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楠榮秦墨頭疼的是,如何將此事透露給離琴翊琛。但作為在朝堂浸淫多年的老油條,他知道事情的輕重,卻也知道如何傳話,才能不引起皇家忌憚。楠榮家能傳承四代,不是沒有原因的。


    當年楠榮家族為了躲避離琴皇室的猜忌,配合皇家主動削弱自家的兵權,同時為了保命,又代代娶離琴皇家的公主作為護身符。楠榮秦墨非常清醒,楠榮家族的子嗣越出色,楠榮家族亡的越快,帝王的忌憚,從來都不是說笑的。


    君心莫測!


    當年陪離琴家族一起打江山的一共有三家,分別是楠榮家族、鄞禾家族、有玄家族。如今留在世上順利傳承的,隻有楠榮家族。


    隨著離琴翊風的薨逝,鄞禾雅玄自盡,鄞禾家族最後一根苗隨之枯萎,世家大族鄞禾家自此灰飛煙滅。早年鄞禾家被人汙蔑通敵叛國,全家男丁被斬,女眷被官賣。鄞禾雅玄是遺腹子,她母親被好心人所救,在民間生下她,三年後她母親找到證據,憑一己之力為家族伸冤昭雪,離琴曇夜為了補償鄞禾家,將鄞禾雅玄接入宮中,封為郡主,並指婚給離琴翊風為太子妃。


    而有玄家族,在離琴家登基後,開國皇帝離琴修遠封有玄家家主為護國公,但五年後因被發現有謀反之心被滅族,自此世上再無有玄家。


    相比較而言,楠榮家算是幸運的。楠榮家第一任家主,在離琴家尚未登基時,便娶了離琴家的女兒,當時算聯姻。離琴修遠家登基時,第一任家主已經死在沙場上,被離琴修遠追封為異姓清昱王,世襲罔替。所以在離琴修遠登基後,當時離琴家的女兒與第一任家主所生的長子繼承了王爵,手握重兵,護守西境城,地禦外邦騷擾。


    對於一個手握重兵的異姓王,離琴家自然是寢食難安。但西境城比鄰南淵,地處偏遠,條件艱苦,地勢畸高,卻又經常碰到外番過來搶奪食物,騷擾百姓,新帝派來的將士並不熟悉敵人,很難代替清昱王在此守衛。


    為了讓離琴家安心,第二代清昱王將自己年僅五歲的嫡長子送入京城為質子,這位清昱王世子,在元京城盡職盡責的發揮了一個紈絝子弟該有的責任,年僅五歲,天天招貓逗狗,帶著學堂的皇子一起逃課,長大後更是吃喝嫖賭樣樣精通,整日裏眠花宿柳。


    第二代清昱王在一次外番來犯時殞命沙場,也是這一役,南淵投降,成為大澧的附屬國,受大澧庇護,西境順勢被劃為州府,這位紈絝子弟承襲王位,成為第三代清昱王,被第二代離親皇帝留在京城享受榮華富貴。


    雖然第三代清昱王身在元京城,但楠榮家族依然有不少人在軍中行走,離清皇室仍舊不放心。為了避免落的與有玄家一樣的下場,家族能有個安穩的後半生,第三代清昱王命令在軍中行走之人以療傷為名卸下軍務,遠離朝堂。


    而他亦是將這紈絝的名聲進行到底。娶了慶昌長公主之後,還納了不少美妾,又天天與一堆鶯鶯燕燕為伍。害的慶昌長公主三天兩頭回宮哭訴,自己的丈夫不務正業。


    相對於慶昌長公主的幸福,清昱王的表現更能讓離琴皇家安心。到第四代離琴曇夜時,他繼承了父親的這種不著調,楠榮家已經距離兵權異常遙遠。如此,楠榮秦墨才放心的把三兒子送入軍中。


    就在他滿心歡喜地期待著能夠將這份重要的傳承順利傳遞到第五代的時候,命運卻給他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玩笑。兩個嫡子驟然離世的變故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迫切地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尤其是關於他那兩個不幸的兒子。他們到底命喪於誰人之手?盡管古延海已經親口承認京城那場災難性事件乃是由他一手策劃,但凡是對朝廷局勢有著深刻洞察的人,沒有一個會輕易相信僅憑古延海一人之力,就能夠引發如此巨大而洶湧的波濤。


    既然離琴翊琛有意深入調查此事,那麽他自然表示樂意全力協助。但如何傳達信息卻是一門極為微妙的藝術。一方麵,要讓明確告知離琴翊琛有人要對軍營下手;另一方麵,還得避免給離琴翊琛留下任何錯誤印象,以免讓人誤以為他對兵權有所企圖。


    “鳶兒,明日你去三法司見一見睿王殿下,畢竟你們即將成親,多接觸接觸,婚後也不至於太陌生……”楠榮秦墨心中默默的算計著。


    在清瀾苑裏,藍清瑤靜靜地給楠榮秦墨垂著腿,楠榮秦墨疲累的躺在貴妃榻上,閉著眼睛,腦海中不斷的回憶著藍彤鳶所說的事情。


    “鳶兒,明日見到睿王殿下,你需告訴他,你阿娘吃了你三哥從北境帶回來的東西中了毒,你得去北境問他要個說法!”


