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初七提著海東青折身返回,這一次,沒有人再敢說他不行了。


    全場從震驚,再到歡呼,並高喊三花庭的名號。一時間就好像回到了仙劍大會,令人歎服的霸占前十甲,而且他們會帶著這樣的成績一直走下去,這份榮譽隻屬於三花庭。


    尉弘毅太激動了,用他們專屬的慶賀方式,直接抱起南初七轉圈,“回來了,回來了!明年肯定還是我們!”


    南初七笑得,落腳後派人把海東青丟給管圍的天道宮,這也是算在了總數裏的。


    接著,他從箭筒裏抽出一支搭在弓上,射中了那隻還在四處逃竄的梅花鹿。


    “好極!這個也歸我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尉弘毅陪著他射完最後一支,果然矢無虛發,竟比平時的準頭還要穩。


    他就知道從前的練習沒有白費,今日能夠一鳴驚人,他也很高興。


    南初七雙手叉腰了一會,把晚雲弓丟到尉弘毅懷裏,“是啊,我們高興的日子還多著呢。走了,回看城。”


    總之,南初七開射行圍的第一箭,圓滿結束了。


    有他順利的開場後,今年的秋獵可謂是精彩至極。


    為了爭個好彩頭,各色戎裝百花齊放,大狼山響徹著利落的馬蹄聲,仿佛永遠都不會停歇。


    正是眾人入場圍獵的時候,三花庭諸位卻跑來向南初七賀喜,好像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他們都很高興,起哄著要他今晚宴請大家。


    秋獵大典共布圍、觀圍、行圍、罷圍四個步驟,晚上是有時間好好玩,南初七連連答應下來,又說他們再不入圍,好東西可都要被別人搶光了,大家這才拿上弓箭一窩蜂散了。


    大狼山聚集了很多獵物,他們都往那紮堆,瞧這群人匆忙的模樣,南初七嗬嗬笑著,攬過一旁換好便裝的薑雲清,人少了他也愜意:“走吧哥哥,我們去金烏嶺打獵。”


    雲中長袍美觀大氣,刺繡圖案更是豐富,眾仙門入鄉隨俗,但也融合了自家特色,就像薑雲清和南初七的臂彎都有金蓮暗紋,一黃一白,乍一看十分般配。


    薑雲清問明芃想不想去打獵,念著他們沒多久就要去金陵,明芃得一個人留在這裏了,帶她先適應一下。他之前也提過,明芃僅僅表示玩得開心,別的話不再多說。


    本來以明芃的性子,肯定能在秋獵期間交到朋友,又有三花庭照顧,薑雲清並不擔心,但她自下船後就變得沉默寡言,就算是因為水土不服,也不至於一整天都徘徊於圈外。


    薑雲清發現了徒弟的變化,問她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明芃搖頭,拒絕了打獵的提議,也不是身體不舒服,她隻是心裏過不去。


    船上的畫麵曆曆在目,即便知道是一場噩夢,可南初七朝她放箭不能作假。她有點害怕,內心更矛盾,她總不能告訴師父,南初七像是想殺了她。


    都說了是好像,沒有確定的事明芃不能斷言,她打算好好平複一下心情,等過幾天就好了。


    “小師妹約我,我就不去了。”明芃逃一般地跑了。


    薑雲清目送她離開。不多時,南初七從馬廄牽來兩匹馬,都是之前在長雲山騎過的,薑雲清也知道它倆的名字,黑馬叫“鹿門”,棕馬叫“歸舟”。


    和上次一樣,薑雲清又能騎鹿門了。


    鹿門性格溫順,居然還記得他,南初七先扶人上去,隨後自己也跟著坐好,兩匹馬朝大部隊相反的方向走。


    不用與人爭搶自然悠哉,而且氣候也舒適,他倆同時抬頭看天,南初七估計在想能不能獵隻鷹下來。


    真正看到草原了,心胸會變得格外寬廣,薑雲清抬頭,天上有很多鴻雁飛過,雲中不是沒有雁。


    隻有遺憾才能讓人念念不忘,薑雲清在草原上緩慢行走,一時竟不知道自己是誰,而有些人有些事,他想想就好。


    所以他沒有再看了,目光轉向南初七的側臉,南初七也剛好收回了捕鷹的心思,靜靜欣賞前方遼闊的天地。


    南初七知道薑雲清在看自己,混不吝的話張嘴就來:“這草原真大,適合打野戰。”


    見人不回話,或許是沒細想這“野戰”的意思,南初七得寸進尺,湊近了問:“今晚試試?”


