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什麽名貴的花,乃是奴婢家鄉的,種著玩罷了。”如月沉默了良久,小聲回話道。


    “既然不名貴,如月也不必心疼。你自個兒種的,那不算千機堂的,我拿銀錢同你買如何?”蘇籬聽著蹊蹺,種著玩種這麽多,雖沒個半畝一畝,好歹也占了間廂房的地兒了。且不值錢,便是思鄉,也無需這般多。


    如月慌了神:“奴婢不敢。此處原本廢棄了,管事的不嫌棄奴婢犯了錯,好心任奴婢在此處折騰,靜心反省。奴婢不是圖錢財,姑娘切莫害了奴婢。先前他們便是冤了奴婢偷錢,奴婢才被趕回來……”


    她言語間竟是帶了哭腔。


    蘇籬裝作手足無措:“不提錢,不提錢。這買也不是,拿也不是。要不這樣,你介紹幾盆旁的花給我如何?不一定是你這兒的,外頭的也行。”


    如月這才鬆了口氣:“奴婢替姑娘挑幾盆吧。”


    蘇籬趁如月暫且離開,裝作蹲下整理鞋襪,塞了好些地上的花瓣藏進衣袍。


    她在如月給她挑的花裏選了兩盆,說先養養看,要是真的好養活,便再來。


    蘇籬抱著花,耐著性子慢步回了自個兒院中,放好花,迫不及待去尋孟修雲。


    “公子!我好像,發現了些什麽。”蘇籬略喘著氣,從衣袍腰帶各處,掏出好些花瓣來,小心放在桌上。


    “這是什麽氣味,如此獨特。”孟修雲循著氣味,從屋裏出來。


    蘇籬大致介紹了一番,她去找鄭娘子還有如月之事。


    “我覺得這個如月很可疑。”蘇籬仰著頭,回憶了一番方才的細節,尤其是初聞這花香時,心裏頭的那股異樣,“公子不是說,興許有的花花草草也能掩藏靈氣嗎?許是花香壓製了我沾染的靈氣。又或者,麵具就在那附近,我感應到了些許。”


    孟仁這邊去試探的二人,沒什麽蹊蹺的。如此一來,如月當真蹊蹺。


    “試上一試,便知。”孟修雲沉吟片刻,吩咐孟仁去取些部件和器具來,便說是傳授小課要用。


    蘇籬見著孟仁取來的部件,心裏頭便浮現出對應的機關構造,拚配在一起,猜出了孟修雲的意圖。這處是清洗花瓣的,這處是碾壓花瓣的,那處可以讓花汁急速升溫……最邊上的便是研磨成粉了。


    “公子想萃取花汁,製成香料?”


    孟修雲頗為意外:“你的機關術技藝見長,尤其是原理,比先前好了不少。”


    “公子教得好。”蘇籬晃了晃頭,拍馬屁,總是沒錯。


    孟修雲雖不是愛聽奉承之人,但蘇籬的話聽起來就是受用。心裏頭為著案子一直緊繃的那根弦暫時鬆散了些,他輕哼了聲,伸出右手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蘇籬不知他想說什麽,但總覺著此刻他心情應是不錯。蘇籬幹脆眨了眨眼,以示回應。


    他二人一齊動手,精細處便由蘇籬做工,晚膳前,東西便做好了。蘇籬麵上大喜,興奮地將花瓣慢慢放了進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另一頭就有細細的香料粉末出來了。


    “趕時辰,必是比不上外頭匠人費功夫精心製作的,但也夠了。”孟修雲取了粉末,放進一個香囊,交給蘇籬,又示意她取下腰間的玉佩。


    蘇籬恍然大悟,孟修雲是想試試,這花香是否能遮掩靈氣。


    “不會被人發現吧。”蘇籬想起上次在庫房,差點捅了婁子,便再也不敢取下玉佩。


    “無妨,隻是幾息。”孟修雲頓了頓,“有我在。”


    蘇籬點了點頭,心安了不少,她快速取下玉佩,遠遠放到一邊,待孟修雲感應一二,再戴上香囊。


    “可有發現?”蘇籬捏著香囊,緊張地看著孟修雲。


    “它確實有遮掩之效,隻是這些,還不夠。”孟修雲睜開眼緩緩道。


    見孟修雲說還不夠,蘇籬飛快拿回玉佩,戴好了。又候了會,見無人尋來,蘇籬才稍稍鬆快了些。


    孟修雲見她突然如此謹慎,不由得發笑:“靈氣也不是什麽深巷美酒,誰人都能循著味找過來。你且放心。”


    蘇籬撇了撇嘴:“我不想惹麻煩。不過話說回來,也解釋得通了。”


    為何如月要種那麽多花,因為少了不夠用。但從卓玄一案來看,賊人不通機關術。如此,如月一人,還要掩人耳目,不一定製得了許多香粉,或是用了什麽旁的法子取了香粉。


    還有可能,麵具就在那片花叢裏。


    “我們直接去挖?”蘇籬提議。


    孟修雲思索片刻:“若不在,便會打草驚蛇。我先派人去那附近打探一二,看是否有端倪。”


    蘇籬順著他的話往下想,若還有人暗中盯著,他們就算支走如月,也會叫人發現。到時候東西不一定尋到,人卻驚走了。


    “最保險的法子,還是從她嘴裏套話。”蘇籬晃著頭,明日便是第四日,得抓緊了。


    翌日一大早,陸謙便派人拘了不少下人問話,說是少了幾張機關圖紙,懷疑有人內外勾結倒賣。


    被拘的便有如月在內。


    千機堂內牢一角,審訊的屋舍,一時間好生熱鬧。


    如月獨自在一小隔間候著,垂著眼,不哭也不鬧。她不是第一次來了,先前在內院犯了錯,便來過一次,最後被放了出去。許是如此,她看起來沒有絲毫慌亂。


    “你最近可去過各齋的課舍,還有庫房?”陸謙派了弟子來問如月,孟修雲和蘇籬掩身在一邊的屏風後頭。


    “奴婢好些日子前去過一次天字齋,那日花房人手不夠,奴婢跟著去送花。奴婢近來未曾去過庫房。”如月小聲道。


    蘇籬聽了這話,心裏頭閃過一個人影,如此說來,先前竟見過如月。便是第一次去天字齋,她嫌棄課舍內吵鬧不已,在院子裏晃蕩,那會有好幾個小丫鬟。裏麵竟有如月,也太巧了些。


    陸家弟子又問了幾句不痛不癢的,終於問到了她種的花:“聽你們花房的說,管事的最近未曾給你派活,讓你靜思記過。你私下種了許多花?這花可有蹊蹺?”


    “奴婢不敢。奴婢是思鄉心切,先前托同鄉送了花種來,現下無事,便想栽栽看,說不定還能培育出新品種,也對得起管事寬恕奴婢的恩情了。”如月嚇得跪倒在地。


    “當真?”陸家弟子起身,手裏揚起鞭子,麵上頗為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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