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把門關好,步入屋中,先自陳耳聽聽,在確確認定那紅姐兒已自退去之後,這才緩緩邁步直奔屋角走來。


    滿室空空,盡無一物,隻有那個大敞四開的機關盒靜靜的躺在角落處,在那盒邊的地麵上還落著一塊白色紗巾。


    因之有了先前危危之險的教訓,洛寒不敢直直靠前,在那盒邊十幾步外便自停了住,心念一生,先自喚出骨爪來,直直而去,把那紗巾拾起,隨而又出兩爪各抓盒角,連連晃晃,見之並無異樣,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骨爪動動,一把拿起那盒中黑旗與白紗齊齊奔了回來。


    洛寒又怕有毒,未敢直接碰觸,先自乾坤袋中取了件短褂小衣,墊墊隔了,這才把那兩物接在手中。


    那白紗之上盡無一字,僅在那中上處,淡淡若素的畫著一片樹葉。隻是輕輕兩筆,淺淺勾畫而已,卻是空空描出一副翩翩若舞的姿態來,乍乍看去,那葉外留白,已然盡化如風,直似要帶起這一片葉,蕩蕩遊遊,浪跡天涯一般。


    這畫雖是美則美矣,卻是連手翻翻,並未見得有什麽奇異之處,可洛寒卻盡盡知得,方才那個極為淩厲的黑衣劍客,正正就是由此巾紗化形而出,自是不敢輕若等閑視之。心神念念間,便自先行裝入了乾坤袋中去。


    隨而洛寒又兩目凝凝,望向了那麵黑色的小旗子。


    這旗子很小,也就七寸上下,形若三角,那旗柄和旗麵全都烏黑一片,如似飽經墨染一般。洛寒墊著衣物,把那小旗子拿在手上,來回翻翻,卻在那漆黑如墨的旗柄盡頭處發現了一個極為怪異的印記。


    這印記雖然極為繁瑣古怪,可洛寒卻是數數見得,已然並不陌生。


    除卻此番之外,洛寒仍在另外三處盡盡見過。


    殺馬鎮的石柱上,正正刻有此印,這也是令洛寒心下疑疑,從而發現這機關盒的原因。


    八百坡的黑色原石上,那一番來,洛寒曾想近近觸之,卻被空空擊退,不得所願。


    還有虛海之中那緊緊圍攏著紅蓮的黑色巨指上,那九根巨指曲曲彎攏,色色各異,卻是在那每一根手指上都正正的印著一個極為古怪的印記,而其中那根黑色的手指上所刻之印,便是正正如此。


    若是這印記,僅僅是橫生古怪倒也罷了,卻是生生與得洛寒內心深處最大的秘密――血珠絲絲有牽,道道相連。


    洛寒之所以能堪破靈竅,從而踏上修仙之路,甚至從那百花穀跌落懸崖之後,仍能一路險險,生至如今,卻是全全與那血珠有關。


    可那血珠之事,卻是萬萬如謎一般,洛寒百費心機仍是無從下手,苦苦不得知。


    洛寒雖雖年少,可那心思卻是格外慎密,這等且關自身機要之事,自是與人說之不得,卻又便便無尋處,厲厲而來就如同一道厚厚石門一般,重重的壓在洛寒內心深處,每每思之,總欲開開,卻是盡盡不得願。


    可此下,機緣巧巧之中,總算是讓他摸到了一點線索,又豈能白白放過?


    如今看來,若想破解這古印之謎,卻卻隻有兩個源頭去。


    第一,就是從這機關盒以及那神秘黑衣人入手。


    這機關盒年代久遠,且那解密之本仍為開國之初詭聖白無忌所創,那麽,其中所藏之物也必然大有千年之久。[.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另外,從這護盒陣法上來看,那當初放置此物之人,也定定然不是凡凡之士,絕絕是為仙家大能。


    可是,就在這陣法之中化做虛影的黑衣人,直到今天我還曾見過!


    這就說明,這黑衣人必然與其大有關聯,還說不定這盒子就正正是由他所放置的――當然了,還有一種可能,他隻是提供了一道陣法去,這盒子卻是盡由別人放置的。


    卻是無論怎樣,隻要我找到了這人,便可進一步知得這古印的來曆,從而探出那虛海紅蓮,以及血珠的秘密。


    這紅蓮血珠盡盡關由著我的修仙大計,知其緣由自是極為重要!若是有半點可能探知其秘,都是絕絕不能放過!


