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西斜,夜幕東降。


    位於大陸東西之間的拒妖城,卻是一片燈火通明。


    即使戌時過半,拒妖城的街道上仍是繁華熱鬧,人頭攢動。


    原來自前些日子牧牛軍入城之後,城主府這邊就放開了宵禁時間,延長至子時中段。


    這一舉措也成就了拒妖城夜市的繁華熱鬧。


    今日最熱鬧之處,莫過於城西的諸多藥鋪和藥坊。


    因為今日有多家拒妖城的藥坊放出準信,將提高無息沼澤中大部分仙草靈植的收價。


    更有一些老店藥鋪拿出了不少珍稀藥草靈丹,並且提出了一種以物換物的全新銷貨方式。


    所以有不少提前得到風聲的修行人士,早早就湧入到了拒妖城西的各間藥鋪和幾大藥坊之中。


    當這些修行人士,看到一些珍稀藥草和絕世靈丹後,大多都是紅了眼睛,恨不得立即占為己有。


    幸好這些藥鋪老板和藥坊管理之人,早早找到城主府,請來了不少守軍幫忙維持秩序,避免騷亂。


    要不然這些已經紅了眼睛的修行人士,說不定就要鬧出什麽事情。


    不過今日夜裏除了城西的藥鋪和藥坊熱鬧,城中牧牛軍的軍營駐地也是熱鬧非凡。


    今日牧牛軍的軍營中舉辦了盛大的送別儀式,士兵們都在載歌載舞,好酒好肉的聚而慶之。


    這場送別儀式,不僅有牧牛軍將首雷鳴全程在場,中間更請來了拒妖城城主葉白雲為士兵歡送。


    這也讓這些即將離開軍旅生涯的牧牛軍士兵,多了一個回去吹噓的資本。


    參加完歡別酒會的雷鳴,回到了自己行營,身上輕輕一震,便將渾身酒氣全部散去。


    然後雷鳴低聲對著身後的親兵說了一句後,又獨自坐在帳中,再次看起這些即將解甲歸田的將士名單。


    看到一個一個熟悉的名字,雷鳴不由心生感觸,這裏麵有不少人,都是跟著他一步一步走過來的老兵。


    不過雷鳴也隻是感慨歲月飛逝,並不是惋惜這些老兵的遺憾離去。


    不僅是因為這次朝中給的遣散軍費極足,更多是雷鳴知道很多老兵們的最大心願,就是可以回去陪陪家人,過上一些的安生日子。


    雷鳴還在緬懷時,一位身穿都尉常服,五官分明、英氣十足的青年,獨自走進雷鳴行營。


    等青年走近之後,就向守在雷鳴身邊的幾名親兵揮手致意。


    這幾名親兵看到這名青年都尉的示意之後,也直接從行營中退了出去,隻留下青年都尉和雷鳴兩人。


    “父親,找孩兒過來所為何事!”等親兵走後,青年都尉才向雷鳴行禮問道。


    雷鳴也是招呼自己兒子雷洪坐下,說道:“讓你去查的事情怎麽樣了?”


    “孩兒已經派人,從正麵和側麵都打聽過了。”


    “拒妖城這次藥材收價上漲,還是因為離都對於藥材的需求大了一倍。”


    “加上現在人妖兩族剛剛停戰,通往無息沼澤的商路安全不少。”


    “所以這些藥材商家,都想趁此時間,大賺一筆的緣故。”


    雷洪將自己調查打聽來的信息,如實說道。


    聽到這些信息,雷鳴不由皺眉問道:“打聽的人都可靠嗎?”


    “我收到父親提醒問後,便已將所有打探信息之人換成了自己人,這些人孩兒都是有把握。”


    “怎麽?父親覺得這些消息有問題。”雷洪神色一正說道。


    “隻是有些蹊蹺而已,前些日子衛鎧就特意讓我注意牧牛軍中的眼線。”


    “加上陛上密旨中,還讓我確保這些年一些特殊藥材的穩定提供。”


    “誰知今日藥材收價一出,陛下要的藥材恰好不在這次收貨價格提供的行列,你說這事是不是有些蹊蹺?”


