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和尚一老一小,老者魏巍,須發皆白,小者幼幼,未及總角,就那麽威威然的立與半空之中。


    那老和尚手裏捏著一串黑色的念珠,小和尚正正端著一方紫色缽盂,這兩人渾身上下金光蕩蕩,華彩四溢。此下四野無風,寂寂如初,可這兩人的衣裳卻盡盡飄起,那一聲聲佛吟頌唱,恰似靜水漣漪一般,漫漫四處,蕩漾開來,那兩僧淩空立立,寶相威嚴,恰如天降佛陀,轉世金剛一般。


    那正欲逃竄的豔妝少女乍驚一見,臉色大變,來不及擦去正自嘴角盈盈而出的血跡,掉頭飛竄,又要遁走!


    “孽障!哪裏逃!還不快快現出原形來!”


    那老和尚長眉蕩蕩,隨風而飄,陡一聲喝,威震環宇,那回聲陣陣,儼若天雷一般。隱隱間似有一股赫赫威壓看似無形,但卻生生然滿罩乾坤。


    “啊――”


    那豔裝少女兩手捂耳,發出一聲淒淒大叫,隨即便自痛苦至極的跪下身來,眼看著那身形越變越小,最終卻是化成了一麵青銅古鏡去,在那鏡麵之上有一道微微靈光不斷的閃閃爍爍,卻是微弱至極。


    “法海,還不快快收了妖障去!”經那老和尚一提醒,那小和尚慌慌然的應了一聲,高高的舉起了紫金缽來,拉起一副稚氣滿滿的長聲,恍恍大喝道:“紫缽東來,法不容妖,收!”


    隨那童聲一落,金缽乍亮,發出一道瑩瑩紫光來,那道光芒燦如日月,赫赫當空,直直令人睜不開眼來。


    哢!哢!


    陡然爆出兩響脆裂之聲,卻是那地麵上的兩棵古鬆被連根拔起,直往空去,越縮越小間,卻是化成了兩截枯木枝。


    幾乎於此同時,那幾十丈外土石炸裂,露出三孔大洞來,那三隻已然逃出好遠的大老鼠也被生生的拖拽而出。


    “啊……不不,呱呱……”那躲在馬車旁畏畏縮縮,顫抖不已的蛤蟆老太徒自掙紮了一下,也被吸附而起,隻是她那兩手正緊緊的抓著車輪,這一下卻是連同那兩馬一車,被生生帶起,直往天去。


    正正懸在半空的古鏡,好似極為不甘,急急的打著旋兒,欲欲掙逃,卻是被那紫光死死罩了住,猛聽哢嚓一聲,鏡麵之上爆裂出幾許裂痕來,隨即靈光一暗,也被收沒其中。


    就在方才還耀武揚威的七人眾,卻在這一眨眼間盡被那紫金缽全全收化了去,蹤影皆無。


    那小和尚收起了紫金缽,連連念咒,隨即並指一抹,紫氣消消,盡若初初。


    地麵之上那輛剩餘的馬車盡被鬼氣侵襲,這一下又失去了妖力的支撐,頓時呼啦一聲,塌垮了下來,卻是盡盡化成了一堆碎土,陰風蕩蕩,滿襲而來,直直舞得塵沙飛揚。(.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那一眾鬼兵鬼將,卻似被同時定住了一般,生生的立在了原處,半點都動彈不得,仍自保持著上一刻或是舉刀,或者揮臂的動作,僵若蠟像一般。


    “師傅,這一眾陰兵又該怎生處置?”那小和尚抬起頭來望了一眼老和尚,問詢著道。


    “這一眾陰兵盡盡已被施了陣法,不得殺生,又是逃不出此間去。且就由他去吧。”那老和尚手轉念珠,赫赫聲道,隻是那兩眼從始至終都緊緊的盯著正前方,未動絲毫。隨而又吩咐道:“法海,你先獨去金山寺吧,為師稍後便來。”


    “是。”那小和尚兩眼凝凝似有不解,卻也未曾多問,雙手合十衝著那老僧大施一禮,遙遙而去。


    又待三息,眼見那小和尚遠去之光,弱弱欲無。那老僧探手一揮,金裟複回,高高懸於頭頂三丈處,發出一片燦燦華光,經那華光一照,洛寒眼前那一片透明水霧立時散碎開來,頓覺那光芒極為的熾烈,不但晃的睜不開眼來,更是有一股湧湧熱浪,撲射而至,恰似正午當陽,直直令人燥熱難當。


    卻在方才,兩僧初現之時,那豬妖少女也是陡然色變,連連捏起指決,口口連聲,似使那水霧又厚重了幾分去,強強擋住那道道金光,卻不想,經這一下再也凝結不住,乍然破碎開來。


