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溪跑了,陌景琰猜她就躲在附近,便在冥王軒住了下來。


    城駱雪得知這事,回到冥王軒還未歇息,就持劍衝進了閣樓。


    劍鋒直逼陌景琰胸口,她冷冷地注視著他,一張臉憔悴得沒有一絲血色。


    陌景琰不慌不忙地摸出袖裏的玉簫,挑眉一笑,似乎早已洞悉她的來意,說,“要我救尹天奇也不是不可以。”


    “你想要我替你做什麽?”城駱雪冷聲問。


    陌景琰拿蕭輕輕推開她的劍,背手走到窗口,遙望閣樓前那片美麗的梨花林,緩聲道,“瞞著火冥,替我殺了風衣衣。”


    城駱雪的瞳孔難以置信地睜大,表情有刹那恍惚,不過很快便恢複平靜,隻說道,“我實在想不出你要殺她的理由。”


    “這世間,還沒有敢公然拒絕我的女子。”


    陌景琰冷哼,“五年前她讓我顏麵盡失,至今難消我心頭之恨。”


    原來,當日火冥是要把風衣衣送去陌景琰府上。


    而這人也當真自負自傲到了極點,容不得半點委屈。


    恐風衣衣五年前逃離婚嫁的事,始終如根刺,紮在他心裏。


    “風衣衣沒有武功,要殺她,易如反掌。”城駱雪輕笑,“你何不自己動手?”


    “為了一個女人得罪最好的盟友,實在,得不償失。既然你有心救尹天奇,殺一個沒有武功的人,又有何不可。”


    陌景琰深色瞳孔幽幽看著城駱雪,涼薄唇角勾起淡淡笑來,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在玉簫上,“莫非你有什麽難言之隱?”


    城駱雪沉默,眼底微微泛著紅,靜靜注視著地麵,忽而揚起冷然的笑,“成交。”


    你,知道什麽是絕望嗎?


    絕望就是當她看著陌景琰的眼睛,看到另一個女人的時候,那種心痛……


    此前她一直以為,火冥不愛任何人,所以輕易的可以舍棄她,如今才知道,他不是不愛,隻是愛的人不是她,甚至,不屑於愛她,而已。


    畫麵很短,可她還是清楚的看到,火冥對那女子寵溺的笑,明明一臉無奈,卻又那麽的心甘情願。


    他從來沒這樣對她笑過,記憶裏,他的笑,總是帶著幾分陰險和惡毒,原來,他是有愛的人的,他在那個女子麵前,是會那樣膩味的笑的。原來,他救她,不代表在乎她,他隻是,不想她輕易的死去。


    他們都一樣,都想狠狠的作踐她,讓她匍匐在他們腳下,做聽話的奴。


    她怎會妄想,火冥有一瞬也憐惜自己呢?風衣衣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的華服,深深的難堪讓她心痛,她怎麽就這樣高看自己了呢,一個風塵女子,誰會憐,誰會愛?


    風衣衣在聲樂裏盡情的放縱自己,她越來越喜歡熱鬧,跳舞時越發灑脫,無禮的客人要她陪酒,她欣然同意,席間有人動手動腳,她一笑而過,客人賜她金銀,她也欣然接受,她不再偽裝,卻更加放肆。


    她酗酒,每天都喝得酩酊大醉,吐了幾次血,也無所謂,她似乎已經麻木,不再關心任何事,甚至連自己都不在意了。


    火冥每天默默的來,默默地走,不阻止,不反對,像個陌生人那樣,看著她淪落,無關痛癢。


    也許,這就是絕望。


    夜裏,窗外沙沙作響,風衣衣從夢中驚醒,裏衣被汗水濕了個透,因為喝過酒,頭腦發熱,睡意卻沒了,索性下床到窗邊透氣,她推開窗戶,雨水就飄了進來,淅淅瀝瀝,在窗簷下連成了一條線,她的發胡亂的用一支簪子挽著,隻在耳側留了幾縷碎發,風雨飄搖,吹得屋內的紗帳晃晃悠悠,虛幻如夢,她不覺冷,反而踩著板凳坐上了窗台。


    胭脂退卻,她的臉異常白皙,酒醉後,有兩朵紅暈浮於臉頰,久久未散,她覺得心裏煩悶,取了煙杆,就想抽兩口,這煙杆是樓裏的姑娘送她的,說是稀罕之物,能解憂除乏,她起初不信,後來抽了一次,雲裏霧裏的,被嗆了許久,眼淚都嗆出來了,可她卻漸漸迷上這濃烈的煙草味。


    今夜有風,她點了數次,都滅了,可她又不願意關窗,隻得作罷。


    正煩躁,冷不丁看到妃歌樓下,有一抹纖長的身影,在雨落下時一動不動地杵在那裏,像尊雕無言沉默,卻屹立不倒。


    她望著她清素的身子,心口陣陣發酸,更悶了,隻得跳下來,“啪”的一聲關上了窗。


    她蹲在牆角喘氣,好一會兒才站起來,再度開窗,城駱雪撐著傘柄,正清冷的看著她,漫天的雨落在地上,像跳躍的精靈,她杵在雨裏,雨水打濕了她的鞋,她卻一愣一愣的看著風衣衣,直看進她的心。


    城駱雪詭異一笑,忽地朝她擲去一個東西,衣衣還未反應過來,便咽下了,她扶著牆大聲地咳,咳了許久。


    直到一道劍光閃過黑暗,直逼她的胸口……


    “你要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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