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沉吟道:“本該發生,但沒有發生……的事?”


    他還不是很習慣這種思維方式,微微低頭蹙眉。


    “對。”葉灼點點頭,“比如說——請殺手為什麽不直接請蜀中唐門?”


    李相夷順暢答道:“蜀中唐門怕得罪四顧門,不可能接這種潛入百川院殺人的委托。”


    “那為何不請金鴛盟呢?”


    “金鴛盟又不是殺手組織,從未聽說三王級別的高手接這種——”


    李相夷突然皺了皺眉。


    “可他們會提供百川院的內防情報,金鴛盟為何不接?”葉灼勾了勾唇,“也怕得罪四顧門?”


    “笛飛聲約我比武,讓三王偷襲百川院,這不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問題是——那幕後之人,知道笛飛聲約你比武?”


    李相夷突然一個激靈,汗毛炸起。


    他有點兒不願意深想。


    “也或許這個勢力與金鴛盟素無往來,並不知如何見到金鴛盟內管事之人。”


    “也有道理。”葉灼點頭:“可萬人冊排名第三的黃泉府主就在鎮江,請他出手不算太難。”


    李相夷的腦子開始飛速運轉。


    “因為他們不想讓任何外人知道自己與此案有所牽連——他們是一個黃泉府主有所來往的勢力,而且明麵上的身份很正派!”


    李相夷眼睛一亮:“相比之下,鬼手唐恒雖然受這個勢力庇佑,卻反而不知道它的真麵目!所以失手被抓也無妨!”


    葉灼真想讚一聲“上道”。


    她的思維很詭譎,很少有人能跟得上。


    岱山和薑漁已經徹底放棄思考,看門主和葉姑娘聊得有來有回,他們卻像聽天書。


    “沒錯。而且這還說明另外一個問題——”


    “幕後之人能匯聚五湖四海的江湖勢力,第一時間動用的殺手卻是域外的頂尖高手——要麽是域外勢力在大熙經營多年,要麽是大熙內部十分有權勢的人在勾結外邦。”


    李相夷雙目爆出精光,直直看定了她,“你有懷疑對象?”


    “前一種可能,是南胤。”


    “後一種可能,是宗政家。”


    葉灼緊接著道:“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李相夷不是很擅長分析朝政,官場在他看來一片烏煙瘴氣,無藥可救。


    所以他用眼神詢問“為什麽?”


    “先說後一種。”


    “當今皇帝沒有親兄弟,本身為政又無錯失。正值壯年尚無皇子,也不存在奪嫡黨爭。”


    “隻有宗政家,自大熙立國之時就把持相位,在景帝荒政時更是權侵朝野,可當今皇帝上位後卻一直提拔寒門子弟,試圖分權,他有二心實屬正常。”


    “梁家又一向是宗政家的走狗,很容易往這方麵想——但正因為宗政家獨攬大權,不需要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打入官場,所以我說後者的可能性較小。”


    李相夷點點頭。


    “而若是前者……”


    “縱觀大熙鄰國,都沒有能取而代之的國力,當今皇帝繼位以來也未起戰事。”


    “唯有百年前被大熙所滅的南胤,自成一體,民眾也並未被同化,而且仇視大熙——若想攀附宗政家鬥倒皇帝,換取複國……倒是十分有可能。”


    李相夷神色凝重,不自覺撚了撚手指,“南胤……”


    朝局之事,他多少也在酒局上聽過多次,就算不像葉灼那麽會分析,卻也知道這南胤餘孽一直都是大熙的心腹之患。


    南胤隻是大熙領土南邊的一個小國,密林煙瘴,易守難攻,以出美人聞名。


    大熙與其一直相安無事,甚至屢次求娶南胤公主。


    可百年前,因為大熙急需金礦,找了個借口強行吞並了南胤——那借口似乎是和親公主與太子偷情,有辱大熙顏麵,也不知道實情如何。


    南胤有數座金礦,人口很少,所以與大熙通商時人人都富得流油——可並入大熙之後幾乎淪為奴隸,這導致所有南胤人都痛恨大熙,就算被強行遷入內地也一直拒絕同化。


    “李門主輸了第一局了。”葉灼瞥他:“還要繼續嗎?”


    李相夷已經不關心賭約,也不在意麵子,爽快默認自己輸了:“你還知道什麽?”