    雷鳴繼續皺眉說道。


    其實雷鳴還有一點沒有告訴自己兒子,那日衛鎧最後給自己的書簡上,有人用筆圈出了藥、商兩字。


    “可那些特殊藥材本就是偏門之藥,不在藥商漲價範圍也是情理之中。”


    “孩兒倒覺得,若是也漲價了才顯刻意!”


    “但是父親這樣一說,孩兒也覺得一事有些奇怪。”


    “前幾日去查這些藥商時,孩兒覺得那家皇商的態度好似有些奇怪!”


    雷洪思索之後,忽然想起一慕說道。


    “哪裏奇怪了?”雷鳴聽到皇商二字,眉頭皺起更高。


    “孩兒說不上來,隻是覺得有些過於謙卑和客氣了,不像之前和咱們對接時候的態度。”


    “不過現在拒妖城附近就我們一家邊軍,仔細想想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雷洪有些遲疑說道。


    雷鳴聽完雷洪說的奇怪之處,也陷入一陣沉思。


    不過思來想去,雷鳴在腦海中仍是整理不出一個有用頭緒,也隻好先不去想這些糟心事情。


    “洪兒,你見到今日葉王爺帶來的那位少年了嗎?”


    雷鳴忽然話題一轉說道。


    雷洪不以為意說道:“孩兒遠遠看了一眼,這人應該就是那位學院五先生的兒子,衛鎧的親外甥周維吧!”


    “不要小瞧這個周維,先不說他出身顯赫,就憑他十四歲就有四境上的修為水準,這一點便是遠超於同齡之人。”


    “更讓我驚訝的是,雖然他身上有秘寶遮掩氣息,但第一次見到他時,我竟然從他身上感覺到了雷電的痕跡。”


    “這說明他可能才突破到落雨境不久,所以身上才有雷電氣息殘存。”


    雷鳴見到雷洪臉上的輕視神色,提醒說道。


    “父親,會不會是你感應錯了,若是周維剛響雷生雨,怎麽能用通臂拳直接揮出一道紅色能量光芒。”


    雷洪一臉不信的說道。


    “我原先也以為是我感應錯了,可是牧牛軍大軍初入拒妖城那日。”


    “周維又與我近距離接觸一次,那次我還是隱約感覺到了那種雷電氣息。”


    雷鳴搖了搖頭說道。


    “如果周維真是剛響雷生雨,便有了四境上的水準。”


    “那他在繪雲境的積累該有多深厚呢?這完全不可能呀!”


    雷洪依舊搖頭說道。


    雷鳴聽到“不可能”這三字之後,心中不禁想道。


    哪有什麽不可能呢,再不可能的事情他母親都曾經做到過,那還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的呢?


    但雷鳴沒有將心中想法告訴自己兒子雷洪,他隻是輕描淡寫說道:“我準備把周維劃到你的隊伍,以後你帶著他一起去無息沼澤中做那個事情。”


    雷洪連忙拒絕說道:“啊!他又沒有戰鬥經驗,修為也隻有落雨境而已,到時候豈不是要拉整個隊伍的後腿,這個事情我不同意!”


    “還反了你了,這是軍令,還由得你同意不同意!”


    “況且,你不也是落雨境就開始做這事嗎?”


