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著牆壁的琴芳聽了,隻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鐵青,猛然站直身軀,雙手都微微發顫。


    連城怒極之下,雙手一揚,哈哈大笑,笑聲之中,看著武謝,眼光帶著一絲凶厲之色,武謝被他這一笑,弄得莫名其妙,又羞又氣,喝道:“你笑什麽,難道你做了惡事,此刻就要以笑來搪塞推脫嗎!快說,你是如何得到這笑酒家的,又是如何陷害王九賢的!”


    此言一出,廳堂之中,樓上樓下,皆紛紛起來觀看,議論之聲不絕於耳。就連朱厚照喝九爺錢寧等人也是大皺眉頭。朱厚照見到了法師的神通,又見到了有人出了醜,心中卻大是歡喜,至於這所謂的笑酒家是什麽,連城是怎麽得來的,他倒是毫不關心,隻覺得好戲連連,看來今日來此,也非虛行了,伸手向一名錦衣衛打了一個響指,那名錦衣衛會意,進到雅間,端出茶水,朱厚照接在手裏,喝了一口,蓋上杯蓋,半倚在圍欄的柱子上,頗有興趣的看了起來。


    武謝那一聲憤怒的“又是如何陷害王九賢的”話一出口,就聽見二樓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前輩說話可要負責,這笑酒家是王九賢賣給我們的,有字據為證,你怎麽能在這裏胡說八道呢!”這正是琴芳的聲音,她的聲音也帶著憤怒,眾人聽來,雖然帶有幾分顫抖,但話語之中,卻有著堅強的反擊之力。


    眾人順著話音一瞧之下,見隻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都是一怔,清雲道人一見是琴芳,臉色一變,立即對眾弟子喝道:“殺害觀主的凶手就是她,快給我拿下了!”此言一出,又是一陣嘩然。怎麽一波未平一潑又起,眾人都是一陣莫名其妙,不少人心跳加速,隻覺得好戲連接不斷。


    隻聽刷刷之聲,十八名道士拔出長劍,擺動架勢,瞬間便組成一個陰陽魚的形狀,站在魚眼位置的兩人正是清雲道人的弟子清遠和觀主的弟子清寂。這二人是觀中武功最高的弟子之一,他們站在魚眼位置,帶動太極劍陣,自然是能夠帶動劍陣威力,也會使劍陣變得堅固許多。


    眾人都想不到琴芳一出現,這些道士立即擺出這個陣勢出來。十八人擺好了太極劍陣,剩餘的三十二名弟子分成兩排,分站左右兩邊,將樓梯圍了起來,長劍出鞘,對準下樓而來的琴芳。


    端坐在桌邊的法師依舊是端坐如山,微微一笑,看起好戲來。在他看來,這些臭道士和那十幾個江湖客,武功都不及連城,他此刻倒希望連城與他們動上手,最好是兩敗俱傷,他再來收拾殘局,做到一勞永逸。到那時,再在明朝皇帝的麵前揚長而去,豈不是威風至極。當下對弟子達達替道:“徒兒,你且坐下,陪為師喝一杯茶。”


    達達替行禮道:“是,師父。”將鐵棒倚在桌邊,坐在法師下首,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法師的臉上隻是微微淡笑。


    琴芳走下樓,無數道劍花在她麵前晃來晃去,又是一陣刷刷之聲,數十把劍的劍尖對準了她。琴芳停住了腳步,臉上的驚懼之色在下樓之時就已經消失了,爬在臉上的是一種堅毅的神色,還有幾分對武謝的憤怒。


    此刻在她心中,就隻有一個信念:武謝等人是為了苗大哥而來,清雲道人等人確實為了我而來,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要與苗大哥死在一起。


    她昂首闊步,朝連城走去,而對準她的數十把劍,竟然在她走過之時,紛紛縮了回去。這些道士畢竟隻是初曆江湖,不知世事。他們一開始見到監院說此女正是殺害觀主的凶手,瞬間仇恨之心湧上心頭,紛紛拔劍相向,但此人從他們麵前走過之時,看到她臉上有著毫不畏懼的神色,手中的劍竟然刺不下去,一時間,麵麵相覷之下,竟然將劍收了回去。


    琴芳走到了連城的麵前,說了一聲“苗大哥……”,下麵的半句“我會陪著你的”卻沒有說出。連城淡然一笑,說道:“琴芳,想不到今天的開張竟然會是這個樣子,真的很抱歉。”


    琴芳道:“大不了再來一次罷了。”這句話說的極是溫柔,連城聽在耳中,卻是暗歎一聲。


    清雲道人看到前方站在連城麵前,突然想起什麽,指著連城說道:“你就是那個被觀主救下來的連城嗎?”他隻說連城而並未說長刀連城,隻是因為他突然記起在清山道館之時,琴芳說過他叫連城,至於後來的武謝等人所說的長刀連城,他並不放在心上,隻要是能夠拿下琴芳就行了。


    武謝等人自然不知道連城與長刀連城有何關聯,那天在清山道館雖然談到過長刀連城,但是此刻見到的連城似乎和那個傳言之中的長刀連城沒有關係。隻要連城的刀不出,自然就沒有人相信他是長刀連城。清雲道人不是江湖人,自然不知道長刀連城是何許人。


