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看似豔豔,全然無害,可實則卻是個豬妖,且能與那金丹修士大相鬥鬥,渾不落下風,那一身本事自是極為強勁,以洛寒此時微微練氣二層的修為,自是與之相差十萬八千裏,莫說是搶東西,即便是要他性命,恐怕也隻能束以待斃,難以掙得半分去,洛寒心中自是極為驚恐,卻又全無奈何。


    “這是塊妖玉,你留著也沒什麽用,不如就換給我怎麽樣?”那少女突而出口,卻聽得洛寒乍然一愣。


    “換?”落寒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這妖怪卻是不搶不殺,竟然提出來和他交換,倒是比那些山賊強盜都要講理多了。


    “對啊。”那少女極其鄭重的點了點頭,隨即伸手一抓,就捏出一顆光光燦燦的藥丸來。“諾,這是聚元丹,等你築基大圓滿,衝頂金丹境時,服下一顆去便會增加幾許成功的幾率,在外間的價格足足值得幾十萬塊靈石,且還有價無市,用來換你這顆妖玉,卻是讓你淨淨賺了幾十倍都不止,怎麽樣?換不換?”


    洛寒一聽自是乍然大驚,卻也隻能搖頭苦笑。


    在百花穀時,他曾把乾坤袋拿給那老狐狸看,那老狐狸拿出那枚凝氣丸時,曾對他簡單的解說了一番丹藥之道。


    這世間丹藥形形色色不下萬餘種,各自療效也竟竟各不同,有的是補氣療傷,有的是固本培元,有的是融擴氣海,而這其中最最珍貴的便是能提高其修為境界的丹藥。因為這修仙一道,本就是逆天而成,每每跨越一個境界,都要經曆一次天劫,而這每經天劫之時,卻是最為堪重之刻,若是能多之一份外力相輔,自是多了一分勝算去,以免度劫不成,反遭其噬。


    世間萬物貴者自稀稀,那能助之度劫的丹藥極為稀貴。不但煉藥之物極為難尋,並且那煉製成功的幾率也是極低,十有其一,已是大為不易,但卻偏偏人人盡需之,強者眾眾攬,廣收積攢,以便在度劫之時能多上幾分勝算,而弱者卻便尋而不得。


    即便在那些修仙大派之中也不是盡人可得,隻有極為少的核心弟子才能分得一顆,至於那些散修旁道更是望而興歎,盼盼無所獲。


    莫說是一顆度化金丹境的聚元丹,就是一顆凝結築基境的築基丹都足以引發一場惡戰,甚而兩個小家族間的拚死搏殺了。


    這少女拿將出來的置換之物,非但不弱,反而稀稀奇有,極為的珍貴。


    隻是洛寒此時才僅僅是練氣二層的修為,若要用得此丹,卻還遠隔萬裏,極為的艱難。且不說要達到築基大圓滿要等到何等年月,就單單這練氣第三層就似萬丈高山一般橫在眼前,足足凝練數月都未得突破,直至如今,乾坤袋中那一顆小小的凝氣丸,他都食用不得,卻是更別論這聚元丹了。


    就如同一個嬰兒剛剛降生,就先自為她準備好了一顆鑲鑽金牙,這東西確確是好東西,卻又何時能用得?


    再者說,這玉石可是那白狐臨行之前惜惜所贈之物,洛寒自是萬萬舍不得。


    “不,我不換。”洛寒看了那少女一眼,把玉石收了起來。


    “喂,小子!你可看清楚了!這可是聚元丹啊!若在別處,換你幾十塊妖玉都綽綽有餘了!”那少女有些氣惱的道。


    “那也不換。”洛寒往後縮了縮身子。


    哼!


    那少女一聽杏眼倒立,發一冷哼,正正從鼻孔裏噴出兩道冷氣來,整個腦袋陡然變大數倍,化成了一顆極為凶惡的野豬頭,那兩根雪亮的獠牙足足有一拳粗細,直直探出長鼻,抵在了洛寒的咽喉上。圓瞪著一雙紅眼道:“小子,你再說一遍,換也不換!”


    曆來的傳說之中,所有的妖怪都是暴戾乖張,伸手掏心,張嘴吃人的,卻哪有像這般滿嘴廢話,生生拿著一件更為貴重之物硬逼著人交換的。洛寒心下雖奇,可似這般的情景卻又讓他半點都輕鬆不起來,那整個身子頗顯無力的向後仰去,一股極為淩厲的威壓直直撲麵而來,緊緊的鎖定了他的氣海靈識,莫說是身子,就連那氣息也全都凝固了去,竟是半點都動彈不得。洛寒的心中極為的驚懼,可仍自爭辯著道:“這是一隻白狐送我的信物,我斷不能就這般換了去……”


    “白狐?”那豬妖少女聞聽,兩隻紅眼珠轉了轉道:“你是說,這玉石是一隻狐妖送給你的?”


