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甲。


    其定義是一種具備與步兵相近的靈活性,同時又擁有如坦克般強大火力以及堅韌外殼裝甲,能夠以此擊破敵人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它有著近似人類的外形,進而在軍隊中催生出了機甲步兵這一全新兵種。


    —— 要是這樣的話,這家夥又是什麽呢?


    在頭戴式裝置中發出低沉驅動聲的這架不明機體,其供駕駛員進行機體裝卸時使用的背部,被一個向後大幅突出的背包完全覆蓋,而原本為了實現近乎人類的靈活操作而設計的手臂,從肩部開始,整體都與厚重的外部裝置相連接,幾乎看不到有什麽活動範圍。


    若非要堅持說它是機甲的話,大概也就是裝備中嵌入的人形部分了。其主體似乎使用了尖晶(音譯)材料,還能零零星星看到一些相關痕跡。


    隻是,尖晶材質的頭部單元原本應該是類似翡翠機甲那種外形細長且尖銳的設計才對。然而,這家夥的頭部,就好像是把一個大蘑菇的傘蓋直接插在了軀幹上一樣,而且那發紅光的傘蓋邊緣部分就是攝像單元,包括相當於頸部的可活動部分根本看不到,作為機甲來說,它有著相當反常的構造。


    “從一開始就是作為無人機製造出來的,所以是能思考的機械人形 —— 同步機甲啊,可惡!”


    伴隨著鎖定警報聲響起,我啟動跳躍助推器,一口氣從通道衝進寬敞的入口大廳,就在我剛剛離開的地方,彈雨傾瀉而下,牆麵的內飾就像蓮藕一樣被打得七零八落。


    製造出這滾滾硝煙的,是機體側麵的旋轉式機槍。大概是因為尖晶機甲自身的手臂無法使用,所以所有武器似乎都搭載在覆蓋全身的裝置上。


    我一邊用突擊步槍進行牽製射擊,一邊躲到柱子後麵,那柱子的表麵瞬間就被打得坑坑窪窪。而另一邊的同步機甲,看樣子正如外表所見,有著很厚的裝甲,它對我的射擊完全不在意,一邊彈開射來的子彈,一邊邁著沉重的步伐轉動著身體。


    多虧如此,我雖然衝進了這個能靈活跑動的大廳,但很快就不得不躲到粗壯的柱子後麵隱蔽起來。


    “跟移動要塞一樣的對手進行單機突擊。正麵硬碰硬的話,再怎麽掙紮也敵不過它呀。”


    由於它那笨重的巨大身軀,即便隻是從柱子的陰影處隨便開槍,我方的子彈也能命中它。隻是,子彈打在機體表麵僅僅是擦出些火花而已,幾乎可以說完全沒有什麽效果。


    與之相對,敵人的機槍卻實實在在地在破壞著混凝土柱子,所以這樣下去肯定撐不了多久。不過,要是想靠我現有的手段將其擊破的話,大概也就隻能貼近它,用近戰武器去砸它那蘑菇頭了,可考慮到其中的風險,這實在算不上是個現實可行的辦法。


    “達馬爾!把同步機甲引到對麵的通道去!瞅準時機,等它到大門那邊後,你們就趁機撤離!”


    “一如既往的不劃算的作戰計劃呀!知道了!”


    還沒等聽完達馬爾的回複,我就從鋼筋外露的柱子陰影處衝了出去,在入口大廳裏迂回穿梭起來。


    同步機甲的旋轉速度絕對算不上快。不過,安裝在機體側麵的旋轉炮塔幾乎可以覆蓋到四周各個方向,所以我根本不敢有絲毫鬆懈,有幾發子彈已經砰砰地打在了翡翠機甲的裝甲上。


    隻要不是連續中彈就不會有大問題。反過來說,要是在沒有掩體的地方停下不動,轉眼間身上就會被打得千瘡百孔了。


    畢竟要是翡翠機甲被打成蜂窩,連帶著我自己的身體也會變得 “輕便” 得受不了,所以我一邊不規則地移動,讓敵人難以瞄準,一邊朝著與剛才調查完的方向相反的通道跑去,再次躲到了牆邊。


    “居然沒有全方位的死角,這可太讓人喘不過氣來了……!”