    薑雲清抵開他的腦袋,時隔多日終於再次聽到那句斯斯文文的:“你太討厭了。”


    南初七爽了。


    他記性也很好,哥哥最後一次說自己討厭就是在長雲山,怎麽不算圓夢呢。


    薑雲清應該不知道,也不會想知道,其實當他說出這話時沒什麽殺傷力,但是會讓南初七的殺傷力變高。


    細卷玻璃水麵風,並行的二人又同時不再開口。廣袤的曠野間零零散散的有人策馬疾馳,也許是為了爭獵物,也許是發現大狼山更精彩,他們會和路過的人打聲招呼,然後繼續向金烏嶺前進。


    迎麵走來牽著馬兒的宋安之,聽同行者說大狼山獵物多,他剛從金烏嶺回來,也看見這慢慢悠悠的二人了。


    試問什麽時候最尷尬,那就是在路上遇到自己認識的人,中間卻還隔著一段路,互相靠近的過程既漫長又窒息。


    所以最好別對視。


    但薑雲清不甚在意,南初七天性使然,他倆都直勾勾地盯著宋安之,絲毫未感覺這樣的行為很不妥。


    宋安之遇到這倆,算他倒黴。


    原來一個人尷尬的時候真的會有很多動作,宋安之假裝看天,摸摸頭發摸摸臉,再不濟就是給馬兒順毛,將局促不安體現得淋漓盡致。


    宋安之看起來好像很忙,他把該做的都做了,最後偷偷觀察,發現對麵二人的目光一直沒變過。


    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宋安之好想逃。


    和他們對視太煎熬了。


    其實這時候,薑雲清和南初七的腦子已經雙雙放空了。


    一片平靜,毫無波瀾。


    就這樣看著宋安之越走越近。


    終於熬到適合打招呼的位置了,宋安之故作偶然遇見的模樣,驚喜出聲:“是你們啊!好巧好巧!”


    南初七道:“什麽鳥話,我們大老遠就看到你了,我不信你才看見。”


    宋安之:“………………”


    他還說出來,他還說出來!


    宋安之決定現在就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


    罷圍以後,當狼山獵場亮起第一簇火種,眾人馬攜帶各自的獵物陸續回到看城下。天道宮正在依次清點數量,今日勝者雖沒有出自這一家,但他們隊伍的獵物總數很是可觀,其他人早有預料,想著定要在以後趕上天道宮。


    品級優越的獵物大有用處,稍次的獵物也可以用來吃,白日裏他們提議南初七宴請,這會兒已經在三花庭的營帳前架起火堆了。


    天道宮將各仙門的獵物記入檔冊,剩下的,便是分發出去,和三花庭一起犒勞大家。


    其實說是百人圍獵實在低估。在楚霄沒有製定大典前,秋獵起初來源於散修的野獵,而後在高門望族間流傳,變成專捕獵哨鹿,多以觀賞為主,因此名作“獮獵”,又因在秋日舉行,所以稱為秋獵。經由楚霄和青雲社的分別更改後,這才是他們現在所看到的。


    它延長到了七天之久,規模相當宏大,便少不了大量的物資。所以每年秋獵時期,雲中商販都會跟著,眾人在哪紮營,他們就在哪搭棚,也算個小型集市了。


    席間還有“塞宴三事”,即賽馬、演奏和相撲,展示了雲中遊牧民族獨特的魅力,這是其他人在平常都不能體驗到的,節日氣氛很是濃鬱。


    南初七倒沒有觀看表演,畢竟他正忙著四處搜刮好吃的東西。


    幾乎所有仙門,都防不住一個端著飯碗的南初七。


    起初他借著看看的理由,到最後連吃帶拿,為了吃無所不用其極。搶碧落霞的鹿,偷神夢的辣子碟。他說還得是廬陵朋友啊,辣味就是足。


    這氣得孫霄娘提著菜刀追了他一路,他跑也不忘記再薅點隔壁的荻花祠。


    被偷不可怕,但防不住自家有個徐祁寧和他是一夥的。


    徐祁寧還笑嗬嗬地招手:“不夠再來姐姐這拿啊!”


    宋洺舉著筷子沉默。他這是拿嗎?分明就是搶。


    三清觀早已擺出正宗的渝州火鍋,因食物投入沸水中咕咚作響,又稱“古董羹”。其特色便是邊煮邊吃,麻辣鹹香,油而不膩,可解鬱除濕,最適渝州山川之氣候。根據個人喜好加湯料,三清觀佐以有葵、茱萸和山胡椒等,香氣引得眾人直流口水。南初七就在旁邊等著現成的,唐多令轉頭看他兩眼放光,遲疑地往他碗裏夾了一筷子。


    “夠了嗎?”


