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這是啥?”


    隨著那大雕淩空亂舞,竟反著月光映出一道寒芒來。


    洛寒仔細一瞧這才發覺,就在那大雕的爪根處竟綁著一圈黃閃閃的銅環,那銅環與巨爪的顏色極為相近,若不細看,定然看不分明。


    白日裏這大雕不是匆匆而過,就是洛寒身處險境之中,哪有機會細看。此時他正眼盯盯的往這大雕身上仍石塊,又加上現在他的目力甚好,一眼便望了見:在這大雕的的爪根處,正箍著一道巴掌寬的銅環,在這銅環上邊還赫赫然的寫著四個大字,隻是洛寒並不認得。


    “哦?這大雕卻是誰家養的麽……”


    募然間,洛寒倒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來:


    去年開春兒的時候,洛寒曾在山中遇到了一個小道士。


    這小道士自稱是來自靈獸觀,厲以眷養神獸而得名。他這次出來就是奉了師命來尋鷹雛的。


    據他所說,這鷹雛抓養伊始便會在其腿上綁上一道銅環,這銅環與主人身上靈控之物同出一石,煉自一爐。又經滴血煉化,已成神物。


    隨那靈獸越長越大,這銅環也能逐漸加粗加寬,窮此一生都無法解脫了去。除此之外,還有一項神奇的功效,卻是能與主人通靈。


    控獸之主隻需心念一動,那靈獸便自心知。而那靈獸受險遇襲,也能遙傳千裏,直奔其主,無論他身在何方。


    這些還都是神馴之術最最淺顯的招法,若是練到高明之處,即是降龍伏虎也是易如兒戲,他們的開派祖師靈威上人更是收服了一頭九天蒼龍喚作控靈之獸的,據說還曾一怒之下在蒼梧之海,與百多個神仙直直鬥了三十年……


    後邊的話更是越扯越玄乎,洛寒也就權當個故事來聽,可現在想了起來。雖那神訓之術仍不可信,可這大雕是人養的,與其主人心意相知。這點應該還是沒錯的。


    那童子卻也說過,左長老還有意收養,那麽顯然也不是他的。


    “哎,這要是我的就好了,我就能坐著它飛……”


    嗯?


    陡然間,洛寒腦中靈光一閃,好似想到了什麽……


    不是說,這私養的神獸受到了傷害,就會飛往它主人那裏麽?那麽……


    且看這滿地雕羽蛇皮,這大雕與鐵蟒曆已相鬥數久,無論勝負,卻早就習以為常,這般傷勢在它看來也必是無妨。想來此處也絕無第三個能讓它忌憚之物,它自是不必驚慌,即便是現下,它在重傷之餘也未曾把我放在眼裏——自然,我也傷它不得。


    可是……可是我若真的做到了呢?


    這大雕雖然看起來仍舊強橫無匹,可那身形卻是漸拙漸緩,遠不似日前那般犀利威猛,定然是傷的不輕。若是此時再受以巨創,它定會飛遁而去——那我豈不是正好借了此力逃出去麽?


    自然,這麽做也是危險至極。且不說我能不能鬥得過這大雕去。就算它把我帶出了絕壁,卻徑直飛到了它主人那裏,那我也是斷然討不到半點好處去。


    可是……


    可是若被死死的困在這裏,安穩倒是安穩了些。可用不上三五日即便是餓也要把我活活餓死在這兒了。與其定定的等死,倒不如……倒不如豁了出去拚上一把,說不定還能謀得一線生機,再說,這大雕雖是長的巨大了些,也終不過是一隻山禽鳥獸而已,難道我還要活活的被它怕死了不成?


    咕嚕嚕……


    洛寒正自盤算,肚子卻突然發出了一陣空響,隨之一股空蕩蕩的饑餓之感猛地湧了上來。


    他自送湯百花穀開始便一直沒吃過什麽東西,又經了這一連串極為耗費體力的亡命奔逃,自是已滿腹匱匱,饑腸轆轆。


    不行,我要是再這樣耗下去,即便是想拚也沒得本錢了。


    對!


    就這麽定了,豁出去拚上一把,大不了一死,可也總比窩窩囊囊的餓死在這裏強!


