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明卻被吳淼叫進了辦公室,狠狠地訓斥了一頓:“你知道你這叫什麽行為嗎?拉幫結派!我告訴你,在我這裏不行!你有錢你請得起,你讓其他連長怎麽辦?現在大家都說你是個好長官,其他人也包括我在內,都不懂得體恤兄弟。就你能!你想幹嘛?你這麽有錢是吧?怎麽不請全團的人下館子?”


    趙長明連忙認錯,說道:“哎喲,對不起!吳縣長,讓您為難了。這是屬下的錯,實在對不住啊!我隻想著要上戰場了,生死難料,讓兄弟們先吃頓好的。真沒想那麽多!您看這樣行不行?我給大夥賠禮道歉。就今天晚上,請吳縣長還有三位營長以及各連連長,咱們到慶豐樓喝一杯。也算是為我們這次剿匪壯行。”


    吳淼頓時臉色緩和了下來,說道:“按理說,是該給兄弟們喝杯壯行酒。也不是我不會體恤底下的兄弟,實在是經費有限,隻能將就著能省一點是一點。實不相瞞,今天給大夥改善夥食的錢,還是我個人掏的腰包。隻想著給縣公署留點顏麵,才忍著不說。”


    趙長明連忙讚道:“吳縣長大義,屬下佩服。您看這樣行不?今晚這頓酒,就以吳縣長您的名義來請,錢還是由我來出。”吳淼遲疑道:“這樣不好吧?我聽說你家裏也不富裕,怎麽還有錢請客下館子?”趙長明立刻回道:“其實這錢也不是我的。大家都知道,我們趙家莊去年遭了土匪搶劫。土匪不但搶劫,還殺了人。裏長家死的死、逃的逃,現在是一個人也找不著。原本屬於他們家的那些產業,就歸了族裏的義倉。我們這次出來剿匪,族裏決定從義倉裏拿些錢財來犒勞剿匪的兄弟。也算是物盡其用吧!”吳淼點頭道:“原來如此。我們這次剿匪,也算是為你們老趙家報仇。你們要犒勞大家,也說得過去。”


    趙長明連忙應道:“是是是。吳縣長,您看今晚上是不是賞臉來喝一杯?”吳淼笑道:“原本不應該拒絕的,隻是你們趙家莊花錢,用我的名義請客,會不會不太妥當啊?”趙長明搖頭道:“不,我倒覺得這樣最好了。既顯得吳縣長您體恤屬下,好讓手下的兄弟盡心辦事。也不讓我們趙家莊顯得太過特別,遭人排斥。”吳淼卻道:“你們趙家莊的這份心意,不但不能隱瞞,還應該大力宣傳才是。我心裏有數了,你好好幹!我很看好你!”


    吳淼很快就傳下話,趙長明這次請客下館子,是代表趙家莊犒勞剿匪的兄弟。因趙家莊財力有限,隻請了一個連。他本人有意效仿趙家莊的義舉,奈何為官清廉、財力不足,隻能請全團連長以上官職的人今晚到慶豐樓小酌一杯。


    且不說底下的兄弟是何感想,各連連長自然是很高興的,一個個欣然前往。趙長明囑咐趙長根,暗中聯絡一下各排排長,把這些人都請到前一天的那個小酒館裏,開啟另一場酒宴。


    慶豐樓今天很是熱鬧,不但有保安團連長以上官職人員在此喝酒。縣警備隊的頭頭腦腦也在此聚會。縣警備隊長張大頭,自稱是張宗昌的本家兄弟,乃是縣長一手提拔起來的。他們與副縣長自然是兩個派係,平日裏不太對付。其實原因很簡單:保安隊的出現減輕了縣公署的軍事開銷,卻也讓各地鄉紳有了對抗縣公署的武裝實力。這些年,苛捐雜稅多如牛毛,不但窮苦百姓深惡痛絕,各地鄉紳同樣反感,現在是越來越不聽話了,找各種理由推托攤派。這次剿匪,保安團與警備隊並不相互統屬,隻是配合作戰。警備隊的人看不起這群鄉下來的土包子,見了趙長明一行人,那眼神滿是厭惡。這樣的表情讓趙長明暗暗記在心裏。


    雙方人員都不互相打招呼,各自選了一個大圓桌坐下。吳淼對這裏的美食如數家珍,張口就點了一堆好酒好菜。等到酒菜上齊,吳淼先講了幾句場麵話,然後引著大家開吃。開始的時候,大家還算拘謹,等到幾杯酒下肚,氣氛開始活躍起來。警備隊那邊已經開始吹牛打屁了。


    趙長明感覺時機成熟,突然開口問道:“吳縣長,聽說警備隊去年跟青龍寨打過一仗,損失了不少人。能不能跟我們詳細說說!好教大家夥心裏有數。”眾人都停下筷子,齊齊望著吳淼。吳淼回道:“大家不要擔心!青龍寨其實沒啥了不起,也就是他們的小當家厲害。小小年紀,心狠手辣,詭計多端。不過,他已經死了,黑寡婦一個婦道人家有什麽了不起的!”


