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向雷看見何垚回來,那表情就跟見了親人差不多。


    他本來就是一個更適合聽命行事,而不是去指揮別人的性格。


    何垚不在,讓他麵對眼巴巴看著自己的阿敏還有鬥誌昂揚的前台夥計,他有些無所適從。


    然而,何垚進門都還沒開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隔壁錢莊裏就冒出來一道孱弱的身影,弱弱的衝他們這邊叫道:“喂……”


    何垚轉頭看著他,“又怎麽了?”


    少年衝何垚手上的莫灣基努了努嘴,“我要是你,就不擦窗。直接把蟒化龍剖出來……一定比擦窗賺的多……”


    這個開場白倒是出乎何垚意外。


    他以為少年追出來是要自己幫他把錢送回去。


    看樣子,還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


    哪怕是開口求人,也要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弱勢。


    或者說,他還在觀察自己。


    所以何垚笑著晃了一下手上的料子,“謝了。你的建議我會考慮。”


    說完一副全部注意力準備投入到手上料子的架勢中,終於引得少年繼續開口道:“能麻煩你幫我個忙嗎?”


    自從何垚跟他打照麵以來,這是他說的最像人話的一句。


    何垚跟少年一道提著現金趕路。


    少年沒說打車,何垚也不提。


    他還指望從少年嘴裏盡可能地套點對自己有用的信息。


    他對杜梅的賭石場子壓根沒什麽好感,如果不是為了阿坤跟馬向月的下落,他寧願離得遠遠的,永遠不要有什麽交集。


    但是少年就跟個啞巴一樣,何垚隻能沒話找話。


    “我放著自己中介店裏好端端的生意不做,出來跟你當跑腿,你好歹說兩句違心的好話也行啊。”何垚半開玩笑地說道。


    這話引得少年發出一聲與年齡不合的冷哼,“你那也能叫中介公司?”


    這話何垚可是真不樂意聽了。


    不是何垚飄了,自視有多高,隻是被一個半大孩子這麽當麵瞧不起,多少還是有些傷自尊。


    而且現在那家店,已經是何垚拚了老命削尖了腦袋才為自己爭取到的機會。


    讓他整個人像是重新活過來的唯一機會。


    然而少年說話句句戳刀子,“那我問你……剛才你朋友說,你店裏隻有木那場一種原石,我看你店裏也沒多少存量。你現在手上這些石頭賣光了,你準備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原石變成錢,自然再用錢換原石。循環往複無窮無盡。


    但是話到嘴邊,何垚卡殼了。


    一輩子隻賣一種原石嗎?


    行,木那也算市場上中流砥柱的場口,硬要頭鐵隻賣一種,也不是完全就不行。


    但有一句話叫做,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


    現在何垚跟牛波一、程哥兒,三個人加起來,滿打滿算隻有木那場口這一個供貨渠道。


    如今這一家木那場的礦業公司急於跟下遊市場對接,所以跟他們三人達成合作意向。


    如果後麵礦主方找到了實力更強的分銷商,而產量又不足以應對那麽多的下遊時,誰會被他們最先舍棄。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何垚可以帶著卡蓮在市場上日夜不息的奔波賭石買料,奶貨源。


    可以解決前期的需求,但不是長久之計。


    何垚咬了咬牙,這看似什麽都不是的少年,竟然一句話戳中了他的軟肋。


    他原本是想遲一些再去麵對這個問題的。


    但偏偏就有人哪壺不開提哪壺。


    少年像是看出了何垚吃癟,臉上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不知道為什麽又咽了回去。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在這個社會上是以獵人的姿態出現,但其實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會成為別人的獵物。


    而最優秀的獵人,往往都是以獵物的身份出現的。


    哪怕那個獵人看上去人畜無害沒什麽威脅性,但你根本不知道他背後有沒有狗頭軍師。


    少年最後帶著何垚走進一個村子,站在一處像是村子裏用來堆放農作物的倉庫前停了下來。


    然後告訴何垚他們到了。


    上一次何垚是自己順著路摸回去的,所以對賭石場子的位置是有一個大致了解的。


    如今茫然四顧,這哪裏是他印象中杜梅的賭石場。


    如果硬要給這兩者之間建立一個聯係,少年不是隨隨便便選了個地方混淆視聽的話……這裏倒是賭石場倉庫的不二之選。


    也不知道上次杜梅從吳當手上掠奪走的那些原石,是不是就在這裏麵。


    可這樣一個地方,竟然連個守門的都沒有。


    何垚抓緊有限的時間跟少年套話,“你確定是這裏?我如果走了,你一個人帶這麽多錢在路上晃悠可不安全。”


    少年看著何垚露出一個譏笑,像是想說什麽。


    但很快兩人的注意力就被麵前緩緩打開的倉庫門給吸引了。


    門裏麵站著一個人。


    之所以隻是這麽簡單的概括,是因為何垚也沒能第一時間準確辨出那人的更多特征。


    說對方是個男人吧,可外束在墨綠色軍.裝腰身皮帶下的,分明是沙漏一般的身材。


    可要說對方是女人吧,那個頭對標一米八幾的何垚,隻矮了最多半個腦袋。


    而塊頭又僅僅隻是小了幾個號的馬向雷。


    如果形容馬向雷的胳膊有大腿粗,這人的胳膊就得是小腿。


    對方已經朝何垚跟少年的方向走來。


    隨著她越走越近,何垚也終於對眼前這位傍地走的同類,有了更清晰具象的認知。


    她不但是個女人,還是一個年輕女人。


    有別於她渾然的身體威壓帶給人的壓迫感,她的臉龐看上去倒更像是鄰家小妹般親切、無害。


    金剛……芭比?


    何垚嘴巴動了動,硬是沒吱出任何聲音。


    有馬向雷這個活生生的例子,何垚覺得具備這種體魄的人,一般都沒什麽好脾氣。


    這要是挨上對方一拳,被打死事小,就怕想死死不了、想活又活不成。


    要命的是,美琳跟卡蓮胸前最柔軟的那部分,在她這……


    不管她走的如何有節奏感,都紋絲不動。


    別說水球了,連鋼絲球都不如。


    眼前這一幕,似乎讓何垚看到,那墨綠色的布片下,那胸肌衝自己抖了兩下的詭異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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