    “哈哈,你這家夥也真是個愣頭青啊。挨了那麽多槍還能跑,隻是喘口氣而已,算不錯啦。”


    “說不定我一會兒就因為呼吸困難倒下了呢。我接著把它往裏麵引。你們那邊抓緊撤離 ——”


    我給突擊步槍換上新彈匣,本想回懟一下骸骨那聽不出是誇獎的話,結果話還沒出口就發生了變故。


    就在我為了吸引敵人注意,把槍口對準那龐然大物的瞬間,我腦海中原本想著的所有話語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隻有一種死亡的氣息,那是一種此前的危機感變得更加冰冷刺骨的感覺。


    從巨大的背部單元處緩緩展開的冷卻翼。或許是為了承受重量,比普通型號更粗壯的尖晶機甲的腿部,就像在用力撐住地麵一樣向前伸著,除此之外,在後方還放下了很粗的固定腳。


    這是個重到能把尖晶機甲的機動性完全毀掉的東西。這樣的機體,所裝備的可不會僅僅隻是機槍或者小型製導導彈發射器之類的武器啊。


    從背部出現的箱型裝置上連接著許多線路,一根炮管從那裏伸了出來。


    “開什麽玩笑,這下可麻煩了啊!?”


    看到炮管裏的光芒越來越亮,我條件反射般地啟動跳躍助推器,朝著附近的一扇門撞了過去,順勢跳進了一間沒來得及查看的房間裏。


    刹那間。一束如同柱子般粗壯的光線,一邊將牆壁燒得通紅並熔斷,一邊從我的頭頂掠過。


    雖然由於我是趴著飛撲進去的姿勢,所以避開了直接命中,但僅僅是那光線近距離掠過,翡翠機甲的係統就在頭戴式裝置裏亮起了紅燈,同時傳來裝甲溫度異常升高警報以及激光衰減防護膜失效的提示。


    “哥哥!?”


    “喂喂喂喂喂!這是什麽鬼啊,輸出功率這麽嚇人的荷電粒子炮光束加農炮啊!?難道它背著個發電站在作戰嗎!?”


    “恭一,回話呀!”


    “主人,您沒事吧!?您沒事的對吧!?”


    無線電裏混雜著強烈的噪音以及近乎悲鳴的聲音,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既然還能覺得這聲音很吵,那至少說明我還沒有被蒸發掉。盡管眼前原本的牆壁已經被熔出了一個大洞,通道兩旁的房間變得像個大禮堂一樣開闊,但我全身的感覺都還在,機甲也沒有受到什麽大損傷,這簡直就是奇跡啊。


    “啊,你們不用這麽大聲喊啦,我和翡翠機甲都還保持著原樣呢…… 我也完全不清楚為什麽會沒事 —— 總之還活著呢。”


    從被開了個大洞的牆壁陰影處朝入口大廳那邊窺探過去,隻見同步機甲大概是需要冷卻那荷電粒子炮,正在劇烈地噴吐著白色煙霧。


    不知道同步機甲是基於怎樣的設計理念,才會搭載這種有著可怕高輸出功率的大炮。不過,這對我們來說,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個好消息。


    “火力和裝甲都遠超我們,不過既然它還沒超出機甲這個範疇,那肯定是要付出相應代價的。達馬爾,作戰計劃繼續按原方案執行。”


    “哈!?都不修整一下就繼續啊!?剛才那光束沒把我腦袋裏的螺絲全給熔了就算好的了呀!?”


    “反正要是不從這裏逃出去,這家夥的威脅就不會消失。而且,對付這麽個行動遲緩的家夥,翡翠機甲玩捉迷藏還能輸了不成?確保退路就交給你了 —— 嘿!”


    “啊 ——!盡說些胡話!不管最後怎麽樣,維修那邊可不會負責的呀!!”


