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潘好奇地問李秀成:“為啥要搞這麽大的事情啊?”


    李秀成無奈地回答:“沒辦法啊,活不下去啦,你不信去看看西北、雲南、山西的那些農民軍,哪個願意造反啊。”


    曾國潘接著問:“那其是有心人,投機分子在挑撥罷了!說說你吧!那你呢,你後來都榮華富貴了,咋不放下武器,做個順民呢?”


    李秀成笑了,笑聲中帶著一絲不屑:“曾公您應該比我更明白,很多時候人都是身不由己啊。被時勢和內心的欲望推著走,根本停不下來。還有西北的馬岱說過一句話”


    ‘‘什麽話’’


    \"人的欲望,就如同高山滾石一般,一旦開始,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曾國潘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大半生,覺得李秀成說得挺有道理。他沉默了一會兒,輪到李秀成發問了。


    李秀成好奇地問他:“曾公您接下來有啥打算呀?”


    曾國藩幹脆地回答:“把你們這些人都幹掉,讓天下太平。”


    李秀成笑嘻嘻地說:“殺不完的,要曉得西北地區的馬潮輕還有將近百萬大軍呢!還有個馬岱,董福祥,雲南有個杜武秀,再加上白蓮教也在鬧騰,您哪能殺得完嘛!現在到處都有我的部將在活動呢,您當兵這麽多年,肯定曉得剿滅流寇有多難啦。我可以幫您寫信給他們,讓他們放下武器回家種地去。或者讓他們加入您的隊伍,一起剿滅那些叛軍哦。”


    “你想活命,對吧?”


    “那必須的!”李秀成想都沒想就回答道。


    曾國潘琢磨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擺了擺手:“這恐怕不太成,紫禁城裏的人都盼著你死呢。”


    “那您呢?”


    “我也一樣喲!”


    李秀成在黑暗中咯咯地笑了起來:“要是我死了,曾公您還得再打上好幾年的仗呢。要是讓我活下來,我可以幫曾公您給我的那些部將寫信,勸他們回家。或者我也可以加入您,一起剿滅西北叛軍,助您加官晉爵呀”


    曾國潘心裏很清楚,攻陷天京城可不意味著戰爭結束了,各地還有太平軍的殘部,勢力可不小呢,當然太平軍殘部倒還好對付,主要是還有馬潮輕,馬岱,杜武秀,張宗禹這些人。


    他腦筋一轉:“你打算怎麽勸他們?”


    李秀成說出了自己的計劃,這計劃相當不錯,曾國潘以前都沒想過。不過他決定不用,因為這個計劃的關鍵在於,李秀成必須得活著。


    “你這是要投降啦?”曾國潘調侃地問,他竟然看到李秀成在黑暗裏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他哈哈大笑,感覺自己已經好久沒有這麽開心地笑過啦。


    他笑嘻嘻地對李秀成語重心長地說:“你我心裏都跟明鏡兒似的,這場戰爭把每個人的人性都給毀啦。咱們可別惺惺作態,心裏有啥遺憾的,你敗了就是敗了,得承擔失敗的後果。咱倆這場戰爭可不是投降保命,而是要把對方給消滅掉才算完呢。”


    李秀成又“嘿嘿”笑起來:“曾公,您需要我這樣的人喲!”


    曾國潘也跟著“哈哈”笑:“老夫手下猛將多的是,謀士也一抓一大把,等把你的餘黨都消滅了,我就回家養老去,要你有啥用?”


    李秀成從黑暗裏探出個腦袋,死死地盯著曾國潘:“您現在兵強馬壯的,東南半壁都快成湘軍的天下了,京城那群清妖對您啥印象,隻有老天爺才知道。古人都說,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再說如今清廷到處都在起義……”


    “住口!”


    曾國潘一下子蹦起來,渾身像篩糠一樣抖個不停:“你這壞蛋,本來就犯了天大的罪,現在還來蠱惑我,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我看把你千刀萬剮都難解我的心頭之恨!”