    可是,這黑衣人遠在千年前留下的一道虛影我都堪堪不可敵,更別說這飽經千年之後,他的修為又達到了什麽境界去!即便是我千方百計的找到了他去,又能怎樣呢?說不定一個不慎,就會給自己帶來生生殺機,反倒得不償失了。


    那第二種,便是要追根溯源,盡盡直從我自身尋起。


    我初初得之那血珠是在斷崖間的小洞之中,隨而在封典之時,被左長老一釘鑽心,直直嵌與體內,與我合而為一。


    至此,那盡由血珠而化的虛海紅蓮便自連連生生,前前後後一共出現了四次。


    封典之時,血珠入體,紅蓮乍現。


    在我初浴紅陽,達到練氣一層時,紅蓮再現,並由此直直引我登入紅蓮大殿,自那本極為詭異的《邪蓮秘法》之中學得了三招奇法去。


    被那賀鬆年魂魄入體,迫不得已與之魂鬥,且要大敗之時,那紅蓮正正第三次出現,這一次卻是天生巨雷,驚驚而現出九尊神邸來。


    在那八百坡上,紅蓮再出,那一尊三頭六臂的黑色巨神,振臂一呼,隨而消消不見。


    可是……這厲厲算來,卻是能說明什麽呢?


    那九指紅蓮雖然就正正存與我的腦際虛海之中,卻好似根本就不受我的控製。


    每每我想見之,卻是苦苦不得尋,倒是每一次在我堪堪行至機要之時,他便自行出現,恍恍然引我而出去的。


    就在那紅蓮之中仿若隱隱的正有一個聲音,在那每一次紅蓮現現之時,便會大叫出聲,似似與我心生共鳴,呐之同受。


    封典時,他狂狂大呼:血血!


    初浴紅陽時,他歡歡大叫:來來。


    與之賀鬆年大經魂鬥,他卻厲厲大笑,單單隻喊了聲“殺!”


    隻有那最後一次,靜靜無聲,極為安寂。而且那出現的時機更是尤為古怪。


    若說這紅蓮如有人知,厲厲如生。那麽與我合一,融融其身之時,恰恰如他新生,他自狂狂大呼,是為喜;我沐紅陽,初踏仙途,他歡歡大叫,是為樂;我遇殺機,險險欲死,他自厲厲大喝,是為怒。


    這紅蓮且且與我所共一,同喜同樂,同怒同爭,可偏偏那第四次,卻是所為何來?


    若說見我不測,且來救之,卻也大大說得不通,我這一路來來,幾欲其險,卻也未見他現,卻在那時,我已脫出土困之圍,正欲逃逃之時,他才方來,卻是所為何故?


    而且僅僅是紅蓮一閃,獨獨奔出一個黑形巨神來,其他八神全自未出,可這印記卻卻又與那黑色巨指有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難道……是有得什麽外在之因把他引出來的?


    洛寒凝在當場,目目盯著這麵黑色小旗,回回大想,那答案幾乎即將呼之欲出。


    “這中間的關聯,到底生在何處……”洛寒稍擰眉頭,凝凝暗想道:“如果說,這道道機緣變化,是層層漸生的話,那麽依此反反推之便是:那天神是由九指所來,那九指盡是圍圍紅蓮,紅蓮卻是化由那血……”


    對,血!


    洛寒陡然一驚,乍然猛醒了過來!


    且在那橫坡之上,紅蓮再現,巨神重來之時,並無因果原由,卻卻好似就是我的血,落在了那印記上所引得的!


    就在今早,我初初醒來之時,仍可見得,此此推論是真是假,且且試來便知!


    洛寒一念至此,卻也不再猶豫,急急咬破手指,盡盡朝著那印記滴去。


    啪!


    一血滴落,隨而盡盡不見,仿若被生生吸納了去。


    洛寒又連連滴落,可那虛海紅蓮並未驚現而出,那一尊黑狀巨神也並未從天而降。洛寒不由得心中詫詫:“難道這不對?還是哪裏出了什麽偏差呢?