    我一邊聽著骸骨的叫嚷,一邊轉身,依靠跳躍助推器的推力,朝著新出現的寬闊通道跳去,一邊跑一邊用突擊步槍射擊,吸引同步機甲的注意。


    於是,那似乎終於完成冷卻的笨重異形機甲,一邊收起長長的炮管和散熱翼,一邊連續發射小型製導導彈,然後就朝著我追了過來。


    話說回來,在障礙物眾多的室內,製導導彈很難發揮出原本的性能,我隻要上下左右來回跳動,它想要追蹤我就會撞到牆壁或者柱子上,根本沒法靠近,隻能自己爆炸了。其中也有幾枚能巧妙地穿過障礙物間隙朝我飛來的,但隻要數量隻有幾發的話,用突擊步槍進行迎擊還是很輕鬆的。


    而且,要是我時不時故意暴露一下機體,挑釁它一下,它那旋轉機槍馬上就會咆哮著噴出子彈。


    不過,對於在保持一定距離的同時,在障礙物之間隨機來回跳動的翡翠機甲,那機槍似乎沒辦法追蹤到,結果隻是在地板和牆壁上又增添了不少新的彈坑而已。


    “準頭太差了呀。就你這體型,打室內戰很吃力吧?”


    我朝著作為誘餌想要引它過去的道路前方跑去。對於這建築的結構是什麽樣的,前方會是怎樣的空間等等,我是完全不清楚。


    不過,也沒必要非得把同步機甲引到設施的最深處,隻要能爭取到短短幾分鍾時間,達馬爾就完全可以趁這個間隙讓大家都逃走。之後我隻要隨便找機會躲開這個行動遲緩的移動炮台,然後迅速撤回玉匣那邊就行了。


    “話雖如此,我這邊也有各種狀況呀。不好意思了,還得請你再多陪我一會兒啊!”


    ■


    “都聽好了啊。數到十五,就往玉匣那邊跑。”


    我把對講機放回胸前,輕輕歎了口氣。


    我們這位機甲步兵大人,既不是過度相信同伴,也不是盲目自負於自己的能力。他隻是在老老實實地執行憑借現有的技術能夠實現的作戰計劃而已。


    即便從旁人角度看,這計劃顯得很魯莽,但對於從八百年前的戰爭開始就一直在一線戰鬥的恭一來說,似乎這算不上什麽太艱難的困境。在這種情況下,他絕對稱得上是最佳搭檔了。


    話雖如此,要是站在被等待的這一方的立場來看,他能毫不猶豫地執行誘餌作戰計劃的這份膽量,可著實讓人有些受不了啊。


    “…… 主人,他不會有事的吧?”


    扛著與自己身體極不相稱的反坦克火箭發射器的阿波洛妮婭,用那雙滿是不安的褐色眼睛抬頭看著我,輕輕拉了拉我的衣袖。


    哪怕我這張縫隙多得根本談不上密封性的骸骨嘴,看著她那夾在兩腿之間的尾巴,也實在沒法輕鬆地說出 “相信你思念的那個人吧” 之類的話呀。


    這可絕不僅僅是阿波洛妮婭一個人的問題,耳朵向後耷拉著、一直盯著房間入口的法蒂瑪,緊緊攥著披風衣角的修妮婭,牽著波拉裏斯的手、表情僵硬的瑪奧莉涅,大家無一例外地都懷著強烈的不安。


    所以我隻能簡短地告訴大家目前最好的辦法。


    “現在隻想著怎麽趕緊逃走就行。隻要我們能迅速撤到大門那邊,他就沒必要長時間和那家夥糾纏了呀。”


    “嗯,是這樣呢。”


    “…… 我覺得這是合理的判斷。”


    背後傳來貓女和小女孩有些消沉的聲音。


    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作為後方支援人員,我這也太不稱職了呀。畢竟現在就連自稱是能幹的骸骨的我,也隻能依賴恭一這個大靠山了。


    “出發了。別掉隊啊。”


    我哢哢地活動了一下骨頭,站起身來,法蒂瑪再次抱起修妮婭,瑪奧莉涅抱起托付給自己的波拉裏斯,朝我點了點頭。


    接下來就隻剩拚命跑了。為那些沒辦法解決的事煩惱的時間已經結束了。


    我本想著伸手去開門,結果還沒等我推開門,入口大廳那邊就傳來了一陣嘎吱嘎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摩擦的聲音,響徹四周。


    “啊,這是什麽聲音啊!?”


