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是肯定不能上山的。


    真要是上了山,一切都變得不可控。何垚再也不想過把命交給天來安排的日子。


    這種日子過過一陣子也就夠了。


    那種滋味何垚這輩子都不想再感受了。


    他也沒把握明天那個會解石的夥計會不會下山。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阿成派手下連夜去打草驚蛇了。


    如果他沒有另外的藏身地點,很可能會回到自己熟悉的環境當中留神風聲。


    當然前提是,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麽潛在的人身危脅。


    所以這就得看阿成跟手下們做這件事的分寸感了。


    何垚無心拿這件事考驗阿成。 但要是阿成連這件事都做不好,也別指望他還能做其他的了。


    阿成大約也知道這首次合作的意義。以及這件事對他自己而言代表著什麽。


    掛斷電話,阿成發到何垚手機一個定位。


    他今晚如果一切順利,那麽明天那夥計也該在城區露麵了。


    有了阿成這邊助攻,何垚隻需要明天一大早帶上老黑去手機的這個定位處守株待兔,很可能會有收獲。


    所以早晨五點鍾不到,嗬欠連天的老黑就被何垚抓了壯丁。


    別看他頭天睡了不少覺,但對於早起一樣心有怨懟。


    隻不過他還算克製,可能想等今天徒勞無功之後一塊找算何垚。


    定位上麵的地點距離公盤並不遠。畢竟原石加工這種周邊行業,還是依托當地最具人氣的原石交易場所,才能有更多客群。


    這定位就在何垚他們經常吃飯的小吃街旁。


    不算距離公盤最近的解石店。而且位置還有些偏。


    不知道是不是何垚先入為主。總覺得把解石店選在這種地方的人,帶著居心叵測的架勢。


    他跟老黑兩個人貓在不遠處的轉角。


    既能隱蔽自己的身形,又能視野開闊的觀察著那家解石店大門。


    這地方還是老黑選的。別看他這會兒怨聲載道,但該做什麽他還是一絲不苟的。


    “你當這裏是市場啊?這麽早,隻有鬼才會來。你看旁邊那些做小吃的,都沒出攤。你該不會是餓了,約我出來吃早點吧?”


    老黑越說越不滿。


    何垚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所以幹脆當聽不見。


    完全沒理會老黑熏天的牢騷。


    “嘿……我在跟你說話呢。”


    在老黑劈裏啪啦掰響的骨節聲中,何垚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別轉移話題!今天你不給我個說法,我就讓你長長記性……”


    何垚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夜色中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上,完全沒把老黑的恐嚇聽進去。


    還順帶著把他拉進了牆角的陰影中。


    可能是見他表情認真,老黑也收了神通。順著何垚的視線看過去。


    雖然這會兒那裏什麽東西都沒有。


    不過平常怎麽鬧怎麽算,老黑進入狀態時還是很專注的。


    判若兩人的有耐心,也細心。


    這是無數次經生曆死形成的下意識行為。


    沒過多大一會兒,那道身影又晃了一下,並以更快的速度又縮了回去。


    像是挨打的地鼠,欠欠的。


    “還真讓你給料中了……”老黑低聲咕噥了一句,然後縮起身子,更為專注的觀察著對麵。


    大約是沒感覺到危險,那道人影終於整個人從黑暗中顯露出來。


    走到那家加工店門口,手忙腳亂的打開門。然後整個人沒了進去。


    “咱們現在怎麽做?要不要上門?”老黑問道:“我看這裏十有八九就是加工那些東西的窩點。你說他們膽挺肥的,敢在政.府.軍眼皮子底下幹這些勾當。”


    要知道,每逢公盤開盤前這段時間,內比度的治安都空前嚴格。


    因為這關係到國際形象。


    來參加公盤的百分之九十都是外國人。


    緬國政.府再那啥,也不能臉麵都不要了。


    老黑說的是沒錯。但同時還有一點,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正是因為大部分人都是老黑這種想法,所以他們才敢。


    更何況,說不定他們有什麽路子、又打通了什麽關係。這種事在緬國屢見不鮮。


    上梁不正下梁歪。


    從途達那些人開始,就已經在謀私利的路上一去不複返。怎麽指望他們手下的蝦兵蟹將就會秉公執法,做那個特立獨行的出頭鳥?