    “我看他沒有哪點比你差的。”


    雷鳴笑罵道。


    “對了,剛才說的那件事情還要繼續查下去。”


    “還有,讓周維也加入進來,我看他心思細膩,或許能發現不一樣的東西。”


    雷鳴突然心念一轉,吩咐雷洪說道。


    說完雷鳴便揮手讓雷洪退下,不給他討價還價的機會。


    ……


    明月高懸,星河橫貫。


    軍營中的熱鬧酒會已到尾聲,大多軍官士兵都已回到營帳中開始休息。


    隻剩下些許興致未退,仍在熱情招呼四方的酒鬼老兵,還在繼續大聲吹噓。


    對於這些奮戰多年的牧牛軍將士們,這都是一個令人難忘的美妙夜晚。


    而有一人卻與軍營中四麵歡聲,其樂融融的場景有些不符。


    此時周維正孤零零坐在軍營旁邊的山坡之上,看著夜空星河橫貫,想著等會如何給住在同個營帳中的士兵打招呼,介紹自己。


    今日是周維第一次來到牧牛軍的大營之中。


    雖然周維加入牧牛軍已經有段時日,但是近些日子來雷鳴一直在思考兵力裁撤名單。


    加上雷鳴沒有想好將周維放到哪裏,所以周維這些日子一直留在城主府,並未去到牧牛軍中。


    直到今天,周維才在葉白雲的帶領下,正式來到天象軍中。


    但是讓周維有些尷尬的是,等到他領完軍中常服和甲胄,被人帶著到自己睡覺的營帳時。


    營帳中的所有人,都已經去到了外麵的送別狂歡酒會之中。


    麵對空無一人的營帳,周維隻好在換上軍中常服之後,漫無目的在大營中走動。


    可是這會所有士兵們,早已成群燃起篝火,集體歡慶。


    這使得周維在左右環顧之下,最終還是來到了軍營旁的山坡之上,心想等他們徹底結束之後,自己再回到營帳中進行自我介紹好了。


    所以周維就一直坐在山坡之上,感受軍營之中那載歌載舞的歡樂氣氛,凝視這夜空中的璀璨星河。


    “喂,就你叫周維是吧!”


    一位穿著牧牛軍常服的年輕人朝著山坡這邊慢慢走來,邊走邊朝周維這邊喊道。


    借著明亮月光,周維能看見來人穿的是都尉常服後,也是下意識應答道:“是的,我叫周維!”


    來人見周維應答後,腳步未停,繼續問道。“會喝酒嗎?”


    周維看到來的這位都尉,是一個五官分明,相貌英俊,身上還帶著一股英氣的青年都尉後,也是如實回答道:“不會喝酒!”


    “接著!”


    聽到周維不會喝酒,青年都尉本來就有些皺起的眉頭,瞬間又皺得更高了一些。


    然後他隨手解下腰間一個銀色酒壺,朝著周維拋去。


    周維看到雷洪拋來的銀色酒壺,本能伸出左手準備接住。


    出乎意料的是,銀色酒壺入手之後,周維就感覺奇重無比,自己伸出的左手,根本無法接住這個看似普通的銀色酒壺。


    不過周維也是反應奇快,迅速將右手一起時伸出,同時調動體內靈力附在兩隻手臂之上,這才將青年都尉隨手拋來的銀色酒壺穩穩接住。


    青年都尉見到周維穩穩接住銀色酒壺,不由輕咦一聲。


    原本皺起的眉頭,也略微舒展了一些,他又朝著周維說道:“還能給我拋回來了嗎?”


