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帝國軍的前哨基地,贏得會戰勝利的王國軍部隊駐紮於此。


    雖說用火箭射擊並以攻城槌突破了城門,但內部設施相對來說損壞較少,就連橋梁也處於毫無損傷的完美狀態。王國將這個地方作為新的據點來運作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話雖如此,由毛裏內率領的第二警戒隊中近半數部隊已失去戰鬥能力,對於他們來說,執行堡壘的占領和維持任務確實很困難。


    因此,由距離最近的加拉特率領的主力軍團從其中抽出正規兵組成部隊,負責前哨基地的臨時占領。


    “把兵器重新部署在能瞄準橋上的位置。城牆的損壞先放一放,優先修複東門。”


    指揮這項任務的正是會戰的總大將加拉特本人。


    本來他應該率領軍隊凱旋回到王都,但他卻把這份榮耀的職責全盤托付給身為副將的兒子,自己則主動請纓來到基地進行前線指揮。


    他甚至還寫了一封信,讓歸隊的部隊帶給國王,信中表示為了整頓前線局勢,他不能參加凱旋遊行,其決心可見一斑。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想到了那個在暗中引導會戰走向勝利的愛徒。為了支持在失去半數部隊的困境下苦苦支撐的她,這個固執的大叔毅然奔赴她的身邊。


    “那個,切薩皮克卿?”


    “毛裏內啊,別那麽見外嘛,我說過多少次了,叫我加拉特叔叔。”


    “…… 唉。”


    毛裏內無奈地垂下肩膀。


    對於一涉及到自己就毫無分寸的恩師,她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也就是所謂的放棄掙紮了,但他把這一套帶到前線來,很可能會影響軍隊的士氣。


    實際上,看到那個扭動身體的有爵位的初老貴族的模樣,毛裏內的護衛兵們都紛紛退避,而加拉特的親衛隊則拍拍他們的肩膀說這是常有的事,別在意。


    “那麽,加拉特大人,我想向您詳細匯報一下之前的戰鬥情況。”


    “哦,哦!沒錯,毛裏內,快把你的英勇表現告訴我!我們去帳篷裏說!喂,把書記官叫來,必須一字一句準確地記錄下來!”


    “我已經讓書記官在帳篷裏等候了。”


    “不愧是毛裏內!準備得真周到!”


    這個麻煩至極的伯爵,甚至能從毛裏內那逐漸變得無奈的眼神中讀出積極的意味。


    對於被認為在王國貴族中僅次於王室擁有強大實力的伯爵家族的當家人,而且還是對自己抱有好意的上級,覺得麻煩確實是大不敬,但從小就一直被這樣對待,現在她也漸漸感到疲憊了。毛裏內已經十九歲了,在這個年紀,她的存在是複雜的。


    加拉特大笑著,心情愉悅地走進帳篷,毛裏內則麵無表情,臉上卻流露出疲憊。跟在後麵的齊格魯恩則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覺得他們真辛苦。


    之後的一段時間裏,大概是在匯報戰鬥的經過以及敵人的詳細情況吧。外麵施工的聲音很大,帳篷裏的聲音一點也傳不出來。


    然而,幾十分鍾過去後,突然,寂靜的帳篷裏傳出一聲仿佛能讓大地都震顫的大喊。


    “什麽!!!!!!!!!!!!!”


    周圍正在施工的士兵們都嚇得肩膀一抖,轉過身來,離得近的人因為驚嚇把扛著的建築材料都掉了。旁邊一棵高大的樹上的小鳥群全都飛走了,正在吃草的帶著幼崽的弗拉伊也驚慌地跑開了。


    發出如此震天動地喊聲的自然是留著凱撒胡的加拉特。


    齊格魯恩被這聲大喊震得耳鳴,眼淚都快出來了,他雙手捂著耳朵蹲了下去。而預料到事態發展的毛裏內則等著喊聲停止,歎了口氣。


    “這是真的嗎!?喂,溫特圖爾的女兒!別捂著耳朵,快回答!”


    “呃,是,是的…… 隊長說的沒錯。”


    被氣勢洶洶的加拉特逼問,齊格魯恩從蹲著的姿勢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但他這副樣子反而讓事情顯得更真實了。


    也正因為如此,他覺得這家夥真笨,然後向後退了幾步,雙手撐在桌子上。


    “看您這反應,加拉特大人您也不知道這件事啊。”


    “我從未聽說過…… 卡內利安騎士倒下了,黑曜石騎士也受傷了,現在王國裏根本沒有能好好戰鬥的馴化魔偶。而且它還會說話?”