    隻能說社會秩序並不是靠某個人或者某個群體就能從根本上改變的。他需要一個良性大環境滋生孕育人心向善。


    “當然上!咱們又不是來偷窺別人隱私的。隻是我現在還不能確定那個人是不是咱們要找的目標……”


    何垚話音沒落,老黑像是隻聽到了“當然上”,就頭也不回的衝了上去。一腳踹開了解石店的木門。


    何垚隻得快步跟上。


    解石店裏,一道瘦的跟鬼似的身影呆立在原地。


    可能因為緊張或者別的什麽,他連質問何垚跟老黑這回事都忘了。


    老黑更是二話不說,揪住對方的衣服領子,將他扯到何垚麵前,一把摜在地上。


    “還用確認?地點、特征都對得上。哪有這麽巧的事?怎麽?半夜三更不睡覺,進店開工當勞模啊?”老黑冷笑著說道。


    “你們要幹什麽!我沒錢!店也不是我的!我就是個打工的夥計!我什麽也不知道!”


    夥計嗷嗷叫起來。


    老黑壓根沒接話,狠狠幾巴掌劈頭蓋臉的朝夥計腦袋上招呼。


    何垚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雖然他在電詐園區的時候沒少經曆、更沒少看這樣的場麵。


    但不知道是不是過去的時間久了,如今開始慈悲為懷了。


    就在他忍不住出聲製止老黑的時候,被打趴下的夥計又扯著嗓子喊道:“你們想知道什麽!我說!我都說!隻要我知道的,我一定一個字不落的告訴你們!別打了!哎喲……哎喲……”


    得,老黑這招還真好使。


    “把你對原石幹的那些事,原原本本說給咱們聽聽!要是有一句謊話,今天我就弄死你!”


    老黑一邊說一邊還狠狠的又踹了夥計一腳。


    “我天天跟原石打交道!你們想知道哪方麵的,好歹提示一下,我也好知道怎麽說啊……啊……別打了!別打了!疼……你們想知道掏膛那檔子事吧?”


    何垚伸手製止了老黑的發威。示意讓夥計說。


    掏膛並不是正常的解石步驟。


    但凡是個腦子沒進水的,都不會選擇用掏膛的手法取玉肉。


    多浪費啊,直接剝皮才是正解。


    夥計說到點上來了。


    “這事我可太冤了。我就是一打工的。老板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我沒有選擇權,也不可能拒絕。就是把一些原石解成兩半,然後把膛子掏出來。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夥計開始避重就輕地為自己辯解。


    “那你怎麽知道我們是為這件事來的?”何垚反問夥計。


    夥計看了一眼凶神惡煞的老黑,使勁吞咽了一口唾沫。


    再開口就成了跟何垚談條件,“老板,我要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你們能給我點路費嗎?內比度我是待不下去了。我遠走高飛,不留下礙你們的眼。行……嗎?”


    他這膽怯的語氣,分明知道結果。


    還敢在這種情況下開口,明擺著是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


    “你還敢講條件?你再……”


    老黑立刻炸了。


    何垚製止了老黑,衝夥計說道:“你說的如果對我們有價值,一切都好商量。但如果你耍滑頭,就別怪我幫不了你了。”


    夥計連忙說道:“活都是我們老板接下來的。我就是個聽他命令行事的工具人。你們想知道的那些,找我們老板準沒錯。”


    老黑作勢要動手。嚇的夥計縮了縮脖子。


    “磨嘰半天,你說了個屁啊?”老黑黑著張臉,活脫脫個殺神。


    夥計原本嚇的臉都變白了。但為了幫自己爭取,還是梗著脖子嚷嚷道:“我給你們提供了精準的目標對象。怎麽能算個屁呢?再過幾個小時,老板就來了。你們要是答應給錢,我就配合你們。你們要是不願意,我也沒別的辦法!反正選擇機會給你們了。”


    何垚敏銳捕捉到夥計話裏的弦外之音。


    拉住老黑,衝夥計問道:“你怎麽配合我們?”


    “一會兒老板來了,我就說你們是我朋友。他是個出了名的一根筋。三繞兩繞就能把他肚子裏的蛔蟲給套出來。要不然我怎麽能放心跟著他混……”夥計越說隱隱越得意。


    “那你也挺缺德的。”


    老黑毫不避諱的寒磣他。


    “老板,你當他是什麽好人嗎?雖然他收留了我,但別以為他就是什麽善人了。我是被壓榨的那個好嗎?再說了,我這賺錢的同時也沒忘順帶幫你們達願。你還罵我?那你們打死我吧!我是沒別的更好的辦法!”


    說到最後,夥計幹脆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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