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山避難所。


    核心區域最為奢華的房間,這裏不僅有著大彩電、冰箱等家用電器,甚至擺滿了荒漠中急缺的各種酒類。而在這被林清漪以及孫輝霸占的房間的床上,一座晶體雕像正在逐漸坍塌,化為灰燼。


    “我來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魏憲看了眼酒櫃,拿起來了一瓶啤酒,要開瓶蓋後咕嘟咕嘟喝了兩口,指著床上緩慢化沙的雕像說道:“這人已經徹底死透了。”


    “不是你為了滿足自己的道德而下手了吧?”葉詩韻不解的看了眼魏憲,魏憲翻了個白眼,道:“我審判人是有屍體的,這種死法顯然是晶體化程度達到百分之一百後,像得了晶體病一樣死了。”


    “怎麽會呢?”


    葉詩韻上前查看了一下,死法的確和魏憲說的一樣,這是極限施展力量的兩個結局之一。可葉詩韻當時看得很清楚,對方在被沈玉逼退後就已經結束夢中身,這個姿勢,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想做些什麽。


    她回頭望向沈玉,道:“當時你和她之間發生了什麽?”


    “她想讀取我的一切,我也就反過來做同樣的事情。”沈玉也一頭霧水,道:“但她對我的讀取好像失敗了。咦。”


    沈玉想到了什麽,道:“她以為我是在做夢,但實則我是來自2024年,她的力量不足以跨越時空,所以就掛了?”


    葉詩韻和魏憲對視了一眼,魏憲小聲說道:“大哥他精神層麵太強了,迷夢行者的較量我也不太懂,可能是被反噬了?”


    “有這個可能,如果是蝶先生的話,宵小迷夢不可能窺探得了他半分。”葉詩韻表示認可,蝶先生可是迷夢行者中的傳奇,如果身份的猜測對得上,那現在發生的事情也能理解。


    “我說,我聽得到你們兩個的交談哦。”沈玉不滿的說了一句,兩人立馬尷尬的笑了下,魏憲拍了拍胸口說道:“還有幾個士兵投降了,從他們手上入手吧。也許能找到無上之主的情報。”


    “剛才我就想說了,那個無上之主有些詭異。”沈玉沒糾結他們剛才的對話,他組織了下語言,道:“孫輝故意提到關於無上之主,我卻沒有辦法讀取相關的記憶,反而被某種特殊的力量逼退了。用玄幻的方法說,關於無上之主的情報仿佛加了禁製。”


    “沒聽過類似的手段。”魏憲望向葉詩韻,葉詩韻也搖了搖頭。沈玉看了會他們兩人,道:“沒其他事的話,我先去忙一會了?”


    紅山湖避難所原本有一千三百人,但就在三天內,死掉了整整三百人。


    三個啟示者,二十五個武裝士兵,輕輕鬆鬆的就入侵了這個避難所。原有的武裝人員根本抵擋不了林清漪和孫輝這樣一流的啟示者,但衝突中造成的死亡僅僅是一個開端。為了讓別人聽話,用恐懼來建立威嚴,孫輝和他們玩了個遊戲,隨即抽了十分之一的人出來送死。餘慶同樣大肆掠奪。


    這兩天,他們更是殘殺了所有五十歲上的人,在他們眼裏,這些人沒價值,沒勞動力,活著浪費糧食。


    沈玉在孫輝和林清漪的記憶裏感受到一個令他作惡的觀念,在他們這樣的啟示者眼中,普通人就像是豬圈裏的豬玀。要不是人肉不好吃,他們甚至不介意頓頓吃人。


    和魏憲以及葉詩韻並沒有讓沈玉感到太多的違和感,但僅僅是讀取的些許記憶,就讓沈玉明白了什麽叫做末世。


    禮樂崩壞,秩序無存,道德喪失,人倫湮滅。在沒有未來的世界中,人們隻會更為墮落,更為放縱,變得比野獸更為的貪婪,比怪物更加的恐怖。


    “這回你得給我貴賓待遇了吧,周橋。”魏憲和紅山湖的確有認識的人,由他來負責和當地人的對接。


    “每年我都藏一隻雞,等你來我再殺!”周橋感激的握著魏憲的手,要不是他們趕來,這回紅山湖真要滅亡了。他說道:“原來管理委員會的成員都被殺了,臨時委員會剛剛組建,大家想見你,也許和這夥人的計劃有關。可能得拜托你們前往南都去傳遞下消息。”


    “他們真準備攻占南都?”


