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烏啼鳴的同時,有一道青色的光影從黑塔之中飛出,穿過禁製消失在天邊。


    薛嵐回到煉器場,附身在本體之上。幽幽轉醒。台上的考核不緊不慢得開展著,薛嵐一手托著腮幫子瞧著台上,睡眼惺忪,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薛嵐估摸著現在外麵已經亂得差不多了。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一名戰傀府弟子就急匆匆地進來,在主持考核的長老耳邊低語了幾句。


    “戰傀府這是有變故?”朱炩之有些好奇的開口。


    薛嵐心想你可別裝,拿著自己的朱雀之火喚醒沉睡的金烏,這事情你說自己不知道我都不相信。


    煉器場出現一抹青色的身影,恰好被轉頭的朱炩之看見。少女傳音給略顯狼狽的楚雨田:“事成了嗎?”


    楚雨田微微搖頭,青色長袖下麵的手緊握成拳,指甲嵌進手心。


    “不可能!有父君給你的幻靈衣,戰傀府不可能會有人察覺。”朱炩之反駁。


    “金烏蘇醒了。”


    殘存的金烏精魄蘇醒,在那黑塔之下展翅,供出一輪金色的太陽,變數便在這裏。


    薛嵐沒有去看楚雨田,而是看著台上的林肅,青年沒有被周圍的氣氛影響分毫。仍在專心地煉製自己的靈器,數十種材料晶石在冶煉爐裏麵沉浮,慢慢熔煉成一塊完整的材料。


    薛嵐一邊看著台上,一邊和識海裏麵的係統說話:“戰傀府肯定早就知道金烏精魄的異動了,於是才設置了黑塔之外的那一層禁製,一方麵防著外麵的有心之人進入,一方麵隔絕裏麵的純陽火力外泄。但是我此次這麽一攪和,戰傀府瞞不了多久了。”


    【你不該偷偷將金烏精魄帶走嗎?為什麽非要人盡皆知?】


    “因為它不會認我。”薛嵐緩緩開口:“妖族之間,血脈的牽連要大於修仙界。金烏要是沒有醒來,就一定會選擇雷電鵬鳥。”


    【那你就不擔心此次的動作太大,引起戰傀府的警覺?】


    “戰傀府不會的,如今魔族來襲,戰傀府不會在這時候讓外界知道裏麵出了問題。”


    事實證明,薛嵐所料不差,自薛嵐喚醒金烏以來,戰傀府隻是派了一個弟子來知會主持考核的長老,除此之外再無行動。


    薛嵐和殷詩詩等人繼續在煉器場觀望著這一場煉器考核,不知道外麵已然翻了天。


    薛嵐之前闖入的黑塔之中,幾個身形高大,肌肉虯結的戰傀府長老聚在一起看著麵前往下延伸的台階。


    原本一片漆黑的地方早就亮了起來。出現了一幅巨大的圖騰,金色的圓形近似一輪熾烈的太陽,在中間緩緩旋轉著,一隻巨大的黑色巨鳥圍繞著中間的太陽,發出陣陣啼鳴。


    “實在不行,就隻能讓羽族之人過來了。”一個留著短須的長老開口。


    “看看羽族那位小帝姬,這事情和暨都脫不了關係。”一個臉上有些消瘦的老者開口:“朱雀之火和金烏同宗同源。”


    “六長老,道理我們都明白,但是沒有證據啊!”第一個說話的長老開口,一圈老頭子齊齊的發出歎息聲。


    “府主?”所有長老都看向中間的一位老者。


    “先等等。”那老者一襲墨色武服,神色威嚴目光炯炯。


    “等煉器考核過去,讓門中弟子一個個來試。金烏已醒,這機緣,未嚐落不到我戰傀府身上。”


    周圍長老齊齊行禮:“全憑府主決斷。”


    薛嵐在煉器場裏麵待了三天,身邊陪著一個毫不知情的殷詩詩和兩隻各懷心思的妖。


    朱炩之自從知道金烏蘇醒之後就有些焦灼,但是麵上不顯,依舊大方得體,時不時和薛嵐交流兩句。但是薛嵐現在不太想和她說話。


    因為她生病了。


    修行到金丹境界,超脫俗世之外,世間普通的邪祟之氣不能浸染分毫。天時交換也不會受寒暑之氣影響。


    所以當殷詩詩發現旁邊的人有些昏昏欲睡,一臉病氣的時候十分驚訝。


    殷詩詩冰涼的手指貼上薛嵐有些發紅的臉頰,不可置信地開口:“你這是不開護體法光去九天魔域打滾了?”