    加拉特反複說著不可能,不可能。如果是在和平時期,這是很正常的反應。


    正是因為形勢緊迫,毛裏內率領的部隊才會依靠藍色的活體魔偶,並且在看到它之後發出歡呼聲為它送行。


    但冷靜下來想想,根本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那個東西是王國軍特務部隊的所屬,而在軍隊中擁有相當大權力的加拉特都不知道它的存在,那麽很明顯它不是王國新的馴化魔偶。


    —— 那它為什麽要救我呢?


    毛裏內思索著,為什麽救自己對活體魔偶來說會是有利的呢?


    比如說,是為了向王國賣個人情然後要求金錢或地位?或者是因為某種原因與帝國為敵,這些都是比較正常的範圍。又或者是它以幫助人為樂,或者是討厭斯文森之類的不可能的理由?


    各種假設不斷浮現又消失,但無論哪個都不過是妄想罷了。


    反複思考的結果,隻是知道了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她隻能等待加拉特的判斷。


    “嗯,這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必須向女王陛下稟報。”


    “那要回王都嗎?”


    “嗯,這是最好的辦法。你和我還有少數騎兵現在就從這裏出發。溫特圖爾的女兒,你也一起。第二警戒隊並入騎士團,這裏的警戒任務就交給我的部隊。事情緊急,明白嗎?”


    “是,遵命。”


    毛裏內右手放在胸前行禮,加拉特威嚴十足地鄭重地點點頭。


    她迅速做出的決定讓毛裏內覺得肩上的擔子輕了一些。那個為自己擔憂而趕來的男人的背影,此刻終於讓她看到了自己引以為傲的師父的模樣。


    實際上,加拉特既是武將又擅長軍事謀略,在有戰事的時候,他被賦予王國軍的全權指揮,深受王室的信任。


    他身材修長,高大挺拔,跨坐在軍獸上,手持軍刀的樣子宛如一幅畫,在國民中也很受歡迎。在貴族中,他給人的印象是民眾的盟友,因此也深受士兵們的尊敬。


    但他對毛裏內的溺愛把這一切都毀了,不過,盡管他年近老年,但仍然精力充沛的師父的模樣還是讓她由衷地感到高興。


    為了準備出發,毛裏內帶著齊格魯恩走出帳篷。留下的加拉特雙手撐在作戰地圖上,小聲嘟囔著。


    “救了毛裏內的活體魔偶…… 沒想到竟然有非人類的強者能理解毛裏內的可愛之處。”


    沒有人看到回到王都就能喝到美酒而興奮得渾身發抖的伯爵。


    但是,站在帳篷門口的衛兵聽到從裏麵傳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不禁脊背發涼。


    “羅恩根,我來啦!快來迎接我!”


    突然傳來的無比歡快的聲音讓病床上的羅恩根張大了嘴巴。


    那火紅的頭發和眼睛絕對不會認錯。但同時,這個人也不應該出現在福特?薩瑟蘭。


    “哈雷迪閣下?為什麽您會在這裏……”


    “哦,哦,你這個肌肉笨蛋也會受傷啊。而且看起來身體狀況也不太好呢。”


    到底是怎麽回事呢?羅恩根看向門口,隻見加布爾按著額頭搖頭。在他身後還有一臉歉意的塞克斯頓和安裝了新的義肢的亨梅。


    “是,是您啊…… 我受傷了,還發燒,醫生說可能是傷口感染了什麽髒東西。”


    明明是她問的,可埃莉內拉卻隻是 “嗯” 了一聲,毫無興趣地聽著羅恩根的回答。接著,她隨手拿起放在病房旁邊、看起來像是慰問品的一個紅色水果,連皮都不剝就直接咬了一口。


    平時也就算了,在身體不好的情況下還被這樣對待,羅恩根心裏很不是滋味。埃莉內拉發現了羅恩根的才能,把他提拔到軍團長的位置,對他有大恩,但現在他甚至希望她趕緊說完事情就走。


    可這個紅色的小惡魔吃完一個水果,又伸手去拿另一個。


    看到這一幕,羅恩根向加布爾投去求助的目光,但這已經超出了身為軍團副官的小個子男人所能處理的範圍。


    但還真有男人能輕而易舉地處理這種情況。


    “將軍,我們不是來這裏找慰問品的吧。羅恩根軍團長身體也不好,我們還是趕緊把事情說完吧。”