    李秀成樂嗬著,腦袋一縮,又躲回黑暗裏去啦。曾國潘聽見他很小聲、慢悠悠地嘟囔:“我才不信曾公您沒這想法呢。”


    曾國潘定了定神,趕緊轉移話題:“你寫份供狀吧,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李秀成這回特別乖,坐在他那小牢房裏,一心一意地寫起供狀來,那認真勁兒,就跟他帶兵打仗似的,一點都不含糊,可仔細啦。


    過了十幾天,曾國潘拿到了李秀成的供狀。這份供狀可是李秀成的世界觀、人生觀、核心價值觀的大總結,足有五萬多字呢。


    李秀成本來就是個木炭工,文化水平不高,可這供狀寫得那叫一個順溜,亮點多得很呢。


    這就說明啊,寫文章這事兒,得走心。不然,就算學富五車,也寫不出好文章來。


    李秀成先是痛痛快快地講了他造反的經過,照他的說法,就算當時天下沒有洪秀全,那無數活不下去的人也得造反。不過因為有了洪秀全,他們才有了目標,所以好多人都把造反的時間提前了,現在洪秀全沒了,還有西北的各個軍閥,馬潮輕,董福祥,馬岱皆有英雄,梟雄之資。


    接著又講起自己這些年的軍旅生涯,他說,太平天國雖然將領多得像麻一樣,但真能打仗的也就石達開和陳玉成,他李秀成排第三那是妥妥的。


    他說,天國之所以完蛋,有十大敗筆。天國七成是自己作死的,隻有三成是被湘軍搞死的。最後,他又大讚曾國潘的厲害,還舊事重提,盼著曾國潘能單飛,幹掉滿人,讓漢人重掌天下,什麽‘‘驅除韃虜,恢複中華’’呀!


    五萬字,曾國潘看得那叫一個激動,時不時還被嚇得小心肝砰砰跳。好不容易看完,他把供狀往桌上一扔:“李秀成這家夥死定了啊。”


    曾國全和眾幕僚都搶著看。曾國潘一個人溜達出去,沒走幾步就轉到李秀成的牢房了。李秀成正在閉目養神,曾國潘看著這個又黑又瘦的家夥,想到慈禧太後三番五次讓他把李秀成押到北京的命令,不由得渾身一抖。


    此人,務必得命喪黃泉不可!若留他在世一日,那我們恐怕就得遭殃了。


    然而,他並未與李秀成交談半句,便自顧自地轉身離去,悠然自得地四處溜達起來。估摸著那幫人皆已將李秀成的供狀閱覽完畢之後,他方才慢條斯理、閑庭信步般踱步歸來。


    此刻,在場諸人的麵色均顯得頗為陰沉難看,曾國潘更是滿臉倦容,仿若被抽走了全身力氣一般,重重地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之中,有氣無力地道:“諸位不妨都各抒己見,暢所欲言一番吧。”


    曾國全率先打破沉默,甫一張嘴便是一股淩厲逼人的殺伐之氣撲麵而來,“那姓李的逆賊萬萬不可押送京城啊!他竟敢唆使大人您謀反叛逆,倘若此事傳入紫禁城那些人的耳中,咱們所有人怕是都要人頭落地啦!”


    曾國潘對此並未作出回應,但其實這其中利害關係,在場之人皆是心知肚明。


    這時,一名幕僚挺身而出,朗聲道:“即便撇開他教唆大人造反之事不談,光是他在供狀中對大人您的諸多誇讚之詞,一旦傳至紫禁城,就足以令那些人心驚膽戰、惶恐不安了。”


    “再者說來,”另一位幕僚接著說道,“他聲稱洪秀全乃是中毒身亡,如此一來,無疑大大削弱了咱們平叛所立下的赫赫戰功呐。”


    曾國潘微微頷首,表示讚同,緩聲道:“既然如此,那咱們便著手對這份材料進行精心編纂。該修改之處務必仔細斟酌,需刪除之內容亦不可有絲毫遺漏。而後,即刻將此人就地正法,並向紫禁城呈遞奏報,闡明因路途迢遙,且其黨羽遍布民間、隱匿行蹤,唯恐途中生變,故而決定於金陵將其處決。”


    曾國潘稍作停頓,繼續闡述自己的想法:“關於洪秀全之死,切不可讓其死於中毒這般尋常手段。應當描述成他難以承受我方淩厲攻勢,以致精神崩潰、魂飛魄散,最終選擇服毒自盡。至於李賊那些對我們歌功頌德之言,須盡數刪除幹淨。至於勸我稱帝之類的話語,更是萬萬留不得。”


    眾人領命而去,開始按照曾國潘的指示對李秀成的供狀展開大規模修訂工作。經過一番緊張忙碌與反複推敲,一份全新的供狀終於脫胎而出。


    曾國潘接過新供狀,逐字逐句認真閱覽起來。他時而蹙眉沉思,時而輕輕點頭,待看完第三遍時,方才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如釋重負般說道:“可以了。”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猶如一道無情的催命符咒,注定了李秀成悲慘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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