    走到周維跟前的青年都尉,自然就是雷鳴的兒子雷洪。


    自雷洪從父親雷鳴的行營之中走出後,就自行生了一會悶氣。


    不過生氣歸生氣,雷洪還是明白軍令大如天的道理。


    所以雷洪很快就在軍營中開始尋找起周維,可沒想到,這一找就是大半個時辰過去。


    直到歡慶會快結束時,才有眼尖的士兵告訴雷洪有一位身穿嶄新牧牛軍的士兵,來到了軍營外的小山坡上。


    有了這番苦尋,雷洪才會扔出腰間的銀色酒壺,除了要給周維一個下馬威外,也是帶著幾分試探周維實力的心思。


    恰巧周維這些日子,在城主府中所修煉的那門練體功法,正好就是可以將靈力灌注全身,產生巨力的功法。


    剛才情急之下時,周維便不假思索的將靈力附到手臂,接下了這個看似普通、卻重過千斤的銀色酒壺。


    周維雖不知道來人是誰,但既然能夠叫出自己名字,周維也知道此人大概率是雷大將軍所安排過來之人。


    於是周維鼓足體內靈力,運用這些日子練習的煉體功法,將靈力最大限度的附著在雙手之上,全力給青年都尉拋了回去。


    雷洪看著高高拋起的銀色酒壺,皺起的眉頭又立刻舒展了一些。


    接著雷洪隨意挪移兩步,單手輕輕接住銀色酒壺,拔開壺嘴,灌下一口烈酒後。


    說道:“修為還算紮實,就是準頭差了一點,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雷洪,是你以後在這裏的頭。”


    “是,雷洪大人。”


    周維聽到青年都尉自報名號,也是眼睛一亮,笑著向雷洪行了一個軍中標準的軍禮。


    “嗯,這還像些樣子。”


    “你記住了,在我麾下,不光要有本事,還得要我看著順眼才行!”


    雷洪此時全部舒展開了眉頭,順帶灌下一口烈酒說道。


    雷洪本準備將銀色酒壺重新別回腰間,但他又突然想起了什麽,從腰間摸出了一個裝滿軍中普通烈酒的酒袋,扔給周維。


    “來,這算賞你剛才那兩下子的。”


    周維接到酒袋,看了一眼已經轉身離開的雷洪。


    然後周維有些遲疑的打開酒袋,心中一橫,仰頭便將酒袋之中的烈酒全部灌入口中。


    隨即周維就能感受到一股強烈辛辣和灼熱暖流,從自己咽喉處湧入到腹腔,因此渾身都變得有些燥熱。


    雷洪走了幾步後,才發現周維並沒有跟上來。


    正當他轉頭準備出言訓斥時,才發現周維已經將自己剛送出的酒袋喝癟了一半。


    雷洪知道周維是會錯了自己扔出酒袋的意思,笑著搖頭自語說道:“父親不是說他心思細膩嘛,我怎麽感覺有點楞呢!”


    其實雷洪送出酒袋的本意,是想帶周維回到營帳,讓周維將這些烈酒分給營帳之中的其他軍士,一起共飲。


    這樣周維也好快速入自己這個特殊隊伍之中。


    可誰知道會錯意思的周維,直接就將這酒袋中的兩斤烈酒一飲而盡。


    不過這其實也不怪周維。因為周維和父親還在城中擺攤時,就常聽那些來寫家書的軍士吹噓。


    說是軍中上級大人賜酒,無論多少你都得一飲而盡。


    特別是那天象軍的魏洋時常和旁人吹噓,講道:自己某次立功之後,上級都尉大人給他賜了一壇美酒,他直接一飲而盡以表效忠的故事。


    回到此時,原本還在看戲的雷洪,也很快開始後悔自己送出酒袋,不去阻止周維狂飲的決定。


    因為周維一口氣喝完酒袋中的兩斤軍中烈酒之後,隻來得及打了一個長長的酒嗝,便一頭栽倒了下去,醉的有些不醒人事。


    雷洪礙於周維的真實身份,也不可能看著周維就這麽醉倒在這土坡之上,以天為被以地為床這的睡上一晚。


    雷洪隻能在輕罵自己一句後,將周維背在身上,帶回了自己的軍營營帳。


    所幸這會夜已深沉,軍營中的絕大多數人都已安然入夢。


    剩下的那些還在飲酒的醉鬼,也大多和周維一樣已經醉得不醒人事。


    加上雷洪又將頭埋得很低,所以也沒有什麽人看到了雷大將軍的兒子雷洪,背起醉倒新兵的故事。


    至於周維的邊軍生活,也就在這麽一場突如其來的酩酊大醉中,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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