    “找慰問品這種說法太難聽了!我隻是看他吃不了,所以我幫他吃 ——”


    “別說了,快點吧。”


    塞克斯頓現在已經完全不客氣了。


    在這短短的時間裏,他一直在和這個自甘墮落、總想偷懶的將軍打交道,結果在應對那些不可思議的報告時,他已經把對將軍的敬意忘到了某個地方。


    畢竟,這個小丫頭一會兒說要向皇帝陛下告狀,一會兒又拿到了許可,還讓他跟著一起來。在這種情況下,塞克斯頓隻有兩個選擇,要麽習慣,要麽逃跑,但他有妻子和孩子,不能選擇逃跑。


    然而,看到他這副樣子,加布爾瞪大了眼睛,羅恩根對他的評價更是空前絕後地急劇上升。


    在巴克斯代爾圓環,伊爾瓦諾戰死之後,他因為努力整頓部隊而被晉升為騎士候補,但他沒想到這個人竟然這麽能幹,兩人不禁發出感歎。


    而當事人塞克斯頓卻真心希望自己能辭去秘書的職務,當個百夫長就好,但他的上司埃莉內拉怎麽會知道他的想法呢。


    “喂,亨梅,最近塞克斯頓越來越尖刻了,我可是將軍哦?很了不起吧?”


    看到塞克斯頓那副無奈的樣子,埃莉內拉都快哭了,但亨梅隻是聳聳肩笑了笑,並不打算幫她。


    知道沒人幫自己後,這個火紅的小女孩一邊嘟囔著吃個水果怎麽了,一邊重新轉向羅恩根。


    “羅恩根,我現在在追那個叫阿馬米的家夥,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那個阿馬米嗎……?加布爾,你有什麽消息嗎?”


    被什麽硬東西砸到下巴失去意識的羅恩根怎麽會知道,沒辦法,他隻好把問題拋給加布爾,這個中年小個子男人摸著下巴思考著。


    “我隻知道好像有人說格蘭瑪往東邊去了。他應該是去了王國那邊,但再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


    “喂喂,真的假的。這麽說來,十有八九是那家夥殺了斯文森那個老頭。”


    亨梅開心地扮著鬼臉。


    幸運撤退的士兵帶來了猛將斯文森?裏奇利男爵戰死的急報。報告裏提到了藍色活體魔偶的字樣,還有那個神秘的收藏家領袖阿馬米向東而去。


    “這也太巧了吧。”


    這個火紅的小惡魔露出凶狠的表情,嘴角彎成月牙形,眼中燃燒著好奇的光芒。


    加布爾被她的氣勢微微震懾,羅恩根也覺得傷口的疼痛似乎加劇了一些,但塞克斯頓隻是歎了口氣,不以為然。


    “我們奉皇帝陛下的命令,正在調查阿馬米。他的武裝、技術、同伴,甚至出身,任何信息都可以。請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


    “加布爾,拜托了。”


    “是,那麽我們去軍議室。我僭越了,代替軍團長為您說明。”


    加布爾走出房間,埃莉內拉他們也跟著出去了。


    在熱鬧的房間裏,飽受身體疼痛和疾病折磨的羅恩根終於在這難得的寂靜中深深地鬆了一口氣。


    他想起了阿馬米最後對他使用的那個神秘道具。那個東西隻閃了一下光,然後他的肩膀和腿就噴出了血,那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魔法。


    埃莉內拉無疑是個超乎常規的存在。從她能獨自與一群人戰鬥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她無疑是帝國軍最強的。


    那麽,如果有人問他,她能打敗阿馬米嗎?羅恩根陷入了深深的苦惱。


    在戰鬥的時候,阿馬米的小把戲確實很厲害,但力量似乎沒那麽強,也沒什麽威嚴,很是平凡。


    但是萬一,億分之一的可能,如果之前的戰鬥他沒有使出全力呢。


    如果那不是他的全力,那麽埃莉內拉肯定不是他的對手。但是,如果他隱藏了實力,再加上那些不可思議的魔法,那麽勝負就很難說了。


    羅恩根被這巨大的不安所籠罩。


    “不可能,但萬一,有一個連閣下都無法戰勝的敵人向帝國露出獠牙,我們還有活路嗎……?”


    他的自言自語沒有被任何人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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