    薛嵐燒得有些難受,循著殷詩詩冰涼的手往人身上湊。被殷詩詩一指抵住額頭。


    “我給你找藥吃。”


    於是這三天薛嵐零零碎碎吃了十幾顆丹藥,額頭暫時不發燙,但是整個人還是病懨懨的。和平時判若兩人,整個人都乖巧了起來。不說話不作死。


    殷詩詩想著不如一直這樣,看著乖巧些,不會惹事。


    薛嵐不知道青玉峰首席弟子的可怕想法,現在正在識海裏麵和係統看著麵前散發著魔氣的木門。


    【你的心魔是越來越不老實了。】係統歎了一口氣。


    【我的宿主你不會掛了吧?你要是要死了,提前給我知會一聲。】


    薛嵐不太想理它,看著麵前逸散的魔氣若有所思。最後微微一笑:“還是先天不足。”


    這具身體在薛嵐沒有奪舍之前,是一個被丟棄的棄嬰,先天不足,渾身是病。


    在這世間跌跌撞撞活過幾個春秋,沒有吃過幾頓飽飯,也沒有見過幾個好人。


    直到死在大雪紛飛的冬夜,被薛嵐占據身體之前,還想著能不能吃一個熱乎的包子。


    從小被丟棄在外麵的孩子,哪敢渴求別人的愛意,想著綾羅綢緞。最後念著的熱乎包子都沒有擁有過。


    薛嵐奪舍成功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被她的記憶折磨得痛苦不堪。


    掐滅那些對她來說毫無用處的念頭,對當時的薛嵐來說並不輕鬆。但是最後還是成了。


    薛嵐以為自己已經忘掉了。但是並沒有。


    雪夜的寒冷和小時候遭受過的苦難還是從一個可能早就消散的魂魄身上流向她。


    占據這具身體多年以後,薛嵐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已經不是自己,強大的妖魂填充著孱弱的軀體。


    靈魂消散的同時,肉體也會漸漸衰敗。


    既不是千年前的絕世妖君,也不是被遺棄的孤女。


    妖君的靈魂配上那孩子的身體,得來的是薛嵐這個不合常理的怪物。


    看似一切契合正常無比,實際上處處是紕漏馬腳。殘破的身子靠強大的妖魂撐著,離開了一小會兒,就在魔氣的熏染之下出了狀況。


    薛嵐回神看向麵前考核台,上麵的弟子大多已經完成了煉製,剩下來的隻有三個人,其中便有林肅。


    青年的表情非常嚴肅,他從桌子上拿起了一個小瓶子。


    瓶中提前準備的雪靈精魄靠近他煉製的那一把長刀,霎時間像是見了世間至味一般貼了上去。片刻之間就嵌入了那雪白的刀刃之中。在上麵留下一道雪色的光團。


    林肅左手手心出現了一團青色的火焰,纏上麵前的長刀,將之緊緊包裹住,雪靈精魄的冰寒之力和青色火焰糾纏,讓整個考核台都彌漫在一片白霧之中。


    一邊的長老當即就運轉法力驅趕這些霧氣,以防這些武器影響到其他弟子。


    武器消散,林肅手裏拿著一把長刀,二指寬三尺長,刀鋒雪亮,凝氣生寒霜。


    林肅看了一眼薛嵐,輕輕在手中長刀之上彈了一下。


    “嗡!”的一聲清脆刀鳴,長刀刀麵上出現了一團雪色的流光,如同活物一般流轉。


    賦靈成功!


    薛嵐笑了一下,知道這小子是在向自己示威。


    林肅身邊的兩個人也停止了煉製,此場考核算是圓滿結束,薛嵐起身向著林肅行禮:“恭喜林師弟,一步宗師。”


    憑獨臂之身得以煉製宗師級別的靈器,當得起薛嵐一句恭賀。


    林肅被薛嵐這一句真真切切的恭賀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仔細一瞧臉上還飛起了兩片薄紅。


    他覺得臉上有些發燙,看向薛嵐的目光都有些閃躲。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看一眼,發現那人眼睛粘在他那把剛煉製出來的長刀之上。


    目光,甚為貪婪。


    林肅在這一瞬間覺得自己被麵前人玩弄了感情,抱著長刀往後退了好幾步。


    林肅:你幹嘛?


    負責此次考核評分的長老看著林肅這副樣子,麵露不悅。


    “你幹什麽?把東西呈上來。”


    林肅把手裏的長刀送上去,偷瞄著薛嵐的反應。


    負責評分的長老手裏拿著長刀,讚不絕口:“好。好啊!不愧是器道的弟子。此等實力,可晉宗師。”


    短短一句話,林肅卻是聽得心口都火熱起來。因為失去了一隻手臂不方便行禮,他隻能彎腰向麵前的長老鞠躬。


    薛嵐看他笑得開心,不知道是為了可晉宗師的評價,還是為了那一句不愧是器道的弟子。


    目光看向那人空蕩蕩的一隻袖子,薛嵐突然對嚴呈雪這個師弟有了一點兒興趣,想著之後有時間去打聽打聽他那隻斷臂的故事。


    但是眼下,還是金烏精魄的事情比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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