    洛寒心下一定,便自返身回到石室中來。


    脫下了身上那件滿是傷痕的灰衣長褂,尋了塊尖石一一撕裂成條狀,隨後坐在水潭邊,打起了繩索來。洛寒砍柴日久,結繩納索,自是在行。時間不大,一條長約兩丈,粗如蛋黃的繩索便已成形。


    把那繩索在水潭中泡了幾泡,使之遍浸水分,俞加堅韌。隨後一頭牢牢的拴在腰間,另一頭卻打了個栓馬扣,掛在脖頸處,


    接著又用特意留下來的領口處的結實布條,把那奇異的血珠子死死的綁在了胸前,用手按了幾按,見是牢固非常,這才放下心來。


    洛寒把一切都收拾妥當,又仔細查驗了一番,見無半點紕漏之處。這才歎了口氣,抬眼望向了那洞外雲天,心中暗道:“爹,娘,孩兒這就出去拚了。若是,若是不成。你們,你們可多保重……”


    洛寒咬了咬牙把心一橫,又從那亂石堆中尋了塊又尖又長的錐石緊緊的握在手中,這才沿著來路緩緩的爬了出去。


    “厑!”


    隨著洛寒一石探出,那大雕驚鳴而起,見是洛寒去而複來,仍舊襲擾不斷,自是暴意橫生。圍著那洞口上下盤旋,長嘯不止,若不是那洞外突石四起,無從下手,定會將洛寒活活撕碎了去。


    洛寒一見那大雕並不能探進洞來,便又往前爬了丈許。把脖頸上的繩索摘了下來,尋了個近便之處仍了出去。


    那大雕正自泄恨無處,一見有物探出,立時淩空直落,一爪襲來。


    著!


    洛寒一見那大雕已入圈套,忙兩手緊拽。栓馬扣立時緊收開來,死死的捆在了那大雕爪根處。


    那大雕驟然被縛,不明就以。慌慌然折羽而上急欲掙逃。


    “逃的好!”


    洛寒大叫了一聲兩腳猛地一蹬石壁,緊跟著就竄了出去。


    那大雕展翅一飛,已是十餘丈。低頭一瞧,那爪上正綁一物,堪堪然正是那接連襲擾它之人,立時恨聲長嘯,一爪襲來。


    洛寒身係長索,被那大雕直直帶上雲天。直覺兩耳生風,腳下虛飄。陡見那一爪如梁直襲而來,心有餘而躲不及,索性便咬了咬牙直直迎了上去。


    砰!


    兩物淩空,虛力無著,這一碰撞遙遙的發出一記悶響。


    洛寒趁這一撞之機死死的抓住了那巨爪,手腳並用牢牢的盤了住。不過卻也被震得氣血翻湧,喉頭發甜,嘩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來。頓時,他就覺得頭昏腦脹,四肢無力。險險些就要鬆開了手去。可此刻他又哪敢鬆懈分毫,急忙手腳加力狠命的盤了住。又空出一隻手來,抓著那塊尖石狠狠的朝著雕腿上刺去!


    那大雕爪根上正有一處翎羽盡落,滿是青淤之色,想來必是重傷之處。洛寒接連狠刺之下,那汩汩的血水迎風而落,灑了洛寒滿身滿臉,可他還哪曾顧得?隻管咬著牙一味狂砸不止。


    那大雕受痛不已,慘叫連連,卻是再也不敢探爪來襲。


    “厑!”


    那大雕狂叫一聲迎風而上,一展數十丈。接著猛的一低身,卻是探頭來啄。


    洛寒眼見那黃芒將至,卻不敢硬接。趕忙身形一縮,急急避讓。這一下他身子倒是躲了過去,可那長喙之下還有一道鋒利的倒鉤,堪堪從他頭頂劃過。


    “啊!!!|”


    劇痛突來,漫卷周身,洛寒疼的大叫了一聲,同時揮起手中尖石猛擊而出!


    噗嗤!


    那大雕長喙將過,雕首正半,洛寒這一記猛擊,正正刺進了那大雕的眼窩之中。這一下那大雕是急啄而至,洛寒是含痛猛擊,兩相較力之下,竟使洛寒的手臂直貫雕目!