    有人追問道:“小當家是怎麽死的?”吳淼回答:“青龍寨有個叫田伍的管事被警備隊逮到了,他開始不太老實,一輪棍棒下去,啥都交代了。他平時隻管著山上種地的事,對那小當家的來曆沒怎麽上心,隻知道是我們萊陽縣人,不知道是哪個犄角旮旯裏蹦出來的。再說了,這土匪公開的出身,往往都是假的,當不得真。這一次,也是這個田伍帶著警備隊的兩個神槍手,在半路伏擊了小當家。聽說那小當家中槍後墜馬,當場就死了。也有消息說,那小當家隻是昏迷不醒,並沒有死。不管怎麽說,中槍墜馬,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條命!所以,我們得抓緊訓練,早日出兵,把這夥土匪給剿滅了。”


    趙長明暗自慶幸。他率領兄弟們趕來縣城集合,其實冒了很大風險的。在知道田伍也在城裏後,心裏好一陣害怕,一直提心吊膽的。也不知道這個田伍是真的不知道小當家的來曆還是沒完全交代,這一下算是放心了。


    趙長明搖頭道:“吳縣長,這事我怎麽覺得不對勁啊?據說這小當家打警備隊的埋伏時,那是一套一套的。他真要是這麽厲害,哪能輕易讓人給埋伏了?關鍵是打他埋伏的人還是警備隊的。”他這麽一說,眾人一想,還真是這麽回事。於是有人問道:“趙連長,那你以為是怎麽回事?”趙長明道:“這不明擺著嗎?那小當家這麽厲害,警備隊有本事把人弄死?如果那小當家真的死了,那就不可能那麽厲害。要我說啊,不是對手太厲害,是某些人太廢材!嘿嘿,有些人就是這樣,別看他整天人模狗樣、威風得很,其實就是一個窩囊廢!他在外頭吃了虧又不肯承認自己是廢物,就把敵人誇到天上去,好為自己的無能找借口!”他聲音響亮,全場的人都聽到了。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在說誰。保安團這邊的人齊刷刷望向那邊的警備隊。


    警備隊的人平日裏在城裏威風慣了,哪裏受得了這個?“砰——”地一聲,有人拍著桌子喝道:“你他娘的罵誰呢?信不信老子廢了你?”趙長明陰陽怪氣地回道:“喲,這會威風了?大家看,我沒說錯吧?這窩囊廢就是窩囊廢,隻會在自己人麵前耍威風。若是真讓他遇到了土匪,保管他轉身就逃,別說放槍,屁都不敢放一個。”那人也是個急性子,又喝了不少酒,火氣噌蹭地往上冒,抓起麵前的酒杯“啪”地一聲砸在地上,喝道:“老子今天要是不廢了你,從此以後跟你姓。”趙長明也不甘示弱,抓起麵前的酒杯就砸了出去,可他不是往地上砸,而是對著人砸的。酒杯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一人腦門上,而被砸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的警備隊長張大頭。


    警備隊的人徹底炸了鍋,他們順手抄起麵前的酒杯、盤子和碗筷等就砸向了趙長明。趙長明早有準備,身子一滑躲到了桌子底下。其他人就沒這麽幸運,頓時有人被砸,連吳淼也不例外,額頭上被破了皮。保安隊的人也被激怒了,紛紛拿起盤子、酒杯反擊,砸完了東西又動起了拳腳,雙方就此混戰在一起。


    趙長明沒有參與混戰,而是趁大家不注意,溜了出來。他溜出來可不是為了逃跑,而是快速地奔向了趙長根請各排排長喝酒的那個小酒館。萊陽縣城並不大,兩處地方相隔不遠,一會就到了。趙長明大聲喊道:“都別喝了!警備隊的人正在毆打吳縣長和各位長官,快跟我去幫忙。誰要是不去,回頭自己跟吳縣長解釋。”這話一出,誰還敢坐在那裏不動?一個個飛快地竄出了門。趙長明帶著各位排長跑向慶豐樓,趙長根則趁機返回兵營。


