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沙塵暴肆虐了數個時辰,直至今日午間才稍稍平息。


    闞文清緩緩睜開眼眸,四周一片寂靜,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沙塵氣息。他艱難地起身,奮力抖落覆蓋在身上的厚重沙土。環顧四周,隻見丘陵已被風沙籠罩,仿若大地被這場風暴吞沒。沙塵漫天,山丘輪廓模糊,似在沉睡中呼吸著這片荒原的餘溫。


    他心生一緊——昨夜的風暴仿佛將每一個人都包裹在厚重的沙土之中,仿佛天幕下鋪設了一層厚厚的“被子”。此刻的他是唯一醒來之人。


    闞文清取出隨身攜帶的戎芷丸,吞下其中一粒,感受到藥效在體內緩緩發揮作用。他本欲下車喚醒梁民德等人,然而驟然頓住了腳步。


    “現在他們尚未蘇醒,正是探視箱中怪物的良機!”心中一動,他迅速站在車上,踱步至箱子旁的小窗口。


    盡管天光已明,箱內仍如深淵般幽暗,除卻小窗外,其餘皆為木板封閉,內部一片黑暗,難以窺見其中情景。他努力調整視線,試圖將微弱的光線引入箱中。


    “此中到底何物?”他喃喃自語,手中微微調整角度,希望能見到一絲光亮。


    忽然,他的目光被驚人的一幕所震撼。微弱光線下,箱中竟有雙血紅的眼睛正凝視著自己,宛如人類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


    闞文清頓時心神震撼,腳步踉蹌地下車,急忙走向梁民德,卻見令他更為驚異的景象——梁民德與黃承錫竟緊抱在一起,臉色難看如染上了陰影。他厭惡地退後幾步,轉身決定去喚醒毛克。


    “起身吧,風息了。”闞文清推了推毛克,聲音冷淡。


    毛克揉了揉惺忪的眼,緩緩站起,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衫,抬頭望向蒼穹,見烈日高懸,照得大地如烤。“這已是午時了啊……”他驚歎道。隨即環顧四周,發現眾人尚未清醒,便問道:“梁大人他們呢?無礙否?”


    闞文清瞥了他一眼,神色冷漠,“不知,自己喚去。”言罷,他轉身離去。


    毛克心中疑惑,暗想:這是怎的了?怎如此不悅?他撓了撓頭,走到梁民德與黃承錫身旁,一見二人模樣,頓時心中了然,嗨喲,原來如此啊……


    梁民德被毛克喚醒,見他帶著幾分戲謔之色,立刻清醒過來,猛地推開黃承錫,站起身來,抖落身上的塵沙,惡狠狠地瞪著毛克,“莫多想!我不過是借他之軀擋風沙罷了,若敢亂言,我便取你性命!”


    毛克聞言,嚇得臉色煞白,忙不迭地點頭,心中暗道:唉喲,這幾位爺,脾性怎的一個比一個暴躁?


    黃承錫被推醒,聽到梁民德的話,默然無語,坐在地上,眼神黯淡,心中酸楚。


    眾人逐一醒來,整頓片刻,便繼續啟程。幸而無人傷亡或失散,僥幸逃過此劫。行至夕陽西下,天際盡染緋紅,遠方漸現一座村莊。


    “前方乃祈水村,村中有小客棧,可供歇腳,明日再作行程。”毛克提議道。


    村民見遠方塵土飛揚,大隊人馬漸行漸近,驚得紛紛四散,慌忙去尋村長。待隊伍抵至村口,祈水村的村長已率眾在此等候。


    “請問,貴客從何方而來?”村長高聲問道。


    “客自西域來,借宿一夜,明日便行。”毛克答道。


    村長聞言,鬆了口氣,點頭示意,便讓眾人進村。


    “哎呀,整日騎駱駝,真是苦不堪言,今日總算能躺在舒適的床上了!”闞文清一進村,便下了駱駝,命人搬著箱子,隨他尋得客棧。躺在床上,他心中一片舒暢,任由床榻帶來久違的放鬆。


    梁民德與黃承錫隨後也進入客棧。


    “備兩間上房。”梁民德對櫃上小二吩咐道。


    “好嘞,客官稍候!”


    “殿下,若是遇險……”


    話未完,梁民德已回頭,冷冷看向黃承錫,“你是以為我護不住自己嗎?”他走上前去,雙手抱於胸前,盯著黃承錫,唇邊浮現一抹譏笑,“還是說,你想與我共榻而眠?”


