我爸就說:“趕緊回去給他換身像樣的衣服。”


    這邊是在山裏,山下麵是一條大河,我爸爸的家是在這個山裏的大山碭裏,從山上可以通到碭裏,從碭裏也可以通到山下的沿河的村裏去。這個碭裏一共有七戶人家,後來沒兩年又搬走了一家,搬到山後那邊的楊楓鄉去了,留下一個百來平米的黃土磚瓦房。


    這邊的山水晴美,一路跟著媽媽來了之後就在這山裏長大到現在。而我姐姐就一直留在了那邊,來這邊過了兩年聽我媽說,便才知道我跟我媽走了之後,我姐哭了好幾天,蹲在門口哭,趴在床上哭,躲到後溝裏哭,飯也不吃,水也不喝,說我媽不要她了。我奶奶也無可奈何,任她哭去。


    我媽並不是不要她,而是出於當時的實際情況實在是沒有辦法,就算把她帶走,也養不活她,所以隻能把她留在奶奶這邊讓她跟著奶奶一起長大。我姐姐她也是一個通情理的女孩子,她理解我媽的意思,這麽多年,她也從沒說過一句抱怨我媽的話,也不在心裏恨我媽,兩人見了麵依然是親生母女那般。


    母親的有些做法,雖然有些不盡人意,但世上所有的好母親都是應該被理解的,因為對於生活,母親也有她的難處。在我的心裏,我一直都很佩服我的姐姐,從小就失去了媽媽的陪伴、教導和愛,就是在學校裏被別人家的孩子欺負了,受了委屈她也沒有訴苦的地方。


    一個人默默的負重成長前行,滿身傷痕也不曾掉下眼淚。我的姐姐,弟弟敬佩你!生活的前方一定是有光明的大道和幸福的希望,勇敢的麵對當下,把整個人生的時間線拉長,我們終有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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