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宴還想再說些什麽,薑令鳶看著陸氏那張刻薄又憤怒的臉,趕緊攔住他,生怕再激怒陸氏。


    想著母親交代自己的話,趕緊說道:“夫人別氣惱,我母親說,先前送進國公府那一百多抬嫁妝,都是母親借著姐姐的名義替我準備的,我願將它送給夫人,隻盼著夫人消氣。”


    母親說打聽過了,陸氏貪財,衝著這份豐厚的嫁妝,就算再生氣,也不會太為難她的。


    果不其然,陸氏聽了這話,又罵了幾句,到底壓下自己的怒火:“算你懂事。”


    薑令鳶趕緊笑著討好道:“夫人高興就好。”


    陸氏沒好氣道:“薑二小姐,嫁妝我可以先替你收著。不過無媒無聘的,你在宴兒的院子裏住著也不合規矩,我叫人先送你回薑家,待過些時日,再上門提親。”


    嫁妝是一方麵,這到底是自己親兒子,她再怨恨,也不能放任著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啊。


    薑令鳶頓時欣喜。


    她和蕭宴互相對視一眼,彼此眼中滿是情意,馬上,她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了。


    等人走了,陸氏看著自己兒子,這才勉強順過了一口氣。


    臉上也漸漸帶了笑意:“宴兒,昨日的事老夫人已經壓下了,外頭日後不會有傳言,你就安心吧。你祖父安排你去領的差使,你先去領著,等他氣消了,這事也就徹底過去了。”


    蕭宴滿臉鬱悶:“娘!我堂堂國公府嫡長孫,真讓我去巡街守城門啊?我不想去!老話說得好,先成家再立業,等我娶了令鳶,我再開始上進不行嗎?”


    陸氏頓時氣得眼前一黑,掰開揉碎了給兒子講道理:


    “宴兒,娘可提醒你,你爹還沒封世子呢,你四叔活不了幾天也就罷了,你二叔三叔可都虎視眈眈地瞧著呢,你還在這個節骨眼上任性,以後還想不想襲爵了?”


    蕭宴倒是把這話給聽進去了。


    相比娶薑令鳶,那當然還是襲爵更重要些啊,那樣他就一輩子吃喝不愁了!


    遂點了頭:“阿娘說的有理,我都聽你的。”


    陸氏這才高興起來:“好兒子,娘就知道,你最懂事了。”


    ......


    薑令芷回到順園時,雲柔已經給她準備好了早膳。


    燕窩粥、鴨肉粥、金絲銀卷、水晶蝦餃、茄鼇、菱粉糕、雞髓筍、糟鵝掌、酸筍雞皮湯……擺了滿滿一桌子。


    每一樣,都是她從前沒有吃過甚至沒有見過的東西。


    雲柔恭敬道:“四夫人,這都是老夫人的意思,讓廚房將準備的早膳每樣都送過來了一份,說是不知道您喜歡什麽,請您都先嚐嚐。”


    薑令芷點點頭,也顧不上說話,在桌案前坐下,拿起筷子將每一樣都細細嚐過一遍。


    鮮得她都要把舌頭吞下去。


    而這些,往後都會是飯桌上最常見的膳食。


    才用罷早膳,府裏的繡娘也過來,說照府裏的規矩,要給新夫人量體裁衣。


    薑令芷看著送來的那些綢緞,都是上京最流行的雲錦,柔軟華麗,顏色鮮亮,她瞧著實在喜歡,便挑了幾塊,跟繡娘說好了樣式,裏裏外外做了四身衣裳。


    她自然沒忘,這樣的好日子是仰仗著蕭景弋才得來的,便讓繡娘給他也做了好幾身舒服的寢衣。


    繡娘才走,府裏的管家也過來了:“四夫人,老奴來給順園送些下人。”


    薑令芷了然。


    從前蕭景弋常年待在戰場上,故而順園裏隻有幾個護院和灑掃的仆婦。


    而他如今昏迷不醒,整日躺在床上,自然需要更多貼身伺候的下人,來每日為他擦洗,換衣,翻身,喂飯。


    牧大夫已經交代過,將軍要每隔兩個時辰翻身,不然會長褥瘡,喂飯也隻能喂些軟質流食,這樣才好消化,還有時時查看有沒有便溺,要及時擦身,換衣。


    這些都是極其繁瑣勞累的活計。


    薑令芷問了幾句話,從中挑了四個丫鬟四個小廝,瞧著都是穩重踏實手腳麻利的,將那些差使細細分配了。


    還有蕭景弋的親隨侍衛狄青和狄紅,她也一並安頓下來了,反正順園足夠大。


    管家瞧她一心為了將軍,心中佩服,態度越發恭敬:“四夫人,您別隻顧著將軍呀,照國公府的規矩,除了雪鶯和雲柔,您還能再挑兩個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八個三等丫鬟.”