    哢――


    那小旗子突而發生一道輕響,隨而那印記便自亮起一道寒光來,那寒光初初之時,隻若米粒大小,卻似水流筆端一般,在那印記的勾畫之中,緩緩而走,徑徑劃來,隨而那印記便自點點閃亮起來。


    當那如筆寒光在印記之上全全劃完,厲厲勾畢之時,卻是乍然飄出,猶如大風吹起的蒲公英一般,直直的往上飛去。


    洛寒心生訝訝,卻是不知有的何事,隻好呆呆相望。


    隻見那印記,緩緩飄飛,直到洛寒頭頂三尺處,卻是微微一晃,顯出一片黑黑如墨的身影來。


    這身影隻有三尺大,滿身漆黑,卻在那一片黑影之中,微微泛起數道寒光,這道道寒光,突生交錯,亂亂雜雜,看似無序,卻又極為自若,恰似黑山初春流白河,那河水繞繞行行,竟似生生畫出一片極為繁瑣的符文來。


    這白河之水在那黑影之中,足足饒了好大一圈,最終又徑徑流到了源頭去。


    唰――


    就在這時,那黑影陡然閃亮,竟自化成了一尊小小的神像來。


    這神像三頭六臂,厲血噴張,兩眼怒怒,大嘴狂狂。滿頭亂發,無風自揚,腰圍皮裙,赤著胸膛,在那脖頸下方正正掛著一顆白白燦燦的獸骨頭顱,六隻手臂分生兩側,對對而如一,兩手持叉,兩手抓環,另有兩手側側大展,卻在那手心處,正正生有兩張大嘴,獠牙生生,血舌卷卷,卻是看來極為可怖。


    這尊凶神之像,卻是與那虛海紅蓮中的黑色大神長的一模一樣,雖是空空變小了無數倍去,可那凶凶之像,惡惡之威卻是未未減得半分去,直直令人心生顫顫。


    這凶神並不大,立的也不高,僅僅懸在頭頂三尺處而已。


    可洛寒卻是心生錯錯,直直覺似這神像高聳千萬丈,與之大離遙遙,足足億萬裏。


    這神像剛剛乍現而出,洛寒手中的小旗子就連連顫動了起來,如似有了生命一般,欲欲飛騰而出,隨而那力道越來越大,洛寒一個沒抓住,那旗子呼的一下就衝了出去。


    正正與那神像迎麵一撞,隨而又輕蕩蕩的轉回身來,落回了洛寒手中去――隻是那淩空神像已然不見了去。


    洛寒稍稍發愣,再一看時,那麵小旗子,卻是微微散出了一絲淡淡的靈光來。


    初初拿在手時,洛寒已是開啟鬼眼之術,盡盡望了,卻是不見,有得半點靈光閃現。自然,這小旗子能被嚴防守衛的如此嚴密,洛寒定定不會認為這隻是個凡凡之物而已,隻當是這寶貝極為玄奧,自己一時還得解不出。


    盡如那老狐狸看不出劍樓原貌一般,境界隔絕太遠的話,即便就有一個至至大寶顯在眼前,別說你堪堪使用不得,恐怕就連辨別出來也是極為困難。


    恰如同理,若非親眼所見那墨龍劍鞘如何得成,洛寒也萬萬不會把這貌極為醜陋,堪堪不起眼的鐵疙瘩視作依仗一般。


    都說法寶難覓,可遇不可尋。


    其實,就算你巧巧遇到了,你也未必能夠發現得出來。


    可方才,洛寒卻是恰恰相反,未曾得見,便知是寶,而且心自知之,這內中所藏還定是極極重寶,萬萬難尋之物,卻是半點都未曾想過,自己還能辨識的出來。


    這小旗子靈光閃閃,就那麽靜靜的躺在洛寒手中,卻也不再稍動,洛寒心下驚驚,隨而展開靈氣朝上望去,卻是赫然發現,這小旗子上閃閃而動的靈氣竟然是自己的,並且已經結成了靈識暗鎖。


    這……


    洛寒大喜之餘仍自驚驚,這小旗子是我在機關盒裏發現的,想來必是由人深深藏之,卻是為什麽仍然是個空空無主之物呢?


    我方才並未想過立時就能得而擁之,所以也僅是試著探查了一番,卻是連半點靈寶之氣都未能察覺出,卻是怎地這一轉眼間,就變成了我的呢?


    難道……是因為沾染了我血跡的緣故?這小旗子被生生的滴血認寶了?