    黃承錫愣住,目光中滿是驚愕。


    梁民德走近,手撫上黃承錫的頸項,輕輕摩挲,低聲道:“黃承錫,你的小心思,我早已洞悉,你瞞不過我。”


    言罷,便輕笑著離去,留下一臉通紅的黃承錫,微微顫抖著緊握拳頭,低垂著頭,心中掀起陣陣波瀾。


    夜深人靜——


    “闞爺……闞爺……”


    ……筱筱 ??


    闞文清在夢中似乎隱隱聽見花筱筱的聲音,迷迷糊糊間,他緩緩睜開雙眼,卻猛然瞧見一張大臉近在咫尺!


    “啊!!”他被嚇得一激靈,腦袋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下,定睛細看眼前這突然現身的女子,雖與花筱筱有幾分相像,但又似乎不太一樣,畢竟筱筱並無這等大鼻子!


    “你,你是何人?!如何出現在我房中?!”闞文清剛才出門時已知梁民德等人在隔壁,為免驚動他們,隻得低聲質問。


    “是我呀,闞爺!我已學會易容之術!你瞧!”那女子說罷,便將那假鼻子從臉上揭下。


    果然是筱筱!!


    “你,你怎會在此?!”闞文清驚喜交加,急忙抓住她的手細問。


    “不止是我,師兄與阿莉雅姐姐亦已同行,隻因人多不便,故暫由我前來與你相見。”花筱筱歡喜地答道。


    “如此說來,且坐下慢慢道來,究竟是何緣由。”闞文清為她讓出一處座位,示意她坐下。


    “我們已知曉戎芷之解藥名為薌鳶草。”花筱筱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遞與闞文清,繼而說道:“東北神仙山盛產藥材,薌鳶草亦產於此地。故此我們的行程與闞爺您是相同的。”


    “原來如此……”闞文清將那紙張小心疊好,收入懷中,又指著花筱筱手中的假鼻子,問道:“那你們此番又有何計劃?”


    “計劃乃是我們三人易容,混入梁民德的隊伍,如此一來便可隨闞爺同行。”


    闞文清點頭示意認可,繼而又問:“你們如何至此?昨夜狂風大作,按理說我等早於爾等出發才對……”


    “我們騎馬而來……沙塵暴?你們行的是何路?我們並未遇上,且比你們早一日抵達此地。”花筱筱疑惑地答道。


    “什麽?!”闞文清聞言大驚,隨即搖頭失笑,難掩笑意,捂著嘴說道:“哇,筱筱,看來明日,有人恐怕要性命難保了……”


    “嗯?何意?”花筱筱滿臉困惑。


    翌日清晨——


    “閣下便是大名鼎鼎的光明革命派總領人——梁大人麽!”


    梁民德方才踏出客棧,忽有兩女一男三人衝出,跪伏於其麵前,滿臉詫異望著他們。


    “正是本官。汝等有何事?”梁民德負手問道。


    “小人名喚阿浩!這二位乃是小人的兩位妹妹,阿花與阿雅。快些見禮!”宋浩凡急忙按住兩旁的女子,令其跪拜。


    “宋浩凡,待會你便死定了!”阿莉雅低頭,麵色難堪,狠狠瞪了宋浩凡一眼。


    為了成功混入敵營,得裝得像些。宋浩凡暗自無奈。


    隨即三人起身,宋浩凡扮作“阿浩”,開口道:“小人與兩位妹妹極為仰慕閣下,為一睹大人風采,不惜千裏迢迢自西域趕來,您是我等心中的明燈啊,梁大人!”宋浩凡雙眼熠熠生輝。


    瞧見梁民德麵露不耐之色,宋浩凡急忙接著說道:“梁大人!其實小人知曉您欲往何處,我等可為您引路!”


    “汝等?”梁民德挑眉,疑惑地打量著他們。


    成功吸引其注意後,宋浩凡繼續道:“其實,大人已被那引路之人蒙騙!他為貪圖錢財,特意選擇了路程遙遠、耗時多且險惡之途,如此便可賺取更多銀兩!”說罷,從背囊中取出一張圖紙呈與梁民德,道:“這是我等的路線圖,大人昨日是否經曆了沙塵暴?那條路常遭沙暴‘光顧’,而我等所行之道卻避開了此劫,且行程比彼人所走之路縮短了許多,我等甚至提前一日便到此地。再者,我妹妹阿雅亦熟悉此路。大人勿憂,我等不求錢財,隻願能為新朝立業盡微薄之力!”言畢,宋浩凡再次跪拜。


    “師兄好強啊……”花筱筱聽罷,心中暗自佩服。


    梁民德看罷路線圖,又聞此人如此說明,頓時意識到自己竟犯了何等荒謬愚蠢之錯,不禁扶額歎息,麵色黯然,向身旁黃承錫問道:“毛克在何處?”


