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乃陛下辦案肅穆之地,外界之人對其心懷敬畏,實乃理所當然。若非如此,無所畏懼之人必將肆意妄為,無所不為。”


    “說得有理。”趙駿王略一思忖,點點頭沒有反駁,認同了杜澤珩的見解。


    從一開始進來帶著觀光的愉悅心情,立即轉換了情緒,肅穆莊嚴的跟在杜澤珩身邊,兩人一邊交談,一邊穿過庭院,來到了一座寬敞的大殿前。殿門上方高懸著一塊匾額,上麵書寫著“大理寺”三個金燦燦的大字。


    趙駿王抬頭望去,不經意的讚歎:“好字。”


    他深吸一口氣,踏入殿內。


    殿內布置簡潔大方,正中央擺放著一張公案,這顯然是杜澤珩位置,兩周還各放著一個較小的桌案,以及一副喝茶的座椅。


    “少卿的辦公區倒是簡潔得很,連待客的座椅都沒有多備上幾個,看來平時確實忙,登門的客人少之又少吧。”趙駿王與當今聖上趙曙佶相比,要年幼十幾歲。或許正是由於他在身為皇子時期是最為年幼的一個,諸位兄長皆對其寵愛備至。如此環境下成長起來的趙駿王,即便已至中年之齡,但其容貌依舊宛如少年般俊秀,言談舉止之間更是流露出一種獨特的韻味。


    早就有聽說,當今陛下的幾個兒子,平時見了他都像是老鼠見了貓,害怕得緊。可在這位小叔的麵前,卻關係相處得都不錯,平時有什麽聚會也愛叫上這位長輩。


    杜澤珩看著眼前的人,肆意江語上茶。然後留下兩人坐在僅有的兩把待客椅上,毫不避諱地坦白道:“王爺,您別見怪,我這辦公區一般不招待客人的,您看到的這兩把椅子都是給我們辦公的人準備的。”


    自從許慕荷進入大理寺後,杜澤珩就安排了人把自己的辦公室改成了他與許慕荷的辦公室。兩人坐在各自的位置,有時就能這樣度過一個下午。


    杜澤珩喜歡有她在身邊的感覺,那是一種無來由的心安。


    “這確實是本王叨擾了。”


    “王爺是客,怎能與其他人相提並論。是大理寺招待不周。”


    “本王也不打擾你太久時間,就是想給韓家送點吃食,和一些衣物。畢竟春日剛過,監獄應該還潮得很,韓老將軍年歲已高隻怕是受不住。想著用身份壓壓力你,讓你謀個私幫忙給送進去。”


    杜澤珩沒想到,趙駿王是為此事而來。看著他身邊的人把一個個盒子送進來,隻覺得事情不會這般簡單。


    可趙駿王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他也沒有了拒絕的理由。畢竟是親王又不逾矩的要求,他隻能點頭應了下來。


    見狀,趙俊王果然沒多在做打擾。帶著自己的人立即離開了大理寺。


    孫喬一見杜澤珩緊皺的眉頭 ,便直接替他檢查起那三盒子物品來。一件厚實灰兔毛披風,三樣下酒好菜,居然還放了一壺上好的竹葉清。


    沒有開封都能聞到那股悠悠青草氣,這壺酒是有何意了?


    “大人,都沒有問題。”


    “拿著去給韓老將軍,把事情原委說清楚,讓他自己選。”


    杜澤珩對他們那個年代的是非恩怨知之不詳,於韓家,他隻想為其謀取一線生機。然而,若韓家另有他選,那他便無力左右其決定了。


    杜澤珩沒有去見韓老將軍,為的也是不左右他們的想法。作為恩師般的韓老將軍,亦或是同窗兼好友的韓司嶼。他們的決定,決定了他為他們的後期布局。


    孫喬一離開,杜澤珩一股腦的紮進了資料室。把所有有關於趙駿王的事情與有關聯的人統統翻看了一遍。


    京都五月的夜,已經不再那般寒冷,但卻是個極為容易著涼的季節。月亮高懸在天空,灑下清冷的光輝,給整個城市披上了一層銀紗。杜澤珩坐在檔案室裏已經過去了五個時辰,屋裏的燈光搖曳著微弱的光芒與月色相互映襯,營造出一種寧靜而神秘的氛圍。


    大理寺值夜的人享受這難得的清涼時光,江語守在杜澤珩身邊,跟著整理那些被他看完的卷宗,時不時送上一碗茶一件衣服。


    直到寅時已過,杜澤珩才緩緩閉上了眼睛,躺在一堆書籍中沉沉睡了過去。


    對這種狀態江語也是心疼自家少爺,害怕他著涼,但又舍不得叫醒他。隻好給他蓋上厚厚一層絨毯,確認四周窗戶沒漏風,才小心翼翼退出了檔案室。


    杜澤珩確實睡得昏沉,自從知道韓家的事情後,他就沒有一日睡過好覺。


    在過去的二十年歲月當中,他的人生軌跡顯得有些孤獨和寂寞。仔細數數看,身邊真正稱得上特別要好的朋友也隻有韓司嶼,而能夠被他放入眼中、給予足夠尊重且心生敬仰之情的人那就更是寥寥無幾了。造成這種局麵並非完全出於他個人的意願,其中相當一部分原因要歸咎於其父長達十數年的獨特教育方式。


    正是由於受到父親長期以來潛移默化地影響,使得他逐漸形成一種不容易輕信他人的個性特質。即便是麵對那些表麵上笑容可掬之人,他內心深處依然充滿警惕之心,並時刻保持著一份防備心理。這種性格上的缺陷無疑給他帶來諸多困擾——不僅令其錯失大量結交好友的絕佳契機,而且天生的傲氣也讓他沒有向任何人低頭的覺悟。


    韓司嶼不僅接受了他與眾不同的個性特點和行為方式,還深入地理解了這些背後所蘊含的深意。要知道,他們能夠結下深厚的友誼並非一蹴而就,這其中經曆了許多波折。在那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對他產生了誤解,但唯獨韓司嶼洞悉了他每一個舉動背後真正的意圖。


    更為難得的是,韓司嶼並沒有選擇沉默不語,而是主動站出來,替他向外界澄清事實、解釋一切。盡管他向來對他人的誤解嗤之以鼻,但此時此刻,有人能夠真正理解自己,這種感覺仿佛是一道溫暖的陽光穿透層層陰霾,照亮了他那顆曾經孤寂的心靈,讓他體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治愈感。


    他就隻有他這一個朋友,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他就這般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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