    薑令芷笑了笑,她以前土裏刨食慣了,哪用得著那麽多的丫鬟呀,有雪鶯和雲柔兩個,已經足夠了。


    “就先這樣吧,我瞧著是夠了,若是我往後還要用人,再去尋你。”


    管家絲毫沒有駁她的意思:“是。”


    院裏下人剛來,又是領地這樣的差使,她這個做主子的,無論如何是該給些賞銀籠絡安撫一番的。


    薑令芷這才想起來,先前薑家給她的嫁妝,都還在大房的院裏呢。


    “管家,有樁事得麻煩你,我那一百多抬嫁妝還在大房院裏呢。得勞煩你派人幫我搬過來。唔,嫁妝單子,早先給府裏送過一份吧?”


    說來奇怪,打從她去年被接回薑家以來,她的繼母就十分不待見她,惱恨她搶了薑令鳶的婚事。


    可偏偏在替她準備嫁妝這事上,又十分積極,足足一百零八台嫁妝,在她上花轎前,就抬進了蕭國公府。


    她既然換了親,嫁了蕭景弋,沒道理還把自己的嫁妝,放在大房的庫房裏。


    “有的,有的。”


    管家覺得此事合情合理,當即一口應下:“四夫人放心,老奴這便去叫人去搬嫁妝。”


    薑令芷點點頭,待管家走了,便叫雪鶯帶著下人去熟悉差事。


    她現在心裏就像是被點起了一團火。


    這樣好的日子,既然過上了,就要一直過下去才是啊。


    所以她打心眼裏希望,他真的能醒來。


    畢竟,延嗣這事,七分靠努力,三分也得看天意。


    而他隻要活著,自己在國公府的就能衣食無憂!


    屋裏。


    蕭景弋在一片混沌中,聽到院裏有女子說笑的聲音。


    他覺得自己的意識好像循著那嘰嘰喳喳如同百靈鳥一樣的聲音,一點一點寧靜下來。


    他的五感一點一點清明,努力想睜開眼看看,或是開口問問她是誰,可最終,卻發現自己渾身都動彈不得,自己根本無力控製自己的身體。


    是了,他想起來,自己墜崖了,如今應該是傷得太重了。


    渾身動彈不得,他隻能聽著。


    “如此春景,合該讓將軍也能出來曬曬太陽,”


    薑令芷正在吩咐雲柔:“去找個會竹編的匠人,給將軍編一個素輿,我在鄉下見過一種用竹子編的躺椅,很是輕便柔軟......算了,找些斑竹來,我來編。”


    雪鶯又是驚訝又是敬佩地問道:“四夫人,您怎麽連這個都會呀?”


    薑令芷語氣輕快:“這算什麽?我還會殺豬呢。”


    雪鶯也十分配合的嘖嘖稱奇。


    蕭景弋自然沒錯過那一句四夫人。


    他詫異,自己是蕭國公府的四爺,那這個四夫人,自然就是,他的妻?!


    他現在昏迷著,難道這姑娘是父親和母親做主給他娶回來衝喜的?


    蕭景弋不免有些抗拒。


    他堂堂鎮北將軍,在戰場上令敵軍聞風喪膽,如今居然淪落到要靠一個女人來救命?


    還有,聽那姑娘所說的話,她似乎是從府上找來的鄉野村婦。


    這樣的女子,定然是貪圖錢財,才會答應嫁給自己這個昏迷不醒的病人。


    蕭景弋這樣想著,心生鄙夷,自然也就沒把這“衝喜夫人”當一回事。


    他想起來自己還有更要緊的事。


    他在班師回朝的路上遇到伏擊,眼睜睜看著二百先行軍將士慘死,一片屍山血海,而他也被數十人圍殺,重傷墜崖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此仇不報,他誓不為人!


    他一定要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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