    這幾天,各地保安隊匯入縣城,為了維持治安,警備隊加強了巡邏。正巧有一小隊警備隊員在附近巡邏,他們聽說慶豐樓出事,第一時間趕了過去。他們當然不是來勸架的,非但不勸架,還加入進來,對著保安團的人大打出手。趙長明帶著眾排長趕到的時候,保安團的人被壓縮在一個角落,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不要趙長明鼓動,眾排長紛紛向前,從警備隊後麵發起了偷襲。保安團這邊占了人數優勢,又是前後夾擊,形勢立刻反轉。


    雙方混戰正酣,突然一聲槍響,全場頓時安靜了下來。卻是巡邏隊的小隊長在被打倒後,掏出了手槍開了一槍。他還算理智,沒有打人,而是朝天開槍的。這是在屋內,子彈打在房梁上。大家出來喝酒,都沒有帶槍。而警備隊的巡邏隊員身上都帶著槍,於是紛紛舉槍指著麵前的保安團員,喝令眾團員舉起雙手蹲下。那幾名喝多了的警備隊員見自己這邊控製住了場麵,頓時來勁了,對著保安團員一陣拳打腳踢,口中還罵罵咧咧地。趙長明雙手抱頭,蹲在地上,也沒有逃脫被打的命運。


    正在此時,趙長根帶全連的人趕到了,呼啦啦一百多號人,把整個慶豐樓給塞滿了。趙長根仗著人多,把警備隊的槍全部下了,形勢再度反轉。這一回輪到保安團的人對著警備隊員一輪拳打腳踢地輸出。


    槍聲顯然驚動了其他巡邏的警備隊員,他們聞聲趕來,在大街上與保安團對峙起來。不管外麵怎麽對峙,裏麵卻是保安團掌控了局麵。吳淼也挨了一頓打,鼻青臉腫的,完全失去了以前的威嚴。他還算有點理智,走到那名開槍的小隊長麵前,喝問道:“這酒後打架,本來算不得什麽大事。你他娘的開槍是什麽意思?”那小隊長期期艾艾地說道:“我……隻是想讓大夥停手,沒別的意思?”吳淼冷笑道:“你要是一來就拔槍,算你是維持治安。我們停手後,你要能阻止他們繼續動手,那也算你盡責。我們停手了,你們不停手,這算怎麽回事?”你小隊長一臉無奈,都是他的頂頭上司,他哪裏能阻止得了?


    吳淼回頭說道:“把這個混蛋給我帶回兵營關起來。”趙長根答應一聲,令兩名團員把那小隊長抓了起來。張大頭大聲喝道:“住手。”挺身走了出來。吳淼看著他,說道:“咱們之間的事回頭再說。這個人我是一定要帶走的。你明天到我那裏來領人吧!你可要想好了,該怎麽來領!”說完之後,轉身就往外走。張大頭破口大罵:“姓吳的,老子跟你沒完。”大街上,趕來的警備隊員人數太少,眼睜睜地看著保安團把他們的一個小隊長帶走。


    第二天一大早,張大頭就來到了保安團。他不是一個人來的,是陪著萊陽縣縣長一起來的。他們在吳淼的辦公室談了良久,然後帶著昨晚抓的那名小隊長走了。至於被趙長根搶來的那十幾支槍,並沒有被帶走,留在了保安團。


    吳淼很快就把連長以上軍官叫到了會議室開會。其實也沒什麽好商議的,吳淼直接宣布道:“作戰方案已經定下來了,吃過飯後就出發,警備隊那邊會給我們補充一些彈藥。”眾人麵麵相覷,感覺有點突然。趙長明問道:“請問吳縣長,是我們打頭陣呢還是警備隊打頭陣?”吳淼搖手道:“不存在這個問題,我們與警備隊分開行動。依照原計劃,三路大軍中,我們與海陽縣的軍隊在發城匯合,再北上徐家店,從正麵進攻青龍寨,棲霞縣的軍隊則從後麵包抄。現在有些變化,我們保安團還是按原計劃進軍。警備隊單獨行動,成為第四路大軍。”趙長明立刻追問道:“就他們那兩百多號人,還單獨行動,不會是想趁機開溜吧?把我們騙去徐家店打仗,他們躲在縣城享清福。”說得好有道理哦,大家紛紛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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