    “是啊,想要我們的人充當人肉牆壁去填線!”周橋怒罵了一句,道:“也許不是紅山湖,其他南都附近的聚集地也有危機。他們不像是單獨前來的,我見他們從外麵拿過物資。我們的通訊設備被他們毀了,隻能拜托你們走一趟了。”


    “放心吧,我兩個夥伴比我還熱心腸,這個忙一定會幫。哦對了,就是我這車之前被毀掉了,哎,這夥賊人要是有車留下來的話……”魏憲雖然已經把停靠在哨崗那裏的那輛麵包車視為己有了,但車這東西,哪個男人嫌多啊。


    “那是你們的戰利品,我們紅山湖的人這點認知是有的!”


    “哈哈哈,走走走,帶我去見你們的臨時委員會。”


    另一旁,葉詩韻跟著一個小女孩,穿梭在聚集地。


    這裏和第三申城市不同,第三申城市有街道、商店、商業區、住宅樓。完全可以稱之為“都市”。而紅山湖避難所的主體依舊是曾經打造的避難所,人們以家庭為單位,居住在一個又一個的防空洞之中。通道也有些狹窄。


    能稱之為優點的,大概就是純淨的地下水資源了吧。


    周圍始終縈繞著哭泣的聲音,死亡三百人的親人們在壓抑了數天後,終於可以哭出聲。還有許多人用著害怕,畏懼的眼神看著腳部徹底晶體化的葉詩韻。


    葉詩韻對這些視線早已經習慣。就在此時,眼前的小姑娘停下腳步,道:“就在這裏了。”


    “謝謝你,你叫什麽名字?”


    “紅琳琳。”小姑娘抬頭看著葉詩韻,又低頭看了看她的腳,道:“姐姐你的腳不疼嗎?”


    “啊,沒事。”葉詩韻摸了摸女孩的頭發,隨即掏了掏口袋,把從哨崗拿出來的巧克力遞了上去,道:“拿去吃吧。”


    她轉頭望向邊上的這間房間。


    吳峰,吳嶺。


    邊上懸掛著兩人名字的門牌。


    從哨崗離開的那兩兄弟。


    屍體已經焚燒了,被那夥人殺害的大部分人屍體都火化,當做肥料埋進了地下溫室中。葉詩韻推門而入,看著這間狹小的房間的布局。


    沒有太多東西,一盞燈,許多筆,堆滿了草稿紙。她拿起草稿紙一看,發現上麵寫滿了各個民生學科的知識,上麵還有兩個筆跡的相互塗抹,仿佛能看到兄弟二人在學術上的爭吵。


    牆壁上掛著兩件一塵不染的守望者的軍服,並用刀在下方刻下了一句話。


    【我們終將奪回世界!】


    “這兩位叔叔,是個什麽樣的人?”


    葉詩韻見那姑娘還在門口好奇的打量著巧克力的包裝紙,走過去替她撕開後,問道:“你和他們熟悉嗎?”


    “兩個吳叔叔都是好人,雖然是外來人,但很聰明。”小丫頭舔了舔巧克力,出入口微苦的感受讓她小臉一皺,但不一會感受到其中的甜度後,立刻咬下來一塊含在嘴裏。她將剩下的巧克力包好塞進口袋裏,才抬著頭說道:“爺爺們也很信任他們,大人們說過,他們是英雄。哦對了,他們還把帶來了南都的人,我記得那天做了好豐盛的飯菜!”


    紅山湖並不是被第三申城市發現的,南都也對這裏的情況失去了掌控。是那對兄弟徒步穿越荒漠,打通了和南都的聯係。給這個封閉的避難所帶來了更美好的變化。從那之後,魏憲也才發現了這裏。


    葉詩韻長出了一口氣,轉身望向牆壁上的標語,鄭重的行了一個禮,說道:“第三申城市,從未被真正毀滅過。”


    不論是堅守在哨崗的那兩位,還是來到紅山湖的兩兄弟。


    琚先生他們花了十幾年才點燃的希望火苗,從未熄滅過。


    “去玩吧。”葉詩韻轉頭看著小姑娘,道:“沒事了。”


    “哦。”小姑娘點了點頭,剛跑了兩步後又折了回來,鞠了一個躬說道:“謝謝姐姐!吳叔叔教過我,拿了別人的東西要說謝謝。”


    “不客氣。”葉詩韻點頭回應了一句,她在房間裏搜索了一下,沒一會卻聽到外麵傳來了動靜。


    “快去,外麵來了個活神仙!老張前兩天斷掉的手都重生了!去晚了就沒了,搞不好你幾十年的風濕也能治!”