    村莊門口,眾將士齊聚。前方立著梁民德、手持砍刀的黃承錫,及已被捆綁、跪地驚恐得尿了褲子的毛克。


    “有必要做得這般絕嗎?此人也太恐怖了吧……”宋浩凡見此景,悄聲對闞文清說道。


    “如今終於明白昨夜闞爺所言何意了……”花筱筱哭笑不得。


    “哼,欲成王者,須得冷血無情……”闞文清冷笑道。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求大人恕罪,饒命啊嗚嗚嗚嗚……”毛克悔不當初,已然無力回天,隻能哀嚎乞求。


    梁民德接過黃承錫手中的砍刀,緩步走至毛克身旁,輕輕將刀刃置於其頸後。毛克嚇得渾身顫抖,竟是連話也說不出來。


    “若此時我為王,爾等罪便是欺君,毛克。汝知欺君之罪當如何處置?”梁民德俯下身,牙關緊咬,凶狠地盯著毛克道:“乃是斬首之刑……”


    “啊啊啊啊!大人,饒命啊……梁大人,求求您饒了我……”毛克嚇得渾身抽搐,雙腿不住顫抖,尿意再度湧上。


    梁民德湊近毛克耳邊怒斥:“饒了你?那如何使得!我乃欲成王者!此乃我之過失,須得承擔責任!因這愚蠢之錯,我那勇猛精進的將士們險些陷入險境,我視他們的性命重於自身!而你!卻為貪圖些許錢財,將他們的生死置若罔聞!”


    言畢,梁民德毫不猶豫地舉刀,猛然斬下。


    撲通!


    刹那間,鮮血四濺,梁民德麵上被血染紅,他放下砍刀,閉目深吸一口氣,再吐出,雙手高舉,仿佛在享受這一刻,心中那罪惡之感也隨之煙消雲散。


    他緩緩睜眼,露出暢快笑容,踢翻毛克的屍首,踏在其驚恐的頭顱之上,微笑對眾人道:“他如何對得起爾等?”


    一片寂靜。


    闞文清四人身後的將士紛紛舉起武器,齊聲呐喊:“秀帝威武!永遠忠誠!秀帝威武!永遠忠誠!!秀帝威武!永遠忠誠!!!!”


    闞文清驚愕地望著眼前之景,心中亦震撼不已,仿佛已然見到此人被眾星捧月,成功登基的盛景,實在太過震撼!


    梁民德走至仍在愣神的宋浩凡麵前,微笑道:“阿浩,切記要從中汲取教訓哦~”


    “是是是!”宋浩凡連忙點頭應答。


    散場後,眾人皆回去收拾行裝,準備下一行程。


    闞文清望著幾名士兵清理刑場,將毛克的屍體裝入布袋,用鐵鍬覆蓋地上的血跡,隨後扛著袋子搬走,似是要送往何處……然此刻他尚不能跟隨,因背後仍有目光注視。


    他走至正清理麵上與身上血跡的梁民德身旁,拍手稱讚道:“哇,真是精彩絕倫,令人震撼的現場處刑,未曾料到梁大人竟如此關懷屬下,將士們愛戴閣下亦非無因啊。”


    “能成總領者,首要便是贏得屬下愛戴。”梁民德邊說邊脫下血染外衣。


    “哈哈,確是如此。”闞文清點頭附和。


    “闞老板,瞧你如此興奮,難道不覺害怕?”梁民德注視著他。


    “現場處刑?並無可怕之處,我心理素質向來堅韌。”闞文清微笑答道。


    “是麽?那你倒是挺厲害,曆來與我相交的商人中,還未見過如你這般的。”梁民德換好衣物後,走至闞文清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笑道:“你令我甚是感興趣,我很欣賞你。”說罷,轉身離去。


    跟隨其後的黃承錫,捧著梁民德的髒外衣,冷冷瞪了闞文清一眼,故意撞了他肩膀一下,也隨之離開。


    闞文清皺眉看著他們的背影,心中暗罵:這兩人莫非是瘋了?


    本欲問詢毛克屍體如何處置,奈何梁民德溜得太快,未能問出,隻得灰溜溜回客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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