    “嚇我一跳…… 耳朵好痛呀。”


    連有著敏銳聽覺的奇美拉利亞兩人都被這聲音嚇得跳了起來。


    然而,比起她們的驚訝,我這幹澀的腦袋在聽到那刺耳的聲音的瞬間,腦海中就浮現出了最壞的預想。


    “—— 不會吧!”


    “啊,達馬爾,等一下!”


    我根本顧不上瑪奧莉涅的製止,慌慌張張地從藏身的房間衝了出去,朝著入口大廳全力跑去。


    這地下研究所兼具避難所的功能。既然如此,其入口為了與外界環境隔絕,基本上應該隻設置了一個出入口才對。


    那沉重的哐當聲響起,幾乎與我衝進入口大廳是同一時間。出現在我眼前的,不是連同自動門一起被破壞的輕薄卷簾門,而是落在出入口前的、看上去無比堅固的金屬隔離牆。


    在同步機甲帶來的絕望之後,又遭遇這樣的變故,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緊接著大家也都陸續趕了過來。


    其中,從法蒂瑪懷裏下來的修妮婭,不愧是洞察力敏銳,似乎最先明白了狀況,臉色微微變得有些蒼白。


    “這種地方出現一堵牆 —— 難道說,我們被關在這裏麵了?”


    “那個移動炮台,看樣子是鐵了心不讓這小家夥從這兒逃出去啊。連我們這些小偷都不放過呢。”


    “怎、怎麽能這樣啊!那主人豈不是得一直和它戰鬥下去了呀!?”


    即便被她那帶著哀求的翠綠色眼睛望著,即便被她那快哭出來的樣子拉扯著手臂,我也沒法給出別的回答呀。


    梅努利斯稱其為守護者的原因大概就在此吧。哪怕被植入了病毒程序,它也會把不讓波拉裏斯這個絕密存在逃到外麵去當作最優先事項呢。


    “喂,達馬爾,你之前解開了外麵的封印呀,那這個也能同樣打開的吧?”


    “很遺憾,不行啊。大概是同步機甲的係統覆蓋了這裏的安保係統,外部訪問全都被切斷了,就算有厲害的通行密碼也沒法輸入啊。”


    我畢竟隻是個維修兵,破解係統本來就不是我的專長。能順利突破各地的安保係統來到這裏,說起來八成以上都得歸功於一色巽 —— 企業聯合總會長的通行密碼呢。


    即便如此,我還是一邊絞盡腦汁想著自己那點可憐的相關知識,一邊緊盯著終端,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別的出路。


    大概是法蒂瑪看我這樣幹著急,她也著急了吧。隻見她抓住牆麵上一個小小的凸起,使出渾身力氣想要把隔離牆抬起來。


    “嘿呀嘿呀嘿呀……!!哎呀…… 紋絲不動呀。”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嘛。就算你力氣再大,也不可能靠人力打開這種隔離牆啊 —— 所以也別想著用劍去砍了呀。你還打算把這鐵塊砍斷不成?”


    “那你說該怎麽辦呀!”


    法蒂瑪被我說了一通後,鬆開了握著斧劍的手,不過她一邊大幅度地甩著長長的尾巴,一邊呲著牙低聲咆哮著。


    在場的所有人,大概都和她是一樣的想法吧。十道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我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就好像隻有空氣從肋骨的縫隙間穿過一樣。


    靠物理方式打不開,靠我們去破解安保係統也不可能做到。要是沒有其他出口的話,那現在的情況可就是真正的四麵楚歌了。


    不過,要是說有奪回安保係統權限的辦法的話,雖然極其困難,但也存在一種可行的辦法。


    我環視了一圈所有人的臉之後,清晰地說出了那個辦法。


    “把那個怪物,把同步機甲幹掉。能讓這裏所有人獲救的辦法,就隻有這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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