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宮外,哭聲震天,舉國上下都沉浸在失去皇帝的悲痛之中。隻有柳如煙,一人獨處深宮。


    重重帷幔將她與外麵的哀慟隔絕,她嘴角的笑意,在明滅搖曳的燭火下,顯得越發張狂。


    多年的隱忍,如同潛伏在暗夜的毒蛇,終於在這一刻露出了獠牙,狠狠地咬中了獵物。


    所有的籌謀,如同精心編織的巨網,終於將仇人牢牢困住,再也無法逃脫。


    肖彥對這一切渾然不知,沉浸在喪父之痛中。他自幼便被肖沐捧在手心裏長大,如今驟然失去父皇,如同天塌地陷。


    他不知道,他所痛哭的,並非是他的生父。他的親生父親是月國大將軍周文,也是他母後心目中的白月光。


    登基大典如期舉行,巍峨的太和殿上,莊嚴肅穆。肖彥身著明黃色龍袍,頭戴十二旒冕冠。


    在眾臣的注視下,一步一步走上那象征著無上權力的寶座。他身形挺拔,步伐沉穩,舉手投足間,已初具帝王的威儀。


    他年輕的臉上,線條分明,棱角已初具鋒芒,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威嚴。


    隻是在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眉宇間,總有一絲揮之不去的憂鬱,仿佛一縷輕煙,縈繞不散。


    肖彥登基後,朝中大臣們紛紛上奏,將各家閨秀的畫像和家世背景呈遞上來,希望新皇早日立後,穩固朝綱。


    他們極力推薦著自己中意的家族,言語間充滿了對家族未來的期許。可是,肖彥看著那一張張嬌豔的畫像,卻始終提不起興趣。


    夜深人靜時,他總會夢到楚江玥。夢裏,她一襲白衣,勝雪的裙裾垂落在地,仿佛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月光。


    她站在月光下,對他淺淺一笑,眉眼彎彎,宛若月牙。那笑容,一如當年初見時的模樣,清澈,溫柔,卻又帶著一絲淡淡的哀愁。


    他伸出手,指尖顫抖著,想要觸碰她如月華般皎潔的臉龐,想要感受她肌膚的溫潤。


    可是,指尖劃過的,卻隻是一片冰冷的空氣,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


    突然楚江玥的神色變了,站在他床前眉眼間滿是幽怨,眼角還帶著未幹的淚痕。她輕輕啟唇,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質問他:“你說過會愛我一生一世,要護我周全,如今卻親手將我推入地獄,為何要殺我?為何要背棄我們當初的海誓山盟?”


    “江玥,我也是身不由己,”肖彥痛苦地呢喃,緊緊攥著床沿的雙手骨節泛白,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真的不想的。”


    他緊緊握著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你相信我,我從未想過要傷害你。”


    “身不由己?”楚江玥淒然一笑,笑聲中充滿了苦澀和絕望,“你所謂的‘身不由己’,不過是權衡利弊後的選擇罷了。


    ”她頓了頓,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在你心裏,江山社稷,皇圖霸業,終究比我重要得多。”


    她哽咽著,聲音顫抖,“為了那個冷冰冰的皇位,你就可以犧牲一切,包括……我們曾經的愛情。”


    最終,她絕望地閉上雙眼,一行清淚順著眼角滑落,“原來,我終究還是錯付了。”


    “江玥,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你回來好不好?沒有你,這皇位對我來說,又有什麽意義呢?”肖彥痛苦地捂住臉,淚水順著指縫滑落。


    “肖彥,我恨你。”楚江玥的聲音顫抖著,帶著徹骨的寒意,“我恨你毀了我的一切,恨你背棄了我們的誓言。”


    她頓了頓,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滾落下來,“從今往後,你我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她顫抖著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悲痛,語氣決絕而冰冷,“生生世世,我都不要再見到你。”


    “不,不要走,江玥!不要離開我!”肖彥猛地從夢中驚醒,額頭上布滿了冷汗,他慌亂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卻隻抓到了一片虛無。


    “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不要離開我,不要恨我……”


    他痛苦地蜷縮起身子,如同受傷的野獸般發出低沉的嗚咽,淚水浸濕了枕巾,冰涼的觸感卻無法冷卻他內心灼燒般的痛苦。


    他試圖開口,卻發現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隻有破碎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地從喉嚨裏溢出。


    “江玥……”他低喃著她的名字,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風箱一般。空蕩蕩的寢殿裏,隻有他自己的回音在空曠地回蕩,更添了幾分孤寂和淒涼。


    他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任由冷風吹拂在臉上。夜空中,繁星點點,卻絲毫無法照亮他內心的黑暗。


    他想起楚江玥曾經說過的話:“在你心裏,江山社稷,皇圖霸業,終究比我重要得多。”


    是啊,他選擇了皇位,選擇了權力,卻失去了她。如今,他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力,卻再也感受不到一絲快樂。


    成為皇帝後,他麵臨的第一個難題就是選後。群臣紛紛上奏,推薦各大家族的閨秀,個個都是出身名門,才貌雙全。


    可肖彥卻提不起半點興趣。他腦海中總是浮現出楚江玥的身影,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裏。


    “朕乏了,退朝吧。”肖彥眉間緊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將奏折隨意地扔到一旁。奏折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最終落在了禦案的角落裏,發出一聲悶響。


    他獨自一人來到禦花園,漫無目的地走著。禦花園裏百花盛開,姹紫嫣紅,卻無法驅散他心頭的陰霾。


    他走到一棵桃樹下,粉白色的桃花開得正盛,香氣襲人。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粗糙的樹幹,想起他和楚江玥曾經在這裏賞花的情景。


    “阿彥,你看這桃花多美啊,就像我們之間的愛情一樣,燦爛而美好。”楚江玥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響。


    肖彥的心猛地一抽,痛苦如同潮水般湧來,將他淹沒。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悲痛。


    “江玥……”他顫抖著嘴唇,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聲音沙啞得如同被砂紙磨過一般,細若遊絲,幾乎消散在風中。


    他知道,他再也回不去過去那個有她的世界了。再也回不去他們曾經擁有過的美好時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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