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可以嫌施綰綰蠢,但是他不允許別人嫌她蠢。


    他親妹妹生下的孩子,怎麽可能會蠢?


    他覺得別人罵施綰綰蠢,等同於是在罵他蠢。


    這事不能忍!


    皇後過來侍疾,給乾元帝按著太陽穴,為他緩解頭痛。


    她輕聲道:“綰綰這孩子還是不懂事,些許小事鬧得陛下頭疾都犯了,回頭臣妾好好說說她。”


    她和長公主一向不和,恨屋及烏,她也非常不喜歡施綰綰,平時沒少在乾元帝的麵前給施綰綰上眼藥。


    隻是她身為六宮之首,說話做事滴水不漏,上眼藥也上得高明。


    她方才是用妻子關心丈夫的語氣說的,乾元帝不會怪罪她。


    而她說要好好說說施綰綰,卻沒有說要如何去說。


    她隻要當眾訓斥施綰綰一句,就能讓施綰綰成為全京城的笑話,無人敢親近。


    細算起來,施綰綰這些年來被京中的貴女排斥孤立,皇後功不可沒。


    若是以前,皇後這麽說,乾元帝或許就隨口答應了。


    但是今日乾元帝卻瞪了皇後一眼:“你也知道她年紀小不懂事?”


    “長平去得早,她身邊沒個長輩教她,才養成這樣的性子,你這個做舅母的也失職。”


    “依朕看,若要罰,你也該罰。”


    皇後心裏咯噔了一下,這麽多年了,乾元帝還是第一次幫施綰綰說話。


    她便道:“綰綰的性子野,臣妾畢竟隻是舅母,就算是想管,也管不了。”


    乾元帝覺得皇後的話有些道理。


    他平時公務繁忙,也沒有時間管施綰綰。


    看來他得找個厲害的人管管她,讓她長進一些。


    隻是她的身份擺在那裏,又是那樣一副脾氣,管她的這個人選就得好好挑。


    乾元帝便道:“這事以後再說。”


    皇後便又道:“皇上關心綰綰臣妾理解,但是也關心一下淩陽吧!”


    乾元帝問:“淩陽怎麽了?”


    皇後回答:“淩陽和綰綰同歲,也該招駙馬了。”


    乾元帝一聽這話心裏就有數了,他躺的有些難受,一邊起身一邊問:“她看上誰家的公子了?”


    皇後替乾元帝將薄毯揭開,扶著他道:“她上次宮宴的時候見到了衝王,十分傾慕……”


    “不行!”乾元帝打斷她的話道:“滿京城的公子誰都可以配淩陽,獨獨衝王不行!”


    皇後有些不解地問:“為什麽?”


    乾元帝回答:“你可知朕為何要將衝王調回京城?”


    後宮不幹政,朝中之事皇後還真不知曉:“為何?”


    乾元帝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那是因為他被西涼人算計,身中奇毒,活不過三年。”


    “他自小在邊關長大,老衝王當年戰死之後,他接手謝家軍,這八年來屢立奇功。”


    “朕聽聞他中毒之事後,讓他回京城好好過過該屬於他這個年紀的男子的日子。”


    “所以不管他要做什麽,朕都會允。”


    皇後麵色微變,問道:“太醫們可替他看過?”


    乾元帝點頭:“看過了,無藥可治。”


    皇後歎氣:“真是可惜了。”


    她終於明白乾元帝為何會讓謝玄知以武將之身入翰林院了,就是想讓他活得恣意開心些。


    她已經徹底的打消把淩陽公主嫁給他的打算。


    乾元帝也道:“確實很可惜,朕想為他賜婚,為衝王府一脈留個後。”


    “太醫說他這毒帶在骨子裏,若生孩子,孩子也會中毒,活不了幾年。”


    正因為如此,所以乾元帝對謝玄知格外包容。


    不管謝玄知想做什麽,乾元帝都支持。


    施綰綰此時已經回到公主府前的大街上,她手裏拎著各種各樣的東西。


    這些東西是她在回來的路上買的,裏麵有給陳嬤嬤買的吃食,還有一堆藥材。


    她決定製一些藥用來防身,以備不時之需。


    她今日進宮的目的達成了一半,知道了乾元帝並不是真正拋棄她。


    她覺得今日進宮之行就算是圓滿的。


    乾元帝最初收走了她進宮的令牌,等她出宮的時候又還給了她。


    今天唯一讓她鬱悶的是遇到了謝玄知,這男人真的太討厭了。


    她有點後悔昨夜借他的名頭,和他扯上了關係。


    她走到公主府開開心心地喊了一聲:“嬤嬤,我回來了!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她一進去就覺得有些不對,因為他沒有看見門房,且院子裏混雜著血腥氣。


    施綰綰的眼睛微微一眯,飛快地往裏走。


    她到二門處的院子裏,便看見陳嬤嬤渾身是血地躺在條凳之上,此時不知死活。


    一個男子坐在一張精致華麗的大椅上,他此時正悠閑地喝著茶。


    他的身後站著兩個身材魁梧的大漢,除此之外,院子裏還站著十餘個殺氣騰騰的漢子。


    公主府裏的侍衛此時都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


    施綰綰把手裏的東西一扔,衝到陳嬤嬤的麵前,喊道:“嬤嬤,你怎麽樣了?”


    陳嬤嬤艱難地睜開眼睛,輕聲道:“郡主,快走!”


    施綰綰一把拽過陳嬤嬤的手為她把脈,她身受重傷。


    打她之人下手極其狠毒,她不但外傷不輕,還被打傷了內髒,危在旦夕。


    施梅臣有些不悅地道:“綰綰回來了?見到父親還不快過來見禮?”


    施綰綰沒有理他,飛快地在陳嬤嬤的身上幾處重要的穴位按了一遍,替她先止血。


    施梅臣喝道:“綰綰,你沒聽見我的話嗎?”


    他說完把茶盞往小幾上重重一擱。


    施綰綰此時已經為陳嬤嬤止住了血,因為沒有銀針,她徒手止血,此時手上已沾滿了鮮血。


    她緩緩站起來,看向坐在大椅裏的男子。


    施梅臣約莫四十餘歲,蓄著短須,他的骨相極好,歲月在他的身上沉澱出了沉穩的男氣息。


    隻是他眼皮極薄,唇也極薄,淩厲陰冷的眼神為他添了幾分狠毒,那極好的骨相破壞了個一幹二淨。


    他看她的眼神滿是不屑和輕視,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兒,倒像是在看仇人加玩物。


    隻一眼,施綰綰便看出來,這是一個極致薄情狠毒之人。


    她也認出來了,這就是原主千方百計想要討好的父親:施梅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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