    “是。”


    “噫――”那豬妖的獠牙向後縮了半分,輕輕的晃了晃頭,又自突然問道:“那狐妖可是女的?”


    “這……是。”洛寒眼見危機漸除,卻是有些摸不到頭腦,隻是隨口應著。


    “哎……”那豬妖少女歎了口氣,卻是收回了法術,又變成了個俊俏丫鬟的模樣,粉手托腮,連連歎息道:“哎,小姐啊小姐,這同樣都是狐妖,同樣都是戀上了人類,可這差距咋就這麽大呢?”隨而又看了看洛寒道:“看你修為低低,不過這良心卻比那金丹修士燕赤霞都要強了百倍去,哎,罷了,罷了,這妖石我也不要了,再去別處尋一塊就是了。”


    那股淩厲的威壓驟然一鬆,洛寒又得自由開來,這猛然一驚一變,令他極為錯愕,稍一得動,便自向後移了移,卻又不敢大作,生怕再惹惱了這家夥。


    “你怕個什麽?我又不吃人。”那少女白了他一眼,隨手抓起木勺來,舀起湯,送到嘴邊喝了一口卻又馬上吐了出去。“呸!這是什麽破玩意!簡直比豬食都難吃!”


    呃,豬妖還嫌棄豬食難吃嗎?


    “哎,小子,剛才嚇著你了吧?”那少女當啷一聲仍掉了木勺道:“那我請你吃頓飯吧。”這豬妖變做的少女並不大,看起來卻要比洛寒還要小上幾分,卻是一口一個小子,叫的洛寒很是不爽,但卻念及她豬妖的本體以及那一身極為強厲的本事未敢出聲。眼見那少女伸手一抓,就自端出一口尺過盈方的石槽來,看那形狀大小,卻是一口豬食槽。


    可能是她嫌著躺在地上的朱大帥礙事,便自朝著他吹了一口氣,那朱大帥便被平移出去三四丈遠,空自吧嗒吧嗒嘴兒,酣酣未醒,卻不知夢到了什麽好事兒,那滿臉都掛著一副傻乎乎的笑容。


    “這世上最美的事兒就是一個吃,一個睡,可很多人修了仙,卻偏偏要不吃不睡,這等美事都享受不到,即便做了仙人又有得什麽意思?”那少女看了看酣睡的朱大帥,似是自語,又似是對洛寒道。隨即對著豬食槽連拍三掌道:“出來,出來,開飯了!”


    那豬食槽中冒出一股白煙,隨即從那煙中連連續續的走出許多人來,一個個宛若真人大小,挺胸疊肚,身著白袍,手裏各自拿著菜刀,大勺,扛著鐵鍋,拎著燒火棍,赫赫然十幾個,竟是一眾廚工班底。


    這一眾人等紛紛四去,又有幾個灰衣小工從那白煙中之中拖曳而出灶台,案板等物,僅僅眨眼之間,就在這間極為破敗的廳堂之中搭建出一處極為講究的灶房來。


    又一赤身大漢,手舞尖刀,徑出門外,陡一聲馬嘶乍起而終,洛寒暗叫這可是我的馬,卻還未及出口,那大漢就已奔回,兩手扶盆,盈盈數骨,那馬早已骨肉分離,被生生的割碎開來。


    那一眾廚工紛紛接過,或切或剁,或煮或炸,直直煙氣寥寥,灶火升升,僅僅三息之間,那眾眾菜肴皆已烹畢,幾個灰衣小工虛舞平抬,就自展開一張五尺方圓的大桌來。


    盤似如風,碟若落雨,竟是自自飛來,在那桌上擺下層層食山肉海。那豬妖少女,抖出一張白色的巾布,正正掖在頸下,滿罩前胸,一手持筷,一手端碗。衝著洛寒擺了擺手道:“吃吧,我請。”


    “你請?這可是我的馬!”洛寒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


    “這可是我的廚子,你愛吃不吃!“那豬妖少女白了他一眼,卻也不再理會,手持長筷,連連夾了起來。


    她的動作並不快,那吃相也不覺怎生難看,卻隻兩三下便是一盤,小嘴一抿便是一大碗。轉眼之間,那層層盤盞就已疊起三尺多高。


    滿桌飯菜盈盈飄香,洛寒心中極驚又奇,那一絲怨氣卻也無處發去,也自伸筷去夾。


    剛剛砰到盤子,卻被那少女一把搶了去,連湯帶肉一口喝幹,隨而拍了怕肚皮打著飽嗝道:“吃飽喝足,這便睡倒。”


    真個是說倒就倒,那少女兩眼一閉就自躺下,那豬食槽陡然變大,化作了一張碩大軟床,正正把那少女接在當中。


    一眾廚工盡盡化為了蒼蠅,嗡嗡直響中,徑往門外八方散去。洛寒再一見時,那桌上已然盡盡空空,盤盞如山,這家夥竟然一眨眼間就活活吃掉了一匹馬去,此時卻是睡的正正香甜。那呼吸起伏間,鼻變大,耳變圓,豬相現現,盡盡展出一副憨憨之態。


    “這……這……”洛寒一時間,竟是驚驚怒怒,大有些哭笑不得。


    這豬妖來來去去,喜怒無常,說吃便吃,說睡就睡,卻是全然不以身外有物,處處為家一般。卻是想來如有她這般威能,倒也全然不懼,任誰又可奈得她何?