    卻也不對啊,那劍樓玉簡上說的很明白,修仙之中的確有的滴血認寶一事,可這卻要生生滿足三項鐵律,厲厲萬古,牢牢不可破去。


    第一,這認寶之初,要先行喂飼,可不是隨手抓過一件法寶,滴上幾滴血就完事兒的。這天地有靈,靈生萬物,可這物與物之間卻靈靈不同。即便是同一種功法,一萬個人修習起來,卻就是一萬種靈靈之氣,盡盡各不同。


    更別說這法寶本為物之靈,與人之靈隔隔數遠,大有衝逆之處。若想人寶相合,卻要用之自身靈氣,常常灌輸,培育,使那法寶與自身靈氣合合而一,順達無礙才可行得。


    這一過程極為不易,大有修仙之士,為了煉化一件法寶,要足足熬得幾十乃至上百年,才得初成。


    此道也正正名為煉寶。


    第二,這件所化之寶,必須要同所修之人境界相同,也就是說一個練氣期的修士,也隻能與其練氣士才能使用的靈寶滴血相認。這兩相認認之後,隨著修為的提升,那法寶的威力也自然會逐而增加。


    可是,那法寶初成之時,卻是極耗靈力,每每用之都要耗盡大半靈元之力去,卻在煉化之中,也會極大的拖慢修行的速度,且在這時萬萬急不得。否則在那強強催化之下,倒是極易發生法寶反噬,把其主人打傷甚至打死的危險。


    第三,這每一個修士,畢生之中隻能滴認一寶,即便奪舍之後也不行,那堪堪修靈僅能與一件法寶凝為同體,身在寶在,寶毀則人亡,所以,通常也把這煉化之寶稱之為本命法寶。


    可洛寒此時,卻是哪裏經過那許多去,隻是在那旗柄的印記上滴下了幾滴血跡,原本是要引出虛海紅蓮,從而驗證一下那一番想來之處,是否正確,卻是盡盡沒想到,空空引出了一個小神像,卻還順道收了件無名之寶。


    洛寒眼望手中小旗,恍恍然然,既驚又喜,便自凝了靈氣深深探去。


    這旗麵原本黑黑如夜,卻經洛寒靈氣一入,恰似乍然天明一般,豁然閃亮了起來。


    那旗中所見,竟似一間房。


    那房中蕩蕩,僅有一桌,一椅,四壁空空,徒徒掛了一副鏽跡斑斑的枷鎖,在那桌前一側,死死的關著一扇大鐵門。


    這景象生生怪怪,似是一間大牢中的監衛房。


    洛寒看的一愣,卻是不知怎地回事,靈識動動,在那房中四下望去。


    掃之枷鎖,鏘鏘做響,觸之桌椅,嘎嘎有聲,再一碰觸那鐵門,卻是牢牢不動。


    洛寒索索無趣,剛要收回靈識,移開眼去,卻見那桌下的地麵上露出半本書來,想來是那書原本正正落在桌下,他這無意移移間,正把桌椅推動,露出了一角來。


    洛寒心下奇奇,靈識掃落,見那書頁上立立然寫著幾個大字《蒼玄域懲殺冊》。


    洛寒自是不解,靈光掃掃。


    那書便自打了開來。


    “天玄老祖,已殺!”


    “黃龍真人,已殺!”


    “嗜血魔,已殺!”


    “白虎丘山一族,滅!”


    “大衍國,滅!”


    ……


    這厲厲翻來,每個姓名,山莊,家族,甚至國家之後,都生生的打著一個大大的紅叉。


    雖然這些人洛寒都沒聽說過,卻是暗暗想來,能入得這般奇奇大寶之中的名字,定然都不是凡凡之眾。


    ……


    “靈虛上人,已殺!”


    洛寒又自連連翻去,赫然間,蹦出一個似曾相識的名字,洛寒不由得一愣,隨而心生大驚,這不是那個靈獸觀的開派祖師麽?自己所學的功法可能還是這家夥所創的呢,甚而在那本《仙聞錄》裏都大有記載,這家夥且在當年,可是收化了蒼龍當做靈獸,又在那蒼梧之海,與百多個修仙大能堪堪大戰百多天啊,這如此威威大能,極為顯赫之人卻也這般,毫無特例之處,僅僅一個‘已殺’就完了?


    這……


    這名冊到底是由誰做的?這些修仙大能,這些魔怪家族和國家,又是誰去滅掉的呢?


    洛寒凝凝楞楞,頓時大為驚愕,靈識雖動,連連翻翻,可他腦海之中卻已被生生驚愕得不知所思。


    這一本書冊上,所有的字體後邊都生生勾畫著一個極為鮮亮的大紅叉,卻是翻到了最後一頁上,仍仍剩了一個名字,還沒有勾畫了去。


    洛寒一看,那名字是:“裘一刀。”


    咦?這個家夥不是那個埋在殺馬鎮的將軍麽?他怎麽也上了這個名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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