    “這勢力有核心人物潛伏在四顧門內。”


    李相夷仿佛被閃電劈中。


    本就跟不上趟的兩人又被震得全身發麻,薑漁驚呼了一聲:“怎麽可能?!”


    李相夷閉了閉眼,半晌,虛心求教:“為何?”


    “普通宗門都是依托一處據點而設,除了當初的覆雪樓和現在的金鴛盟,鮮有四處開花的。”葉灼語速極快道:“就連給全武林定規矩的四顧門,號稱分舵無數,頂尖高手卻也都集中在揚州。”


    李相夷從前並未注意過這個現象,因為他初入江湖挑上的第一個勢力就是覆雪樓,後來長期對峙的又是金鴛盟,這兩個勢力的特點都是高手常年不在總壇,行蹤莫測。


    可仔細一想,其他大小宗門確實都是如此。


    覆雪樓之所以與眾不同,就因為它並非一個宗門勢力——覆雪樓是個純殺手組織,自己宣稱以劍魔為首,但劍魔估計對裏頭的成員一無所知。


    江湖都傳覆雪樓的女主人是個瘋子,人家殺人為錢權名利,她成立殺手組織是為了更有效率地殺人。以至於覆雪樓擁有瘋狗一般的名聲,據說他們會接互相矛盾的委托,會連雇主和自己人都殺……


    當時很多勢力為求自保,也單方麵宣布自己加入了覆雪樓,造成了他們一統江湖的假象。


    那十年江湖混戰、血雨腥風,卻在李相夷擊敗劍魔之後迅速歸於平靜——因為覆雪樓的女主人死了,這個勢力便一夜之間潰不成軍。


    而金鴛盟呢,也並不是一家一姓之宗門——它是一個聯盟,由無數附屬宗派組成。金鴛盟的核心隻有笛飛聲和三王,他們以絕對武力替入盟的宗派平事,但鮮少插手他們的內務,除非底下人犯到笛飛聲頭上。


    江湖上這樣的勢力並不多見,需要極高的武力倚仗才行。


    李相夷搜腸刮肚,竟然想不出來有什麽符合條件的勢力。


    葉灼則是從一個方向推斷——像覆雪樓和金鴛盟那樣的運行模式,根本不可能也沒有動力去插手官場和朝政,能夠玩得起政治,定是一家一姓的勢力。


    “這個勢力主要經營官場,但唐恒這樣一等一的高手卻不在京城,而在揚州附近——這不是很奇怪嗎?”葉灼看向李相夷:“隻能是因為他們有重要人物在揚州。”


    “可揚州就在四顧門眼皮子底下,李大門主竟毫無察覺……”葉灼意味深長地看他:“所以,是燈下黑呀。”


    晚風恰好從竹林深處吹過來,剩餘三人都感覺頭皮發麻。


    李相夷緊了緊手中的少師,“我知道了。”


    他驀地加快腳步。


    ---


    紀漢佛確實正在犯難——這門主封了人啞穴,他審訊個什麽玩意?


    門主大概率是忘了他們解不了他的獨門手法……隻能先把人丟進牢裏,加強看守,等門主自己想起來。


    底下人卻是不知道紀院主作何考量,甚至有人發問:“就把他鎖在這裏嗎?我們不連夜審訊嗎?”


    紀漢佛無比尷尬,但又不得不裝出高深模樣,將手負在身後道:“審訊不急於一時——先勘察現場,掌握大體脈絡,才能判斷犯人的言語中有幾分屬實。”


    那新人立刻抱拳行禮,“是。”


    恰好李相夷和葉灼前後腳邁進來——李相夷下意識就去看葉灼。


    她看不得這種上位者為了麵子胡說八道、誤人子弟的事,萬一當眾開杠,再用他的顏麵掃地……


    葉灼也正好去看李相夷。


    她原本是想瞪他:看看你帶的都是些什麽人!門主做的好榜樣!


    但看到李相夷莫名心虛的瞟過來,又覺得他可愛到不行,竟然別過臉去,彎了唇角。


    這一幕旁人沒看見,卻讓被五花大綁丟在正前方的鬼手唐恒盡收眼底。


    果然……中原武林盛傳的清風霽月李門主,嗬!


    (葉已經能基本還原整件事了,但她話沒說完——後半段在戳穿單孤刀的時候說,單孤刀一臉懵逼“到底誰把我賣了,還這麽知根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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