    “你這孽障,還不快快現身伏法!”那老和尚大袖蕩蕩,兩眉揚揚,衝著豬妖少女厲聲喝道。


    “呸!你這賊禿休得狂言,莫道本姑娘就怕了你去!有得本事,盡管使來!”那豬妖少女大斥一聲,站起身來,渾身一抖,寒氣凝凝,化作了一隻極為高壯的紅毛大野豬,雙耳直直,兩眼鼓鼓,直直對著那老僧怒怒而視。


    陡然間,兩椅一空,盡化虛無,洛寒便從半空之中直直的掉落下來。


    洛寒雖是未經習練輕身之法,其身修為也僅僅是練氣二層而已,還未學得浮空之術,但那身子卻是極為機敏,三丈高距自是不曾在意,幾近落地之時,超前一躍,正正立一片塵土之中,立時攪的塵沙漫漫,碎土飛揚。


    身一落地,離卻金光,那股燥熱之感頓時消散,轉而卻有一股陰陰煞氣漫卷而來。


    方方之時,雖隔水障,可那鬼氣妖形仍見分明。這一番水障破裂,落下空來,隻覺身遭四處,陰氣蕩蕩,寒若徹骨,忙忙凝氣成罡,施出那招鬼眼昭昭來。


    眼見那身外四處,鬼兵猙猙,鬼將獰獰,各舞長刀,鋒向其頸。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卻是這一片塵土盡由那凡凡車馬所化,是為那方才群妖聚集之地,正正被圍在當中。這群鬼兵雖是不得其動,可這一幅幅猙獰之態,淩厲之刃卻是親眼所見,感同其受,半點都容不得假去。洛寒心下駭駭,忙忙移動身形,繞了開去。


    “妖障,看你厲已修行數千載,是也不易,我佛慈悲,大有德心,你隻需交出妖丹來,老衲便饒你性命。”那老和尚單掌立立,朗朗喝道。


    “賊禿!瞧你空活百年,是也艱難,我妖心善,不殺孤老,你隻需要拿出丹心來,本姑娘就饒你不死!”那大野豬身形笨拙,但卻口齒伶俐,直對鋒芒。


    “彌陀佛!即若如此,妖孽受死!”那老和尚大喝一聲,單掌一揮,背後袈裟空然放大了幾十倍去,直直罩滿長空,盡奔那豬妖席卷而去。


    那豬妖一見自是不敢大意,搖身一變,漲起數旬,紅毛立立,恰若長槍一般,後腿一弓,兩耳一扇,疾疾狂衝而至。


    巨豬身遭,紅光萬道,金袈四圍,瑞彩千條,這兩物急然相向,還未碰麵,那兩股光芒便自激閃開來,直直撞出道道驚雷,條條激閃,在那半空之中蕩蕩四射,宛若花開。偶有閃花落將下來便在地麵之上劃出一道丈半深溝,一經掃到那眾眾鬼兵身上,便自騰起一縷黑煙,輕輕抹殺了去,那剩餘之力尤自破土開石,縱橫蕩蕩,竟是全無半點阻礙之意。


    洛寒身在其中,逃脫不得,隻能一邊抬頭仰望那驚雷奔處,一邊急舞身形,連連避躲,那心中卻是不由得暗暗叫苦:“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這我又是生生惹得誰來?偏偏要在這雷中做舞。若是稍有不慎,便會落得個身死魂消的下場,卻是連一抹塵土也剩得不下。”


    那巨豬與金裟相距十丈,卻是誰也寸進不得,盡盡金華閃耀,舞做雷鳴,那整個兒天際燦燦如虹,雷行如矢。


    那地麵之上已然千溝萬壑,狼藉一片,洛寒連連急閃,亡與奔命,險險幾次就被那雷電劈個正著,早已嚇得冷汗淋漓。


    “妖障,接招!”那老和尚陡聲一喝,把那手中念珠遠遠的拋了出去。


    那念珠初初一離手,便已散開,化作百餘顆燦燦星芒直直壓去。


    那金色袈受之一助,立時光芒大盛,連連噴張,把豬妖連連逼退了幾十丈,就連那周身四外的紅色光芒也是為之一暗。金紅兩光再一相撞,便統統被金芒吞噬了去,再也不見激閃崩出。


    此時洛寒也已疲累至極,眼見沒得安危之虞,心下一放,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那心中卻自暗暗盤算道:“曾見這豬妖與金丹修士大相鬥鬥,渾不落下風,卻是如今被這老和尚逼到這等地步,照此算來,這家夥定是威能巨大,修為堪精。卻一想,那方才他定是就早發現了這豬妖所在,卻是隱不做聲,直等把那小和尚打發了去,這才動手。就是心有所顧,怕那豬妖傷了小徒弟嗎?可你奶奶的,你怕那小和尚有危險,倒是老子的命就不值錢嗎?”


    洛寒正自心中憤恨,眼見那豬妖又是退數步,紅光銳減,漸漸已有些抵禦不住,猛然兩眼一瞪,大嘴一張,吐出一顆金黃色的珠子來,那珠子足有鴨蛋大小。遍體金黃,淩空轉轉,光光燦燦。


    那老和尚一見卻是兩眼發亮,大聲喝道:“妖障,你此時認輸,確確還來得及,你隻要把這顆妖丹交出來,老衲就饒你一命!”