    清雲道人雖與郭開泰合謀殺害觀主,欲要奪取觀主之位,但此刻郭開泰不在此處,他就算看到了長刀,也分辨不出來。他雖然與武謝等人結伴而來,卻並不對他們坦誠相待,所以盡管武謝等人將長刀連城說的如何如何,清雲道人都是不以為然。


    連城聽到清雲道人說到他的名字,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正是在下。道長,你帶領這許多道士前來,想必是要緝拿琴芳吧。”


    清雲道人知道連城以一人之力不但製住太極劍陣,還將郭開泰的九個殺手全都一刀斃命。他之所以與這些江湖人合謀,主要是在擒拿琴芳之時若是連城阻攔,便可借他們之手除掉此人。


    聽了連城的話,清雲道人與琴芳都是一怔,清雲道人道:“此女害死了觀主,貧道是來捉拿她回去為師兄報仇的。”


    連城道:“很不巧,這個世上沒有人能帶走琴芳,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錯誤,也沒有人可以從我的眼前傷到她。”


    連城說的平平淡淡,但聽在琴芳耳中,卻是震撼至極,她帶著感激看了一眼連城,心中的決定,已是不能再動搖一絲一毫了。


    清雲道人臉色微變,待要說話,連城繼續道:“道長,觀主之死我也很抱歉,但是這與琴芳毫無關係。道長若是喜歡當觀主,做就是了,何必如此費盡心思,千裏迢迢的跑到這裏來誣陷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難道觀主就不怕此時若是傳言出去,對道長的聲譽會有極大影響。”


    清雲道人臉色難看,說道:“連城,這是鄙觀與琴芳的恩怨,與你無關,今日是施主你的酒樓開張,就請施主好好招呼客人,琴芳貧道等人就要帶走了。”說罷,朝眾道士招了招手。


    連城雙手一攤,冷笑道:“誰的手摸到琴芳一絲一毫,我就要他留在這裏!”此言一出,舉座皆驚。不少吃飯的江湖人紛紛叫好,大呼連城這般做法太大快人心,應該立即出手雲雲。


    二樓的朱厚照等人反應卻各不相同。朱厚照隻是覺得好戲連連,至於誰死誰活,那都與他毫無關係。九爺卻是眉頭大皺,暗道:“當著皇上的麵,難道你長刀連城真的要在此地殺人嗎。”心中有些不悅,卻聽到錢寧道:“江大人,我們隻是看客,連城應該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來的。”


    朱厚照卻道:“要是平淡無奇,那有什麽意思。我倒是希望再來一批人攪上一攪,如此一來,這其中的關係可謂是錯綜複雜,這樣看起來不就有趣之極?”


    三人說話的聲音極輕,但是站在不遠處的任揀與謝道卻是聽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機靈靈打了一個冷戰戰,背後一陣發冷,皆想不到這話卻是從皇帝的嘴裏說出來的。心中雖驚,但是二人都沒有作聲,於是對視一眼,都站離了朱瓊曦近一些,更加的小心翼翼,謝道腰間的鏈子槍露出了一截。


    任揀對於那個像是小醜一般的武謝,早已是恨至骨髓,不共戴天,見他被蒙古法師一招輕而易舉的打敗,惱羞成怒之下,竟然以酒樓為由,將怒火發泄到連城身上,如此的無理取鬧,當真是可恨又可憐,真想不到他這個所謂行俠仗義的大俠是怎麽走到今天的。任揀低聲怒道:“匹夫武謝,他日我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朱瓊曦仰頭看了滿臉殺氣的任揀一眼,任揀的臉上頓時露出寬慰之色,說道:“那人太也可恨,竟然如此誣陷連城的酒樓是謀害別人得來的。”


    朱瓊曦聽了,也是怒容滿麵,說道:“任大哥,倘若連城有危險,你可要幫幫他。假如今天的酒樓被損壞,我出錢幫他修好就是了。隻是那人……隻是那人!”她想罵上武謝幾句,但是女孩子臉皮薄,卻是罵不出口。至於這些道士要來捉拿琴芳,她的心裏除了擔憂之外,竟然有幾分幸災樂禍之感。


    就聽連城道:“武大俠與道長二人可真是誌同道合,一個說在下謀害王九賢得到這家酒樓,一個要將琴芳帶走。哼哼,諸位,既然今天都趕在一起了,在下也不必退縮了。武大俠,我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武謝道:“說!今天就算你說出一朵花來,笑酒家的牌子也要掛上去,然後就是歸還給王九賢。倘若王九賢不能出現,那就是你將他謀害了,就等著為他償命!”


    連城尚未說話,琴芳怒道:“前輩說話可要證據,王九賢先生此刻正在家裏讀書準備考功名,哪裏被謀害了!?”


    琴芳是第一次麵對江湖人對質,心中自然一陣不安。說這話時,竟然有些結巴。


    武謝哼笑道:“你們這對狗男女一唱一和,倒是推得幹幹淨淨。王九賢讀書二十年,都未考中過,怎麽,這最近突然勤勞了,要參加考試了!哈哈哈,小姑娘,你說謊也要編的好一些,老夫一生行俠仗義,懲奸除惡,單憑你這黃毛丫頭的三言兩語,就要瞞騙與我嗎!王九賢雖然不成器,但他是老夫的同鄉好友,他如今酒樓被奪,生死未卜,你還在這裏跟我演戲不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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