    “你喂貓呢,我還要。”


    南初七把碗伸過去,理直氣壯且肆無忌憚。唐多令的縱容好像開啟了什麽不得了的連鎖反應,他覺得別人家的東西就是好吃。


    要不是古董羹太燙,他可以端著鍋走。


    裴談:“壞了,外麵來了一個乞丐。”


    付清樂讓她多關心眼前的烤肉焦沒焦:“再不翻麵,等著他給你全吃嘍。”


    裴談咋咋呼呼,趕緊喊來付逾眠守好陣地。這時候南初七所謂的“看看”已經騙不了任何人了,付清樂讓他走開一點,還把桌子擋得嚴嚴實實。


    南初七不走,人未到碗先舉起來,終於說出他昭然若揭的真心話:“我也要。”


    “你乞討呢。”


    “乞討我也要。”南初七扭扭捏捏地虛抱住他,“我就試試好不好吃,感覺你們家的好香。”


    付清樂剛想說這招對他不好使,裴談就已經接過了南初七的碗,笑盈盈道:“真可愛!我這就給你!”


    付清樂:“?”


    裴談是這樣的,她堅信撒嬌男人最好命,沒有一點抵抗力。


    正因為南初七吃了一圈的百家飯,眾人都像他一樣互相串門,不再是守著自家的鍋,講究的就是一個你來我往。


    南初七在今晚幾乎嚐遍天下美食,心滿意足地回來還能再塞點薑雲清給他烤的紅薯。


    許文竹抬頭看他,感覺他滿臉寫著“我鬼混回來了”,趕緊嗦口粉壓壓驚。


    大家互相交換菜品,因此普普通通的烤紅薯沒什麽吸引力,嚐過別人家的好東西哪能再記得自家的,薑雲清卻說南初七可能喜歡。


    確實,很多年以前,他和姐姐就是靠半塊烤紅薯撿走了南初七。


    南初七擠著薑雲清坐,斯哈斯哈地吃著紅薯,燙得像是在嘴裏再炒了一遍,便隨手遞過去讓薑雲清吹吹,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日子過得很快,原本隻到腿邊的小孩現在長高了不少,薑雲清都要抬頭看他。南初七沒說話也沒動,端得是一個神儀明秀,比書中君子還要俊朗,但他正經不過三秒,突然擠眼拋出飛吻,把薑雲清逗笑了。


    塞宴三事熱烈奔放,雲中人的舞姿更是賽得開,旋轉間,寬大的衣袍和鮮豔的飾品盡顯草原武士雄姿英發的陽剛之氣,恐怕少幾斤肉都跳不出他們的氣勢。


    情緒被篝火點燃,南初七也想玩點不一樣的。


    或許根本不用誰提議,來自五湖四海的朋友們都自發地參與其中,作為宴飲後的娛樂節目,想必沒有誰願意拒絕。


    有個叫呼延鐸的雲中人還教三花庭摔跤,但南初七在他手裏往往撐不過半刻,頓時像隻小雞仔似的被放倒,真是又好笑又好玩。尉弘毅趴在旁邊誇張地計數:“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沒事的!你已經很了不起了!”


    呼延鐸死死壓著南初七,認真教他摔跤要領,但下手一點也不心軟。如此往複,南初七躺在地上好像就沒起來過,剛開始他確實想在薑雲清麵前好好表現,可過程坎坷不易,不如直接擺爛。


    呼延鐸沒有教會他,不過徹底觸發了他狗屎一樣的笑點。


    年輕人都這樣,在哪都是睡。


    “呼哥,呼哥,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哈哈哈哈哈哈哈……”南初七以江湖結拜手勢單方麵扣住呼延鐸的大拇指,短短一句話充滿了爽朗的笑聲,邊笑邊說:“還好你沒參加仙劍大會,我們是兄弟對不對?別讓我在擂台上看到你。”


    南初七就快要笑岔氣了,轉頭與尉弘毅重複:“他壯得跟頭牛一樣!”


    呼延鐸可以同時拎起他和尉弘毅,實力竟恐怖如斯!


    “是啊,我們是朋友,等我教會你們,過幾天舉辦一次摔跤比賽。”


    “你在開玩笑嗎?”


    “跟誰比?跟你們比?”


    除了男人之間的摔跤以外,也有當地姑娘教他們跳蒙古舞,但光是那擺臂抖肩,就夠大家琢磨一輩子了。


    場麵不說慘不忍睹,一群人像在做康複訓練至少是有的。


    沒事,重在參與。


    付清樂自己學不會,就要嘲笑舞姿醜陋的裴談和明若清,說她倆像猴子抱樹。


    “別人是豪邁,我們是猥瑣。放棄吧,七天時間不可能學會的。”


    裴談沒聽,她最起碼學到了一個“雄鷹展翅”的動作,仰頭跟著雲中朋友走了幾大步,動作瀟灑氣勢又足,還有模有樣的,順便一腳給付清樂蹬開:“哪來的猴?我去你的!”


    草原上滿是他們的歡聲笑語,日暮盡興還家,這將是最難忘的中秋節。


    隻有這年,勝過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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