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前。


    當郝建花得知父親郝雲龍被證實犧牲在了北棒戰場上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麻木之後,她的心情極其複雜。


    有光榮,有悲傷,可更多的卻是無助。


    她一直極力的在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可當哥哥入職保衛科的消息被李大牙曝光出來之後,她再也控製不住,眼淚就如斷線的珠子一般奪眶而出。


    她已經十歲了,大道理她都懂。


    哥哥有了工作,她應該開心。


    可她就是開心不起來。


    因為,哥哥的工作是父親拿命換來的!


    哪怕,自從她懂事之後,她就知道她的父親,十有八九是回不來了。


    可,在她的內心深處,依舊對父親抱有幻想。


    但是,從今天起。


    當她看到那個烈士證明書的那個紅本本,聽到哥哥入職保衛科的時候,她的幻想徹底破滅了!


    在外人看來,父親為國犧牲,應該感到光榮。


    可,如果有可能的話。


    她寧可不要這份紅色的光榮,寧可哥哥沒有工作。


    她隻想要父親回來!


    “哥,以後我就真的隻有你這麽一個親人了!”郝建花淚眼朦朧的看著哥哥:“你可一定要好好的!”


    聽到這話,郝建設的心仿佛被重錘擊了一下,他看著妹妹,鼻子一酸,深呼一口氣:“小花,長兄如父,有哥在,一輩子,不怕。”


    郝建設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甚至,就連說話都有一點點沒頭沒尾。


    可妹妹聽到哥哥呢喃的聲音之後,卻重重的點了點頭。


    ......


    “吱呀”一聲,郝建設推開了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月亮門跟前陰涼地的李懷德。


    李懷德一看到郝建設出來了,急忙掐滅煙頭,走了過去。


    郝建設來不及多想,就看到閻埠貴舔著一張笑臉湊了上來:“郝幹事,我領著犬子閻解曠來給你賠不是了。”


    郝建設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閻埠貴,挑眉問道:“三大爺,閻解曠這是要唱戲嗎?”


    “郝幹事說笑了。”閻埠貴指了指閻解曠背後的柴火棍,陪著笑臉說道:“犬子這是負荊請罪。”


    閻埠貴說著話,伸出腳踢了閻解曠一下:“還愣著幹什麽,趕緊給郝幹事道歉!”


    閻解曠抬頭看著郝建設,抽著鼻子說道:“建碩鍋......對不起...我嗦了...”


    看著閻解曠一副鼻青臉腫,一說話滿嘴漏風的慘樣,郝建設的嘴角比ak還難壓。


    難道閻埠貴也進階成劉海中那樣,又領悟了一個打孩子的技能?


    這下手也太狠了吧!!!


    門牙都打掉了!!!


    閻埠貴一看郝建設麵色複雜,一言不發,心裏一下子就慌了。


    難道郝建設沒有學過負荊請罪的典故?


    不應該啊?


    郝建設可是念過半年中專的人。


    難道這小子是想學書中藺相如那般,等廉頗把荊條抽出來,請藺相如當眾鞭打,才肯原諒老三?


    廉頗是武將出身,功夫了得。


    藺相如是一國丞相,文官之首。


    就算藺相如真的鞭打廉頗,廉頗也抗的住。


    當然。


    最終,他並沒有鞭打廉頗,而是扔掉了荊條,當眾扶起了廉頗,這才造就了將相和的美譽。


    可眼前的郝建設卻是保衛科幹事,成年男人。


    而老三隻是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


    這要是一鞭下去,老三就是不死也得丟半條命!


    看著郝建設的臉色,閻埠貴猶豫再三,一咬牙,伸手就把插在閻解曠背後的柴火棍拔了出來。


    還是那句話。


    今兒個要是不能讓郝建設滿意,老三指定進監獄。


    戲已經演到這個地步了,絕無半途而廢的道理。


    “郝幹事!犬子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令妹,是打是殺,任憑處置!”


    閻埠貴雙手把柴火棍遞到郝建設麵前,咬文嚼字的說道。


    郝建設掃了一眼閻埠貴手裏長滿倒刺的柴火棍,一臉驚詫的看向了閻解曠。


    隻看到閻解曠跪在地上怔了幾秒,突然雙目瞪大,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吼叫起來:“啊!!!!!”


    看著閻解曠袒露在外仿若一個巨大花灑似的後背,郝建設隻覺得頭皮發麻,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閻埠貴這也太狠了吧!


    這可是親兒子啊!


    他竟然下得去手!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敢情95號院真正打孩子的狠人竟是閻埠貴!


    劉海中掄雞毛撣子的那幾下,要是和閻埠貴比起來,那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


    就在這時,一直在窗戶邊偷偷觀看的妹妹看著閻解曠這副血刺呼啦的模樣,生怕哥哥一時衝動把閻解曠打死,趕緊跑了出來。


    “哥,算了,三大爺昨天已經賠錢了,你就放過閻解曠一次吧。”郝建花拉住郝建設的胳膊,替閻解曠求起了情。


    郝建設見狀,不由露出一抹苦笑。


    這都哪兒跟哪兒?


    他原本就沒準備對閻解曠如何。


    昨天全院大會的時候,他已經教訓過閻解曠了,又讓閻埠貴賠了錢,心裏的氣已經出的差不多了。


    再說,就算真要教訓閻解曠,他也不會動家夥。


    就閻解曠這小身子板,能受的住嗎?


    雖說郝建設沒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他也沒準備當個好人。


    可他絕不想當禽獸。


    拿棍子毆打一個十歲的小屁孩,這樣的事兒,郝建設還真做不出來。


    不過,既然閻埠貴主動送上門來了,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雖說院裏人都知道他和妹妹現在是烈士遺屬,不敢明著招惹。


    可人心隔肚皮,難免有人會不服氣,再加上這個年代的特殊性,說不準哪天有人背後玩兒陰的,這也不能不防。


    他現在握著閻埠貴的命門,也不怕他能翻出什麽浪花。


    既然對方這麽有誠意,倒也沒必要非得得罪死。


    隻要閻埠貴聽話,留著他打探院裏的消息,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以禽製禽,方為上策!


    “三大爺,我不是藺相如,你也不用在我麵前演這出負荊請罪的苦肉計。”


    郝建設掃了一眼閻埠貴手裏帶血的柴火棍,冷冷說道:“閻解曠的事兒在我這裏昨天就已經結束了,要不是你們今天來我家裏逼捐,我是不會提的。”


    閻埠貴一聽這話,頓時點頭哈腰的說道:“郝幹事教訓的是,今天是我們不對。”


    說到這裏,閻埠貴看著郝建設的臉色,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今天這事兒,都是易中海挑唆的,我們也是受了他的蠱惑......”


    郝建設聞言,抬手打斷了閻埠貴:“廢話就不用說了,三大爺你是聰明人,以後該怎麽做,你自己看著辦。”


    說完這句話,郝建設若有若無的掃了一眼閻解曠,義正言辭的說道:“身為保衛科幹事,我一定會好好工作,秉公執法,絕不辜負組織對我的信任!”


    郝建設說的冠冕堂皇,義正言辭,可這些話在閻埠貴聽來,卻是滿滿的威脅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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