    隻是那白狐所贈的玉石,卻是怎地生生引得這豬妖來?想來我在百花穀時也曾握玉長望,倒也未有奇事,可這一番來卻是因何緣由?


    倒是幸好,這豬妖性情非惡,凶時善起,我才堪堪避過這一劫,且得日後可要萬萬小心才是。


    “嗡嗡嗡……”


    洛寒正自盤算,要不要先行退走,遠離豬妖,卻見一隻蒼蠅嗡嗡大叫,一路飛回,落在那少女已自變得大如蒲扇的耳朵上。


    “嗯?”那少女乍然醒轉,身形一縱,便如紅光也似,匆匆而逝,隨即那豬食槽,大飯桌,以及那桌上的盤盤盞盞盡皆消失不見了去。隻剩那一堆森森馬骨劈裏啪啦的掉落下來,生生的羅了好大一堆。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洛寒大大的緩了一口氣。


    突然間,覺得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洛寒心中一驚,扭頭望去,仍是那豬妖,不知何時又飛了回來。洛寒的靈識早已淩厲非常,百丈蟲鳴,千步葉生,都能聽得分明,看的真切,卻不想在這豬妖的麵前,卻生生像個聾子瞎子一般,半點無所察。


    “哎,你想不想看熱鬧去?”那少女道:“我自己看太無聊了。”


    “什麽熱……”洛寒一句話還沒等說完,卻被那少女一把抓起,直直往外飛去。


    兩耳風聲起起,眼前山山落落,洛寒已是兩腳淩空,威威高懸數十丈,被那少女帶上半空,直直而去。


    這一番踏風而行,當空如地的感覺極為的奇異,洛寒還未及有所感歎,那少女就已停了步,當空一劃,生出兩張椅子來,隨而又自一抹,那眼前便生出了一層宛若水鏡一般的隔障來。


    “好了,這下誰也看不到我們,也聽不到我們說話了,快坐下,那好戲一會兒就要開演了。”那少女兩眼動動,好似極為的興奮的說道。


    麵對這風風火火,行事無常的豬妖,洛寒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也是也無可奈何,便隻好先自坐了下來。


    這兩張椅子就那麽空蕩蕩的飄在半空之中,還在不停的輕輕晃蕩,倒是愜意的很。這感覺雖是極為的詭異,卻也隱隱的有一股灑脫之意,直直令人忘乎人間事,隱隱已成仙。


    “哎,你看,來了!”那少女驚聲一叫,洛寒恍恍然醒過神兒來,遙遙的朝著那前方地麵望去。


    人在半空,山山皆小,那身下的眾眾丘山,滿披白雪,直若一個個碩大的饅頭一般。夕陽退退,卻仍不散,道道金光,盡從西來,把這一片山嶺籠罩得淡淡金鍍,光靄條條。


    就在那條日間裏,他初初行來,得遇山賊的馬道上,正正有兩輛馬車緩緩行來。


    馬有四匹,盡是高頭長腿,車有兩輛,黑棚白頂,盈盈覆雪。


    車門挑挑,人皆遠望,前車兩人,一老一少,老嫗枯幹,闊嘴弓腰,一臉皺紋層層疊疊,卻還滿滿生著一片大大小小的黑疙瘩。另一人是個豔妝少女,臉白如霜,身形妙妙,卻是格外的俊俏。


    後車上三個青衣人,各個小眉小眼,身矮瘦小,如是同胞一奶般,全無二至。前後兩車前,各自做著一個年逾古稀的老把勢,有一下沒一下的抽著鞭子,呼喝著那馬車一路奔行。


    匹匹大馬奮奮而行,奔走極快,但那車下四輪卻是半點不著地,竟是離地半尺禦空而走。


    兩車行行,一路急走,也不見那豬妖少女怎生動作,那天空中的兩張椅子也緊跟著向前移動開去,一直離著那兩輛馬車三丈高下,十丈遠近。


    呼――


    一陣大風蕩蕩而起,吹起丘上積雪,散散飄飄。


    “籲――”那兩輛馬車嘎然而至,靜靜無聲。


    “哈,好戲就要開始了!”那豬妖少女緊握兩拳,看起來極為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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