    “厑!!!!!!!”|


    那大雕受此一痛,哪裏還忍得。厲厲狂嘯一聲,急急亂舞開去。


    洛寒方才這一擊已是拚了全力,在這大雕如此狂舞之下哪裏還抓的牢靠,立時就被遠遠的拋了出去,緊接著又是腰間一緊,卻是被那繩索生生的倒拽了回去,砰的一聲狠狠的砸在了崖壁之上!


    這一下,洛寒隻覺得有如五牛踏背,九山壓頂一般,直直砸得他眼冒金星,險險些就背過氣去!


    那大雕此時一目洞開,汩汩血水如泉奔湧,另一眼中卻滿是厲厲凶光,恨意萬千。乍眼一見,方才這一下甚為奏效,便陡然發一聲長嘯,扶搖直上百餘丈,逆風而襲直取青山!如是要以洛寒為箭,青山為盾,活活的將他撞死在此處!


    風聲唳,雕聲疾。


    洛寒身懸百丈之處,一路逆風而下,極目之下遙見那巍巍青山已是如影,如牆,寸寸緊逼,眼看著自己就要被撞得粉身碎骨,命喪於此。


    正在這時,突然從下方遙遙的傳來一股大力,一下就把他扯了住,並狠命的向下拉去。那大雕奔行正疾,這一下也被猛然拽落十餘丈去。趕忙淩空震翅,陡一發力,隻聽哢嚓一聲脆響,卻是那繩索被生生的掙斷了去。


    繩索一斷,洛寒立時一改前傾之勢,直直的落將了下去。


    淩空直落,兩耳生風。


    眼前的景象也逐漸清晰開來,在那月影之下滿目蒼翠之中,竟孤零零的立有一座青石獨樓。這樓形如利劍,獨立山巔,凜凜然劍指蒼穹。而那股突生怪力隱隱的也正似來自那樓中。


    洛寒被那股怪力一路吸附而至,卻猛然在樓頂丈許處生生的頓了住。


    自胸前也有一股怪力橫生而出,與那樓中之力格格不入,可卻是誰也奈何不了誰,空把他不上不下的浮在了當中。


    洛寒心中大異,朝著四外裏觀望了一番,這才發覺,此處正是青山派的門中禁地:藏劍閣。


    他平日裏送湯之時,倒也曾來過,不過卻都是在百丈之外便被叫了住。


    據說這可是全山上下防守最為嚴密之地,調派了門中最為精銳的弟子,層層布防,若無掌門手諭,擅入百步者必遭殺無赦。


    可這一下卻不知怎地,自己竟被吸到了這裏來。


    “厑!厑!”


    那大雕滿心不甘隨而追襲而至,卻不知為何遲遲不敢靠近,隻是圍著這座劍樓上下飛舞,狂鳴不止。


    這兩力相持不下,把洛寒死死的定在了空中,可那頭頂的傷口卻是血流不止,順著身子緩緩而落,隨而染透了胸前的布條。


    隨著那血水的滴滴浸入,那胸前之力卻仿佛逐漸的強盛了起來,帶著洛寒緩緩的向下壓去。


    一寸,兩寸,……


    忽而啪嚓一下就砸在了那樓瓦之上。


    隨著這一聲響出,百丈內外突然飛射而出數十道身影,弓矢一般疾射而來,卻都在百步之外接連停住了腳。


    “這雕倒生得好大的膽子!拿弓來!”樓下有一人厲聲喝道。


    這人的聲音並不大,但卻似蘊含著一股奇異之力,使之能遙傳深穀,經久不絕。


    嗤!


    厑!


    弦聲脆,雕聲疾。


    隨著一道寒芒穿空而逝,那大雕也厲厲然長嘯一聲,遠遁而去,轉眼間就沒了半點蹤跡。


    洛寒強忍著劇痛,躺在樓頂一動都不敢動,直等得這一眾黑衣人又重新四散了開去,這才長長的喘了一口氣。隨而累極的閉上了雙眼。


    恰在此時,那顆緊綁在他胸前的血珠卻猛然閃出一道寒芒,把那布條上的血跡全都吸了去。甚至連那滿天的月星也都被它一口吞沒。


    刹時,整個天際陰沉沉的一片,宛若一口倒扣的黑鍋一般,不露半點空隙——一如千年前的那個夜晚一般,茫茫的黑寂死死的吞噬了億萬裏人間的每一寸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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