    “父王是想讓我去北境?”


    “不是你,而是你和睿王殿下!”


    “你是大夫,知道自己的生母中毒,若不聞不問,便是身為人子的不孝。”


    “是,孩兒知道了。”


    “下去吧。”換上女裝的藍彤鳶,體態輕盈,瑩瑩一拜,依禮退下。


    她完全明白楠榮秦墨話中的深意,這件事情必須要傳遞給離琴翊琛知曉,又絕不能引發他絲毫的猜疑之心!一想到即將能夠前往北境,她不禁心潮澎湃,內心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興奮與期盼之情。


    畢竟北境距離京城甚遠,那裏沒有諸多繁文縟節的束縛,可以讓她毫無顧忌地玩耍嬉戲打鬧。更為重要的是,此次行程意味著她將有機會與久別的三哥重逢。


    在她的腦海深處,對三哥的記憶還留在幼時——在眾多兄弟姐妹當中,三哥楠榮顥景向來都是最疼愛她的那個人。幼時每當世子或者楠榮顥霖故意刁難她時,總是楠榮顥景默默地守護在她身旁,不著痕跡地給她解困;而且他還常常會送來各式各樣小巧玲瓏的玩意兒,逗得她開懷一笑。


    可此時此刻,她卻緊緊皺起眉頭,滿臉憂慮之色。東籬的巧合草出現在北境,這絕非巧合。若這巧合草真的用來給軍中做吃食,無疑是想加害邊疆的將士。若此事成功,成功的會有誰?


    此事令她憂心忡忡,對於楠榮顥景目前的處境牽腸掛肚。\"姑娘啊,北境那種苦寒之地,王爺怎忍心讓您去到那樣的地方受苦受累呢?\"一旁的蘇禾臉上寫滿了擔憂,更是替自家姑娘著急。雖然她本人未曾親身踏足過北境,但也曾從旁人的口中聽聞過關於此地嚴寒酷冷的種種描述。


    藍彤鳶反而有些期待,她語氣中帶著一絲俏皮,寬慰著蘇禾:“哎呀,蘇禾你放心。三哥去得,為何我去不得。聽說那裏常年積雪,還能上山打獵,找菌子,這可是我做夢都想不來的好事兒呢!”


    “可是”蘇禾依舊顧慮重重的說道,“這北境距離元京城有上千裏,此時出發, 姑娘還能趕得上婚禮嗎?”


    藍彤鳶不以為意:“趕不上正好呀,既可以延遲婚事,又能領略北境風光,多好!”


    第二日,藍彤鳶按照楠榮秦墨的囑咐,親自到三法司將消息傳遞給離琴翊琛。這消息,果然引起了離琴翊琛的注意。


    “中毒?什麽毒能傳到清昱王府後院?”


    藍彤鳶悠悠的說著:“夾雜著螭籬草的精致茶點。聽江側妃說,這款茶點出自三哥的大營中,由一位來自南方的大廚精心烹製而成,其製作工藝之精湛令人歎為觀止。僅僅隻是看上一眼,便能勾起人們強烈的食欲,三哥孝順,惦記著自己的阿娘,特意命人帶回來給江側妃嚐嚐。”


    離琴翊琛原本充滿好奇的眼神漸漸變得深沉起來,陷入沉思中。


    “軍營中居然能有如此精致的吃食?”離琴翊琛有些詫異。但他更擔心的是,藍彤鳶所說的背後之意。“鳶兒,依你的意思,北境的軍營裏中也出現了螭籬草?”


    “我並不確定,隻是按照當日我給我阿娘診脈時探查到的脈息,她體內螭籬草的劑量,是元京城京郊的數倍,這樣的劑量,能讓人瞬間陷入內心恐懼之中,引發的後果不堪想象。”


    “她的飲食用度皆在王府內,碰過的唯一的外食,便是三哥帶回來的茶點。這螭籬草與她飲用的避子湯相克,這才導致了長時間的昏迷不醒。”


    “江側妃自從三哥去了北境軍中後,便在府中一心吃齋念佛,祈求佛祖保佑我三哥平安,不問外事,更是久不侍奉我父王。所以她食用了並無事。”


    離琴翊琛暗自思襯:若江側妃無事,僅憑藍娘子的一家之言,無法斷定北境也出現了螭籬草……


    當務之急,是要解決眼前的危機……離琴翊琛沉聲道:“鳶兒,你回府後讓江側妃傳信給三公子,就說上次的茶點甚是美味,希望三公子再帶一些回來。”


    看來這東籬之人野心勃勃,所圖甚大......想到這裏,他下意識地將藏於衣袖中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沉默片刻後,離琴翊琛才淡淡的開口說道:“本月二十七日恰好是清風教的集會之日,若鳶兒有興趣,可與本王一同前往。”


    聽到清風教,藍彤鳶頓時有了精神:“殿下,那戴著虎頭麵具之人,有問題!”


    “這不用你不說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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