    葉詩韻往外探頭,隻見一傳十十傳百,人們都用著好奇的心態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廣場的方向趕著,她先是困惑了一下,隨即意識到怎麽回事。


    原來說有事要忙是這個啊。


    她笑著搖了搖頭,跟著人群一起移動。走了沒一會後,就看到人們排了一條長長的隊伍,紅山湖還特意派出了幾個人維持秩序,此時正在用喇叭大喊道:“別插隊別插隊,馬上要死的家屬先過來備個案,其餘人全部都按秩序排隊。”


    隊列的盡頭,是一個簡易的小桌板。葉詩韻望了過去,卻見沈玉坐在那裏,背後還掛著一個新寫的標語——仁愛行者,免費治療。她好奇的走了過去,剛有人見她插隊想出言阻止,但看到其腳上的晶體後,又乖乖的閉上了嘴。


    “醫生,我這是什麽病啊。”


    “我不知道。”


    “誒,醫生你不知道你怎麽能打包票看好啊。”


    “就問你看不看吧。”


    一個滿手都是疹子的愣頭青坐在沈玉的對麵,聽到他的話後氣不打一處來的說道:“那你不是瞎治病嘛。”


    “哎,別耽擱大家時間。”沈玉手上散發著綠色的光芒,直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到五秒鍾,他手臂上的疹子就已經全部都消退下去了,他驚訝的張大嘴巴,而後麵的人早就等不及了,道:“好了就快一點,該我了該我了!”


    愣頭青被趕到一邊後,不信邪的摸了摸自己的手,確認好幾年的疾病一下子好了以後,感激的說道:“謝謝你, 謝謝你啊!”


    “不用那麽客氣。”沈玉轉頭看向他,說道:“雖然我不太懂,但你的病可能和你的生活環境、習慣有關,回去檢查檢查小心一點,別複發了。你……”


    沈玉回神看向眼前的女人,她張開嘴,道:“我牙齒掉了一半,能長回來嗎?”


    “能。”


    沈玉不囉嗦,直接釋放仁愛行者的能力,女人立刻感覺到牙根癢癢的,不一會大白牙就重新長了出來。


    “太謝……”


    “下一個,人有點多,別感謝了。”


    “叔叔,我眼睛不好,能治好嗎?“


    “能,下一個。”


    怎麽都是些牙科和眼科啊,以後牙科眼科要收費的,狠狠地收費。就沒點嚴重的嗎?沈玉在內心嘀咕了一句後,又歎了一口氣。


    瀕臨生命危險的,早就被那夥人殺了,他們不會浪費糧食給虛弱之人。


    他重新掛起笑容看向下一位看診的人,卻發現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有一種即將醒過來的感覺,力量有些不足了。


    “好了好了。”葉詩韻忽然拍了拍手走到沈玉的麵前,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道:“先到我這裏分診,你們這一個個的全部都來,我朋友豈不是要被累死了,啟示者也是人,不是神。再被你們折騰下去,他死在這裏了你們誰的病都好不了!”


    “你也真是的,仁愛行者也沒你這樣,把能力當免費的用的,小心晶體化。”葉詩韻朝著沈玉說了一句,沈玉投來歉意的笑容,道:“你會分診嗎?”


    “第三申城市的教育體係裏,急救和醫療知識是必修課。”葉詩韻自信的笑了下,道:“我給你打下手吧。”


    必修課嗎?沈玉腦海裏忽然浮現出沈佩的形象。


    “還行嗎?需要休息會嗎?”


    “還能堅持一會。你替我看看有沒有緊急的吧。”


    沈玉他還沒學會麵對如此殘酷的世界,但至少,他想用自己的能力,為這裏的人做些什麽。


    撫平那些留在記憶裏的傷疤。


    他覺得,如果是沈佩在這裏,大概會比自己做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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