    “放屁!姑奶奶寧可自爆了它,也不會交給你!土之原力!”那豬妖大聲罵道,隨而張嘴一吐,一口鮮血就直直的噴了出去。


    那鮮血一落在妖丹上,立時紅芒大盛,把那金光又逼退幾許。


    哢,哢哢哢……


    就在這時,那整個兒地麵都震顫了起來,無數的沙土碎石,急急的向著空中飛去,就像有一股極為強勁的颶風突生而出,要把這地麵上所有的附著之物都盡盡吹走一般。


    洛寒慌慌然站起身來,卻是立形不住,也幾欲被一裹而去,飛天而起,慌慌之中,他急急穩定心神,大喝一聲:“起!”


    突突突突――


    四隻白骨森森的枯手爪突地橫生,牢牢的抓住了他的兩隻腳,把自己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呼,呼,呼……


    大風蕩蕩,塵沙漫漫,那眼前黑漆漆的一片,遍無所見。那眾眾沙石厲如尖刀一般,刮在身上,刺破衣袍,擦傷皮肉,卻是生生疼痛的緊。洛寒睜眼不得,逃之不能,隻好緊逼雙目,凝神成罡,連連催動靈氣,把自己牢牢的抓住。


    哢!


    哢!


    哢嚓!


    洛寒的身子被直直的拔起,陡然心神一斷,卻是那大風極為迅猛,一隻白骨爪被生生的撕斷開去,緊接著那另一隻也不堪重負,哢嚓一響空然折碎,洛寒一腳淩空,眼見著就要被吸附而去。


    “起!起!”


    洛寒靈氣外湧,急急連喝兩聲,又有兩隻白骨爪一探而出,死死的抓住了那隻仍自站在地麵的腳脖子。四爪齊拽,空空的把自己使勁的往地下拉去。


    那大風威力強勁,直直狂吸,似要把地麵搜刮一淨,盡盡抽幹一般,捆綁著發髻的絲帶斷掉了,厲厲長發披散開來,糾成一束,直直朝上,他的兩隻手放不下來,連同那隻不受控製的腳也被使勁的吹扯著,盡盡朝上。身上早已不知破了多少個口子,衣服也早就破成絲絲縷縷,不時的被刮走一塊,又一塊。


    此時的洛寒直直覺得,這整個世界就是個大土坑,自己正正被個誰生生活埋了一般,那無數的碎土沙石,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上,緊緊的挨著他的身子,蜂擁而來,讓他根本就無法呼吸,更是無可奈何,他現在要做的,能做的就隻有一件事,那就是狠狠的催動骨爪,拚命的拽著自己往下拉,往下,往下,再往下!


    驟然間,那股直似抽幹大地的颶風驟然停歇了下來,洛寒措不及停,那骨爪仍就死死往下拽著,倒把自己生生拉了個大跟頭,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腦袋也乓的一下撞在了什麽東西上,乍然一疼,人也清醒了過來,來不及審視自己的傷痛,急急的朝著天空望去。


    那和尚仍就大刺刺的立在半空,隻是緊閉雙眼,兩手合十不停的在念叨什麽,而正正與他相持的大野豬卻已然不見了去,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個極為碩大的大土球。


    那土球足足有一山大小,威威壯壯,混混圓圓,極為凝實,卻在那球體之上微微露出一片簷角來,卻正是那一座建在中間大山上,被那一眾山賊所占據的破落大殿。


    洛寒隨而展目一望,此前所見的八百橫坡哪還有半點影子,那整個地麵都化為了一片極為碩大的土坑,厲成碗狀,深達百餘丈,略略一見足有十裏方圓。


    而自己就正正半躺在這坑底的一塊大石板上,那石板也已破破敗敗,整個上層已被吹走,露出半截青銅古棺來。


    身外四處,竟是整整齊齊,擺著幾百具銅棺,唯一不同的是,有的露出半截,有的全然露出,還有的竟還剩下半截石碑。


    比如方才磕著他腦袋的就是半截墓碑,洛寒掃眼一看,那剩下的半截字是:“……橫斬將軍裘一刀帳下八百勇衛之牛奔墓。”


    “這……這八百橫坡,原來卻是八百座墳墓,怪不得此間正正有那八百鬼兵,可這裘一刀不就是正正埋在殺馬鎮的無頭將軍嗎?怎麽會又跑到這裏來?”


    “彌陀佛!!!妖孽,你既然執意要死,卻也怪不得灑家了!”洛寒正自疑疑不解,卻聽那老和尚陡一聲喝,怒怒然睜開眼來,那眼中紅紅似火,隱隱間若有佛座。而其手中卻也又多出了一副破破爛爛的大木魚。


    “嗯?不對啊,我雖然眼力極盛,可這大坑就足足有百丈高下,那大和尚又高高的立在半空之中。我卻怎麽反倒看得愈加仔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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